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歉是不可能的……
督公这辈子都不可能道歉的!
但他自知理亏了也会用他的方式弥补我……
他问我七夕节想要什么,只要我叫得出名字的奇珍异宝,他都能给我弄来。
而我想要的从来不是什么奇珍异宝……
我想回家……
我想舅舅当上漳州守备……
我想朝廷允许他带兵出海……
我想爹娘弟弟和茶岛上的居民平安回去……
我看着方直,他温柔的目光太迷人,被他摸着头发,真的有一种要与他坦诚相待,把所有所有都告诉他的冲动……
“我想要……”
可就在开口的一瞬间,眼前闪过了以往的片段:
他让我不要想过往不要想茶岛;
他霸道地吻过来对我说永远只能是他的;
他因为我听了茶岛的消息生气……
“我想要督公大人扮作花魁娘子陪我逛庙会!”
方直一惊,眉眼低沉,骂了一句:
“顽劣!”
“……那我要李同的皮!”
“……时机未到!”
我两对视,沉默了一会儿,我说了第三件东西:
“把我爹做的短柄火铳还给我!”
“不行!”
方直斩钉截铁地否决了,而后转过身去不看我,叹了口气对我说:
“这大明境内,也只有你张口就能把我难住……
你就不能要点儿寻常女子喜欢的精贵玩意儿?
珠宝首饰、织金袍子、古董、舶来的西洋机巧东西……
哪怕是建州白虎皮,安南蟒蛇胆,我都能给你弄来……
想好了再说,过了七夕没空哄你了!”
他夸下海口后被打脸的样子甚是滑稽,我暗下决心,一定要作够本!
我给他看了腿上的淤青,那是他发疯推倒我磕出来的……
为此我不再伺候他更衣洗漱,只说腿疼。他倒不计较,反过来伺候我,轻车熟路地给我洗脚按摩然后借机占便宜?!
我说我腿疼不想走动,他亲自把我抱到马车上,众目睽睽之下,他不尴尬,尴尬的就是我?!
我变着法地要各种刁钻古怪的吃食,什么骆驼峰、黄鱼龙筋、深海鱼翅……都是小意思,不是西瓜的西瓜酪、福州肉燕、冰镇银耳燕窝、油炸冰溜子、海石花冰羹……
他微笑着点头,温柔地说一声“好的”,不出一个时辰就能出现在我面前。
然后我发现,他作起来我难受,我作起来他无所谓……
我们两个好像完全不对等?!
七夕节,牛郎织女相会的日子。皇帝不知道抽的什么风,偏选在这天一大早把方直和徐荣昭进宫问话?
方直不在身边,总感觉自己身上的“缰绳”松脱了一些,便逮着这个空档,拉着吴巧娘换上红衣赶早集庙会。
冯保见我穿了一身红,皱着眉头数落我:
“未嫁的女儿家才在七夕穿红衣逛庙会,你都嫁了,怎么能穿这样?”
“姐姐我爱穿什么穿什么。谁也管不着!”
私以为,能把方直气上一气,也是好的。
七夕节的庙会,除了节庆用物,也会有巧手的绣娘簪娘出摊售卖自制的簪钗绣鞋。
我就遇上这么一个簪娘,她用缎子碎布拆线做绒花,色泽光彩艳丽,都能把点翠比下去。她小摊上一支绒花牵牛,做的惟妙惟肖,跟真的似的……
“娘子要是喜欢,戴上试试?”
见我驻足良久,她便上前招呼,伸手与我戴上那绒花牵牛。
铜镜里长长的缠花藤蔓绕着发髻,好像这牵牛花是从发髻上长出来的。我和吴巧娘都不由得点头赞叹:
心思巧妙,手艺也好!
八十文钱又不贵,这巧思和手艺,八两银子我也愿意。
簪娘摊子上还有石榴花、海棠花、凌霄花、鼓子花……一朵朵精致精巧。她长得和善,说话温声细语,难得吴巧娘也放松起来,一朵朵挑拣,笑得像个寻常邻家姑娘。
正挑着,忽然一只穿着草鞋的臭脚丫子冒出来,将小摊踩得粉碎!那些好看的绒花就这么在我面前被毁了……
一伙不长眼的流氓围了过来,吴巧娘顾着把我和冯保护在身后。不成想那簪娘却挨了流氓一巴掌,摔倒在地,嘴角带血。
领头的流氓骂骂咧咧,“臭娘们,给脸不要脸,宽限三天又三天,还不上范二爷的钱,就乖乖签了卖身契!”
那簪娘都顾不上身上的伤,爬着跪着去护住那些绒花簪钗。又是一脚,狠狠将本可以抢救的几朵簪花踩得稀碎……
她脸上带泥,嘴角带血,目光呆滞。那只脚,高高抬起,狠狠踩下,践踏了一地精致的绒花簪钗,也踩碎了她的心血和希望。
又是那只脚,照着头顶一脚将她踩趴在地上,半边脸贴着泥土,她闭上了眼,不做挣扎,顺从得可怜。
仿佛早已习惯了这一切……
卖身文书怼到她脸上,那流氓一脸的不耐烦,吐了口痰便开始冲着围观人群叫骂:
“看什么看什么?她爹欠了我们范二爷的钱躲起来了,欠债还钱天经地义!”
范二爷?
冯保低着头若有所思……
大约是仗着我在,仗着神兽胖丫和新晋杀手吴巧娘也在。一向鸡贼的冯保挺直了腰板,张口便呛那流氓:
“她爹欠钱你们找她爹啊!只听说过父债子偿,哪有为难人姑娘的?”
那流氓轻蔑地打量着冯保和我们一行人,瞪着眼睛便冲冯保吼:
“哪来的黄毛屁孩多管闲事?出去打听打听你刘三爷,再他妈逼逼爷抽你信不信?”
身板挺得虽然直,却架不住本能让他往胖丫身后躲了一步。
小冯保,怂且正义着!
刘三扣着那簪娘的手腕强逼着在卖身文书上按手印,她用最后的倔强握紧了拳头,把十根手指死死护住……
那刘三怒了,拽着她手指要强掰,我当即掏出弹弓打了他右手阳谷穴。
那刘三顿觉腕上无力,惊愕之余怒视这边,我拉着弹弓指着他脑袋,警告他说:
“敢伤她手指我就打瞎你的眼睛!”
没等刘三发作,又一个流氓冲这边堵过来,骂骂咧咧:
“哪来的野丫头,大街上跟老爷们撒野?你一个蹲着撒尿的也不知道羞?再管闲事爷替你汉子给你挠痒了啊!”
他说着不干不净的荤话,众流氓捧着场起哄……
近了,我拉住挡上前去的吴巧娘,教训地痞流氓,还不用惊动西厂秘密培养的杀手。
“仙童何在?”
胖丫听到这口诀立刻两眼放光,进入战斗状态。
“给我打掉他满嘴牙!”
那流氓见胖丫朝他扑过去,还乐呢……
谁知离他还有五六步远时,胖丫飞将过去,说时迟那时快,只见她腾空一个侧踢,直中流氓腮帮子。那流氓至少在空中转了三个圈才落地,落地便是一口老血,满嘴碎牙!
胖丫楞啊!
为了确认他的牙齿被全部打下来,按上去骑在他身上掰嘴查看,接着又是左右开弓一顿爆锤,众流氓一拥而上拉她拽她全然不管用……
我才意识到……我好像……使用了更具有杀伤力的武器?!
冯保、吴巧娘,以及被踩在地上的簪娘都惊了……
“仙童听令!”
胖丫起身一声怒吼,把试图推开她的众流氓甩在地上打滚。
我看了看那还愣在当场的刘三,问了他一句:
“还不把臭脚抬开?你是想我这仙童撕你一条腿吗?”
胖丫目放狼光,一个眼神便吓得那刘三跳开,仿佛此刻脚下踩的不是个柔柔弱弱的女子,而是烧红的铁板?
他招呼众流氓拖走被打成猪头的那个,虽是丢了面子,也不忘边跑边找补:
“欠债还钱天经地义……
有能耐你给我等着,这官司你吃定了,打到皇城也是这个理!”
讨债的地痞是打退了,这一地的狼藉却连同那个簪娘一样破败不堪。
那簪娘坐在地上,先是望着零落成泥的簪花,满目凄凉;很快她便擦干净嘴角的血,长舒一口气。
那动作,熟练得让人心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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