当日下午。所有将领、兵士皆集合于校场的练兵台前。
“为了提高你们的临时作战能力,从今日开始,但凡是休战之日,分组强化演练。”蒙挚道:“今日,先演练单兵对抗。”
“萧景睿、言豫津出列。”蒙挚高声点到。
“是。”二人应道。
“你们俩先来示范。”蒙挚吩咐道。
“是。”二人应下,并着手开始示范。
二人原为用剑之人,此番虽是用的长枪演示,但枪法之中亦融入了剑意,你来我往之间,相对灵活。众人看得起劲,渐渐聚拢来。
演示完毕后,台前便响起了一片响亮的叫好声。
“萧将军和言校尉演示得真好!蒙帅的功夫咱们也见识过了。咱们苏监军深得蒙帅信任,想必本领定也不凡吧,不知苏监军能否让咱们大家伙儿的都见识见识啊?”这时,一个中下品阶的军官忽然开口道。
而此言一出,便让蒙挚等人心头一惊。
“是啊是啊,让我等都见识见识吧。自打咱们随军以来,一直还未曾有幸得见苏监军风采呢。兄弟们可是眼馋得紧啊。”一旁另有些人闻言便附和道。
萧景睿、言豫津等人皆紧张地看向了梅长苏。
梅长苏一时脚下没动,嘴角却噙着一丝笑。
“咦,苏监军不会是不敢吧。”见此情形,人群之中更有人直接出言挑衅道。
“人家是监军,是文职,我们这些个粗人也就别勉强人家了。再说了,人家本来也就是个文人啊。”另有一人道,以退为进道,语气中透着浓浓的揶揄和嘲讽。
梅长苏眸光凝定片刻,视线一一扫过方才说话的人,向前迈出两步,面沉如水道:“苏某虽不才,自认也并非孔武之人,但诸位既然有此兴致,苏某也不好扫大家的兴致。”
“你。”蒙挚闻言更惊,担心其身体状况,急急地瞪向他。
梅长苏侧头看了他一眼,以眼神安抚示意。
“不知有谁愿意?”梅长苏又道。
“我!”第一个开口说话的人出列,并高声应道:“末将孟风愿领教苏监军的高招。”
梅长苏冲其点了点头,随手解了披风丢给一旁的言豫津,并信手从身边操起一支长枪。
“双方切磋,点到即止,重在招式演练,勿动内力。”蒙挚严肃嘱咐道。事到如今,蒙挚能做的也只有这些。
对战在即,四目相望。
孟风道了声“得罪”,脚下便是一个起跃,双手握枪冲梅长苏而来。
梅长苏手握枪凝眸而望,看他离得渐近,却是脚下未动。眼见长枪近至面前,梅长苏只一个侧后仰,便避过了枪锋,脚下错步,便换过了身形。
一招失手,孟风显然有些诧异。但也只愣怔了一瞬,便重整身法,提枪再次袭来,速度上比第一次更快。这一次,梅长苏没有静待,身形亦随之而动,一个右扎左推将其格挡开去。
原以为梅长苏是手无缚鸡之力的文人,却没想到枪法如斯,对战擅长枪法的孟风,竟能在场走过这么多招,虽看似被动,却一直都未落下风。
“原以为他是个银样镴枪头,没想到竟然还真有些本事呢。”众兵士不知何时起,早就没了起哄看其出丑的心态,而是将注意力都转移到了这场对阵之上。
言豫津更是由最初的担心,逐渐转为了兴奋,飞流更是在一旁叫好鼓劲;萧景睿看着场上,似是若有所思,而宫羽下意识地紧咬嘴唇;蒙挚双目直直地盯着场上,不敢放松分毫。只有蔺晨,双臂环抱于前胸,目光虽也扫过二人,面上却似乎有些漫不经心,只是,那微微泛白的指甲,同样泄露了主人的心思。
一来二去,不觉之间,二人竟已走过了数十招。孟风的枪法在于一招一式之间的大开大合,以强势凌厉见长;而梅长苏更偏中正,却是以守为攻,看似被动,实则后发制人,梨花摆头,护住要害,枪影连绵,虚虚实实之间将孟风的锋芒给牢牢封住。
“啧,真看不出来啊。”言豫津忍不住赞叹道。
“苏兄枪法高妙,看上去却犹未尽全力。”萧景睿看了片刻,却道。
转眼之间,便又是十数招过去,众人看得痛快,孟风却是久攻不下,心中又是震惊又是焦急,手下便渐渐地有些失了方寸。
再反观梅长苏,却是速度渐快,势头渐猛,一改之前的中平气度,显出风雷之势。枪身下压,一招虬龙出水,斜刺孟风肋下,孟风侧身,并沉腕抗之;梅长苏再趁其身形未复,又一招晓燕归巢,枪锋上扬,扫其胸腹,杀了他一个回马枪,孟风仓促闪挪。最后,梅长苏一跃而起,长枪直驱,湛湛停在其咽喉之处,以一招琴鹤啸天,结束了这场比试。
场上静默了一瞬,随后爆发出一阵叫好声。
一时之间,士兵们似乎忘记了之前对他的不齿与质疑。
梅长苏单手握枪,长身而立,看着那些被一场比试点燃了的士兵们。目光缓缓扫过众人,尚未开口,便带着不可抗拒的威慑力。
须臾,人群渐渐安静了下来。
“我知道近日军中有些传言,有人说我苏哲过去只不过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幕僚,有人说我苏哲是阴诡之士,有人说我苏哲只一心只懂得巧取主上宠信,也有人说我不配立于这军中,立于你们蒙帅的帅帐前。甚至还有人说,”说到这里,梅长苏有意停了一瞬,侧目看了眼一旁的蒙挚,继续又道:“还有人说蒙挚大帅识人不清,受我苏哲的唆摆,偏信于我。诸位,我说的对否?”
听梅长苏以平缓的声音说出这些飞短流长,看着他沉静无波的面色,蒙挚、萧景睿等人的面色却有些泛白。台下众兵士未言,神情却是默认。
“今天站在这里,我苏哲并非想为自己说什么,我要说的是,蒙帅已为圣上钦点,那日城楼之上,三军皆见。蒙挚既已为帅,在军一日,你们便该尊其位、听其令、信其人。至于我苏哲究竟是什么样的人,有何过往,是满腹机诡也好,是趋利避害也罢,这些都不重要。你们只需知道,我也是大梁人,是和你们一样的大梁人。我既已领下这监军一职,便自当恪守我的本分。那么你们呢?你们又是来此干什么的?难道就因为几句与己无关的流言蜚语,就让你们如此沉溺其中、松懒无序?就让你们遗忘使命、不思家国?记住,这些都不该成为你们懈怠涣散、军心浮动的理由和借口!无论何时,都要记住,你们的前方是战场,你们的背后是大梁!”梅长苏朗声道。
语及此,调渐高,意铮铮。
帅帐内。
“想不到苏兄竟有这般好身手。”言豫津赞叹不已:“下次得空我也要向苏兄请教一二。”
“豫津,你就别起哄了。”萧景睿道。
蒙挚上前两步,走到梅长苏跟前,扳住他的肩头道:“你病还没好透呢,以你的身体,怎么能和他们动手呢。你不知道,看你和他比试,我、我这心都快从嗓子眼里跳出去了。”
梅长苏淡淡一笑,道:“你看这不没事嘛。我的身体我自己知道。”
“蔺公子,恐怕还是要劳烦你一会儿再给苏兄看看吧。”萧景睿关切道。
“我看你不是一直都很沉得住气嘛,今天怎么这么冲动。”蒙挚想起方才之事,依旧后怕,忍不住埋怨道。
“他这可不是一时冲动。”久未开口的蔺晨看了梅长苏一眼,接过话来。
“不是一时冲动?”蒙挚闻言扬眉,又道:“那么你是因为那些谣言的事情吧。你是什么时候听到那些流言的额?唉,我们就是怕你难过,所以不想告诉你。当然,我们也想过只怕是瞒你不住的。不过,你不用往心里去的。待我查到是哪个家伙恶意散布流言,绝不会饶他。”
梅长苏看着他,浅笑未语。
“他这么做,为的可不是他自己哦。”蔺晨又是一叹:“像他这么执拗顽固的人,又怎么会轻易被外物所影响自己的心智和行为呢。”
“什么意思?”蒙挚茫然。
“你当知我并非好勇斗狠之人。”梅长苏缓缓道:“我本无意与他们比拼,但事情到了这一步,虽非我本心,却是不得不为之。”
“这、这总归还有别的解决方法,你又何必要冒险呢。”蒙挚道。
“你方才说要查寻散步流言者,可想过需耗时多久?一日不查,流言一日不止,可想过最终后果如何?”
梅长苏看向蒙挚,终于开口道,蒙挚无言以对。
“我再问你,若让你查到了那人抑或是几人,你又当如何?重罚?”梅长苏再问。
“这、这当然得重罚了!不论是为你,还是为了军中风气。”蒙挚肯定道。
梅长苏不赞同地摇摇头,道:“罚,固然不失为一种手段。然而,这件事在军中已涉人数众多,杀鸡儆猴或可阻流言,却难以齐人心。他们并不知道事情真相,也不了解我是什么样的人,一切尚不可证明,然而三军之前,你身为主帅,不可无威。大战当前,同仇敌忾为三军齐心之根,而将帅之威乃三军凝聚之本,更是决胜之始。”
琅琊榜之风云提示您:看后求收藏(同创文学网http://www.tcwxx.com),接着再看更方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