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被方直骂了……
不是因为打残流氓,也不是因为闹上公堂……
只是因为我七夕节穿了一身红衣上街;
也许还因为我又跟张举人站到了一起……
太监敏感的点就是不一样!
“我打残了一个,还闹上公堂,讹了范二六百八十两,告的那刘三被打了八十大板充军流放,还把正堂椅子拉下来自己坐……
你却问我为什么穿一身红衣上街??”
方直憋着气,戳着我骂我穿红衣上街就是不安分,“顽劣不知羞耻,你就是想勾搭小白脸气我!
这下惹上苍蝇了吧?你不恶心我还嫌脏呢!丢人现眼的玩意儿……”
他本来就嘴毒,被他一通说,鼻子一酸,眼泪不争气大颗大颗往下流。
“……从小就在教坊司受训,爹娘又不在身边,最羡慕的就是七夕节和姐姐妹妹们穿着红衣逛庙会。
自从嫁给你,我身边没了姐妹也没了朋友,我就是想像寻常女儿家那般开开心心逛个庙会,怎么就丢人现眼了?
这京城地痞流氓那么多,老百姓怨声载道,不怪府衙不作为,被调戏却怪我穿了什么衣服?
天底下哪有这种道理?”
方直到底还是软了,他极力掩饰着自己的慌乱,一把将我拉入怀中,软着声音哄我:
“七夕节红衣是未嫁女子穿的,你已经嫁给我了,得多顾着我的感受!
别哭了,我才想哭呢,你倒先哭上……
谁叫你穿红衣那么好看?我都恨不得一个个剜了他们的眼睛!”
我推他,捶他胸口,“我就是想气一气你,谁叫你患得患失的?成天吃醋疑我!我这般乖巧柔顺,你还诸多不满,伤了我还不道歉……”
乖巧柔顺??
方直说,若是冯保听见,又得笑喷!
一个吻,把那些数落他的话都堵了回来,他又用那种含情脉脉的眼神看着我。气氛一到,再多的气恼都与此时此刻格格不入。
七夕节两口子就不该吵嘴……
焚香拜月,上贡诸般瓜果,再祈求夫妻和睦,百世顺遂。
牵着手一起拜月,谢过月老赐下姻缘,灯笼的暖光映得他神色柔和。一瞬间,我有些恍惚……
这辈子,真的就嫁给他了,爹娘知道我和他做了对食夫妻,会不会祝福我们?
一走神的功夫,方直抱了个西瓜放到香案上,要和我一起雕瓜。七夕乞巧,雕西瓜斗巧,是北京城每户人家必须有的节目。
“那姓陆的手巧,惯爱金石篆刻,往年他雕好了瓜,着人送给相熟的同僚,看似人情走动,其实就是在炫耀他的手艺!
我都懒得与他一般见识,今年我也有娘子了,定要雕个精巧的送过去败他一败……”
雕什么好呢?一定要新颖别致还要从技术上压他一头!
我说,雕鬼工球吧!
别人或许艰难,但我家夫君练的功法,飞针走穴,霸道内力收放自如,定然能轻松完成。
于是,我拿着刀,方直拿着我……
他要我跟着他一呼一吸,接受他的牵引,很快我便发现,他似乎在传我功法?
“别分神,你根骨极佳,悟性也高,没准能学个皮毛,打飞煌也能更加迅捷精准。”
……
西瓜雕了二十一层,每层都薄如蝉翼,有的玲珑透光,有的镂空雕花……
叹为观止!
刚好冯保敲门,送来了陆大人今年的雕瓜,一颗西瓜雕了一双鲤鱼嘴对嘴,倒是惟妙惟肖的。
我抱着我俩雕的鬼工球,总觉得技术是胜了,意头却没人好。
“……这要是当礼物送给陆大人,会不会被误会啊?
鬼工球……他会不会觉得你在骂他算个球?”
方直说,陆大人最好钻研篆刻机巧,余下三天他只会对着西瓜学着雕鬼工球,没那么多
心思。
看着陆大人送来的雕西瓜,两条鱼儿相濡以沫,似乎也在提醒我,我和方直是患难与共的夫妻。正看的出神,方直一勺子蒯过去,一个鱼头铲下来递到我面前,喂给我?
见我皱了眉,他戏谑着说:“发什么愣呢?雕再好看有什么用?今天晚上不吃完,明个儿可就馊了!”
吃着那鱼头西瓜,方直问我甜不甜,我说真甜。他笑了,笑得开心,笑得纯真,对我说:
“过日子嘛,甜就对了……”
少生气、少吵架、少计较、少揪着不放,一起吃瓜,甜在一起……
也许这才是夫妻过日子该有的样子。
嘴角还有西瓜汁,我凑过去吻了他,也问他甜不甜。他目光灼灼,一把将我抱起,慌乱中我还在挣扎。他却坏坏地问了我一句:
“小猫儿又发春了?”
“没有!”
“看爷今天怎么整治你!”
“你放我下来……”
又是有来有往的一个夜晚,欢愉过后窝在他怀里,忍不住唤了他一声“阿直”……
捋着我头发的手忽然一紧,他呼吸又急促起来,“你……叫我什么?”
“……阿直?”我又叫他一声。
他长吸一口气,我看见他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他把我按在胸口,压着声音求告:
“……不能这么叫!”
“为什么?”
他心跳越来越快,欢愉过后原本松弛的肌肉又有了活力,全身上下能直的都直了,我猜……
是因为叫他“阿直”让他血脉喷张!
“阿直!”
……
“阿直,阿直,阿直……”
“你……”
他翻身过来压我,看着他被撩得通红的样子,我开心地笑着,身子一滑躲过他的擒拿,钻进了被窝就拿捏他。
很快,又疯到了一起……
……
隔日,方直说,我的确给他作了个不大不小的祸事……
和盛赌坊的范二是个流氓,但也不止是个流氓,他还是个在编的流氓。
北镇抚司、东厂,西厂……
这些情报组织通常都会发展些常年混迹市井,人脉广,消息灵通的人专门提供情报,帮着干些上不得台面的事儿。
行话管这些人叫“打桩”。
北镇抚司明面上归西厂统一调度,但十三太保里,不是谁都好说话。有些是陆柄的人,有些可能是皇帝的人……
比如,北镇抚司镇抚使段崇文,十三太保老大;
比如,宗亲的恶梦袁三爷----袁天章。
那个范二,居然是段崇文的打桩?!
怪不得他在市井里横惯了,与我公堂对峙都敢讨价还价……
“范二之前亲自殴打过张狐狸,还问他死字怎么写……这不像是寻常流氓滋事儿啊,这里头绝对有缘故!
莫非……是辽王指使的?
他一个藩王,敢把手伸到北镇抚司,指使上了北府的打桩?”
方直白了我一眼,饮着茶冷冷呛了我一句:
“不该聪明的地方少聪明!”
于是我贴到他怀里,娇嗔着唤他:
“阿直……”
闹得他面红耳赤,一时拿我没办法,便与我透露了更多:
张狐狸跟辽王府的官司本来就是一趟浑水,却因为他带来了那副《夫妻采樵图》的临摹本,西厂不得不过问。
这档口,段崇文的打桩范二跳出来打人,如果揪着不放,势必牵涉到段崇文。
“段崇文也好,袁天章也好,动他们就是在打皇帝的脸。
哪怕辽王府的手真的伸进了北镇抚司,要查办也不该由我来查办。
那位本就防着西厂一家独大,由西厂把事儿拱到台面上只能让那位没面子。”
所以,跟范二的恩怨最好到此为止,谁也不要再招惹谁。
好在那天我当着顺天府尹的面让范二去找“股东”凑银子,西厂可以上密折把这件事圆作----故意让我敲打范二和他背后的势力。
只是可惜了那六百八十两,只得乖乖上交,连个辛苦费都没捞着……
方直给我梳妆时,又像个婆婆般唠叨起来:
“你啊,一心想像话本子里的侠客,锄强扶弱,伸张正义……
可这人世间的不平事,岂是你一腔热血便能管过来的?
要知道,该死的救不活;
不该死的用不着你救!”
他说的云淡风轻,不详的预感却隐隐袭来……
不管了,争嘴怎么能认输呢?
我们文氏可是文忠烈丞相的后人,自当一身正气!
于是我背起来《正气歌》:
“天地有正气,杂然赋流形……”
方直手上突然一重,我吃痛喊了一声,见他冲我瞪眼,便闭上嘴有些幽怨地看着镜子里的他。
我又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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