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叫文四宝,漳州外海茶岛人士,说出来你可能不信,我家夫君是个太监。
西厂提督方直,人称大明的情报天花板,坐镇西厂十余载,挫败大小番邦叛乱三十多起。这么说吧,大明朝文武群臣包括皇帝在他面前都像没穿衣服:
兵部尚书毛大人得了淋症他给介绍的大夫;
礼部徐大人的公子狎妓饮酒被扣,他亲自把人交给他爹;
内阁夏大人老家族亲与周围乡民争地械斗,险些激起民变,乡民结队进京告状,他摆平的;
方阁老家里的小妾偷卖了诰命夫人凤冠上的南珠,他把东西赎回亲手交给方阁老……
朝里朝外的事儿,只要他想知道的,他终究会知道。
不知道出于什么目的,他给我安排了一个后宫正五品尚宫的官职。刚继任便按照他的吩咐更换了一批宫人,自然也得罪了很多人。大家因着我和他的关系,没人敢当面说个“不”字,都怕被赏板子守皇陵。
然而最近风向又变了……
起因是我连着几日宿在尚宫局,不曾回蕉叶殿。
有人鬼鬼祟祟地来打探:我为什么宿在尚宫局?为什么不回蕉叶殿?是不是跟方督公有龃龉?
开始没放在心上,只说端午宴在即,六尚事物繁忙。连着宿了三晚,方直没着人来请,倒是杨金英被好几个局的女官请过……
杨金英告诉我,明里暗里都在打探我和方直的近况。女官请也就算了,连储秀宫的娘娘们也来请??
忽然灵机一动,觉得是时候逗逗这帮老阿姨了!
这日我故意跑去禄星殿找裕王,小胖子见着我便飞奔而来,我一如既往摆了一个帅帅的推云掌顶住他。
“姐……文尚宫,我新得了一支荷兰千里眼,站在祈年殿能看见城西卖饼果子的……”
我打断他,吸了吸鼻子,泪眼婆娑朝他哭诉:
“姐姐过了这端午宴就回来当宫婢,方直说要休了我……嘤嘤嘤~”
小胖子沉默了半晌,忽然轻声说道:
“别演了,你想干嘛你直说!”
我一惊,抬手抹了把脸上的泪,“挺真的啊,你是怎么看出来的?”
小胖子叹了口气,“别人或许会信,我不信,你又不喜欢那个方直,才不会为了这种事情流泪,还嘤嘤嘤~”
我说你别管,总之你想办法帮我散布个流言,就说方直要休了我!
小胖子歪着脑袋转了转眼珠子,又问:
“你是要这流言真一点还是假一点?”
“那自然是越真越好!”
小胖子微微点头,表示他告诉张金莲一声就行,那丫头最爱串话……
据说那天裕王开开心心吃了两大碗饭,还跑去禄星殿偏房宫婢的住所看了,要人打扫干净。又在文华殿跟皇后说要我去给他当伴读侍女……
皇后原本一头雾水,只说他胡闹,身边的胡尚仪过来耳语了几句才知道最近宫中的流言。皇后微微皱眉,叫了禄星殿的张金莲来问话,张金莲只道看见文尚宫来过,缠着裕王抹眼泪,说方直要休了她……
于是,方直要休了我的消息就这样不胫而走!
坤宁宫一如既往的庄严安详,皇后没什么动静,只是莞尔一笑,轻叹了一句:
“破绽太大!”
我们老家有句俗话:退了潮才能看出来谁是光屁股游泳的王八!
这几日,尚食局每顿饭必要赏,蒸个蛋管我要一两银子,往日可都是削尖脑袋往我这送各式各样的海产干货和茶点!我故意说我暂时拿不出钱来,她们愈发笃定方直断了我的花销,要我打欠条?为了装的像那么回事,我跟个要饭的一样,借口替皇后看望前朝妃嫔和番妃,在慈宁宫琼华楼等冷僻地方转着圈蹭饭。
尚服局做好了我的五品补服和冠戴,却要我自己去拿,个个脸上全然没有昔日的奴颜媚色。还委婉地告诉我,不留我用膳……甚至当着我的面就抱怨:刚做好就又得准备下一个!
胡尚仪的干女儿胡司乐,管着宫廷教坊司,吃醉了酒跟人说,等我从尚宫的位置下来,倒可以去她那唱曲儿,管饭!
这些也就算了,带人巡视御花园,查看端午宴要用的玫瑰花,居然有人暗算我?!
一个木盒子朝我脑袋砸过来,好在我是练过的,反手就拍地上了。
盒子里滚出五颗圆香皂……
来人气势汹汹,梳着双螺髻,穿着绣彩蝶的马面裙……
我低头看她,她叉着腰迎过来:
“你就是方直家的?”
身后四个女官姑姑往日早跳出来呵斥,这天跟吃了哑药一样。
我应了声“是”,来人捡起一颗圆香皂就往我脸上砸,这次,我没躲……
毕竟,这是王宁嫔家九岁的思柔公主!
公主气呼呼地质问我为什么让人拿劣等的圆香皂糊弄她和她娘。
我捡起查看,是苏川药做的那种。
第一:我只让苏川药做了些打算带去西厂;
第二:我不知道思柔公主和王宁嫔怎么会有;
第三:这并不劣等!
然而,思柔公主并不容我分辨,当着一群女官太监的面就把我骂了一顿。骂得太毒,太狠,抖老底那种混账话,真不敢相信一个九岁的小姑娘,堂堂的公主能说出这种话:
什么“贱籍出身”,“钻太监的被窝当上的尚宫”,“嚣张跋扈”,“欺压宫人”,“不敬皇室”……
我无所谓,因为她说的都对!
皇后听了女官们的传话却气得拍了桌子,召我质问:
“你就不会让她的司教姑姑掌她的嘴?难道要本宫替你做这恶人?!”
我苦笑:“那些话,一听就是有心人挑唆的,和小孩子本就没什么好计较!”
皇后又说:“是啊,金枝玉叶打不得,那公主的司教姑姑呢?这个断不能饶,送去守皇陵吧!”
我连忙求情:
“娘娘容禀,司教姑姑教导公主,职责所在,断不会让公主做这浑事。挑唆公主那些人原本冲我来的,就别牵连别人了!”
皇后微微点头,而后把躲在屏风后面的王宁嫔叫了出来,王宁嫔面色尴尬,看样子在我进来前没少说我坏话。
她才给皇后行完礼便被皇后训斥:
“都听见了?但凡心胸跟你一样,本宫绝不让她做这尚宫!领我口谕,回去罚了那公主身边的司教姑姑,不行就跟胡尚仪说一声,换个人。管教好你那口出污言秽语的公主!
什么叫钻太监的被窝?这是大明的公主该说出口的话吗?成何体统?!
这宫里三万太监宫女,那么多对食的夫妇,身为主家,不体恤也就罢了,何至于如此羞辱?!况且那西厂方直虽是个内臣,对我大明也是有军功的,说这浑话是打文尚宫的脸吗?这是打方直的脸,打皇上的脸!”
王宁嫔吓跪了,朝皇后连连磕头赔罪,当下也明白自己是让小人算计,便面带愧色,回去就开始追查挑唆公主的罪魁。
临走,皇后抿了一口龙井,对我说了一句意味深长的话。她说:
“差不多得了!”
“啊?”
胡尚仪连忙上前来拉着我衣袖将我送出坤宁宫,别有深意地交代了一番:
“文尚宫还年轻,没见过这宫里势力倾轧,血流成河,互相攀咬的时候。宫人们趋炎附势,捧高踩低,也是为了不站错队跟错人,关键时候能保命……”
我猜,坤宁宫的意思,是叮嘱我不要搞清洗迫害那一套,眼里要能容沙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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