弥留之际,老板娘大口大口竭力喘着粗气,她扫去老张头眼中的泪,释然道:“别哭啊,为我不值得。我已经毁了你的前半生,不能再耽误后半生。但是,有句话我一直很想告诉你,那就是……”她费劲最后气力,抬起脑袋,嘴凑到老张头耳边,轻飘飘道:“我夏茹心悦你,当年并非做戏,我、是、真、的、喜、欢、你!”
迟来的诉情夏茹一字一顿说的很用力,仿佛她还是掌管戏园子的黑心老板娘,仿佛她还是当年那个意气风发爱唱戏的小丫头,仿佛从前的一切都只是一场梦……
最后她捏起兰花指,重新唱起多年前老张头情有独钟的戏段,已经许久未开嗓了,唱的不好听,但愿他不会嫌弃自己吧?
“噫……”提气,然后没有后音,终究是太久没唱,再也唱不出来,夏茹闭上眼,没有流泪,她在笑,她笑着走完生命最后一刻,脑袋无力落下,砸在老张头腿上。
一向没什么表情的老张头,此刻再也忍不住,顾不得什么礼仪形象,目光呆滞抱着死去的夏茹不放,眼泪噼里啪啦打在她的脸上,花了精致的妆容,冲走她嘴角边残留的血。
老张头托起夏茹让她靠着自己肩膀躺在怀中,像极了一对热恋中的人儿,正咬耳朵说着腻歪情话,老张头自言自语道:“阿茹,我岂能不知你对我的心意?你日日站在那里看,我懂,只是出于对那些死去兄弟的愧疚,我只能装作什么都不知道,不能见你,甚至拿布把自己脸遮起来,钻到摊下去睡觉。”
“当年我对你一眼就看中了,你唱戏给我听,我做饭给你吃,恩恩怨怨这么长时间,是该解脱了。”老张头越说声音越缥缈,他想再靠近夏茹一点,那只贯穿的箭实在是太碍事,人死了血还会流吗?他用了一拔,抽出了那只箭,血没有物体阻拦,喷涌而出,脏了老张头半张脸。
原来人死后,血还是会流尽,老张头对着那支箭若有所思,箭头带着厚重鲜红粘稠的血液,不会再闪着刺目寒光,恍惚之间他把尖端对准了自己的咽喉。
不好,他要寻短见!楚研之明白老张头想做什么,可他不想让老张头就这么去了,摸出腰间短刃,手腕发力一打,“叮”短刃撞在了箭头上,撞歪它,尖锐的头刺擦着脖子边侧划过,只破了一层皮。
“为何不让我去陪她?”老张头眼中已没有往日神采。
为什么?楚研之想都没想脱口而出:“因为你现在不能死!老板娘,呃夏茹姑娘救你可不是为了让你自我了断的!她是想让你好好活下去,重新生活!如果你现在死了,谁给她收尸?你们两具无名野尸,破草席一卷,乱葬岗或随便挖个洞一丢,愿意吗?女人到死都说自己已经嫁做人妇,你不打算给她个名分吗?就让她不明不白的去了?”
老张头眼中有光闪了闪,楚研之趁热打铁:“斯人已去,徒留故人在人间,她想让你后半生好好的,小小的愿望你都不打算满足她?那她救你也是白救了!”
是啊,斯人已去,徒留故人在人间,他不想让她就这么没名没分的走,她早已在多年前就想做他的妻子,只是他没勇气,现下终于可以满足了……
日后,待一切安定好,城西远郊山上多了座新坟,上面写着--已故,张弘爱妻夏茹之墓。
枳鸢——不曾远去提示您:看后求收藏(同创文学网http://www.tcwxx.com),接着再看更方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