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一集

蒋云愁坐在沙发上，眼神有些恍惚，不知道在想些什么，愣愣地看着某一处。

这时，蒋云逸黑着脸，无声无息地踏进了前厅，随手就把帽子脱了倒扣在案几上。

“啪！”

冷不丁的声响，吓到蒋云愁颤颤巍巍地捂住小心肝。

蒋云愁：哎呀，吓死我了……

蒋云愁：咦—你捎了什么回来？

蒋云愁有些好奇地坐直了身子，试图窥探一下蒋云逸与帽子一同放在案几上的油纸袋。

蒋云逸：没什么。

蒋云逸淡淡地回答，然后不经意间又把油纸袋往外挪了挪。

蒋云愁若有所思地笑了笑，并没有继续探究下去。

蒋云愁继续悠游自在地品茶，突然想到方才蒋云逸风尘仆仆脸色不善地从外头回来，不禁打趣——

蒋云愁：哟，凯旋归来了。

蒋云逸不知在寻思什么，难得没有接话。

平时这小子像个面瘫一般，蒋云愁是多想瞧瞧蒋云逸这番模样，能让蒋云逸吃瘪，这世上或许没有多少人呐……

蒋云愁的心情突然有些愉悦。

蒋云愁站了起来，抖了抖青袍，小心翼翼地拿起案台上的点翠头面，细细观摩了起来。

蒋云愁此时的心思都扑在了手中精巧的头面上，漫不经心地问道——

蒋云愁：怎样，郁大人人好吧？

蒋云逸：好，自然是好的。

蒋云逸毫无感情地说了一句。

平时只要说到那郁大人，蒋云愁总是一个劲的夸，蒋云逸本以为，蒋云愁又要大肆褒扬他一番。

可是，许久没有听到蒋云愁接话，蒋云逸不禁疑惑地瞟向他。

只见此时的蒋云愁眼里直冒精光，他专注地抚摸着捧在手心里的头面，嘴角还时不时上扬，内心的欢喜几乎都要溢出来了。

蒋云逸顺着目光，看到了案几上摆放着一个精致的匣子。

此时的匣子被蒋云愁大大打开，蒋云逸远远地就瞧见了一套亮闪闪的珠珞鎏纹点翠头面。

似乎年代有些久了，却比蒋云逸之前见过的还要多一分典雅，又更加贵气。的确是雍容华贵，精致无双，也难怪蒋云愁会这般欢喜。

蒋云逸：挺好看的，谁送的？

蒋云逸不禁好奇，这匣子外盒虽然有些许陈旧，但里面随便一颗点缀都是用料不菲，价值千金，连蒋云愁当了那么久的梨园泰斗并且早就见惯形形色色瞠目结舌的矜贵头面，也流露出这番贪婪的面目来……蒋云逸笃定，这匣子肯定是贵人赠予蒋云愁的。

蒋云愁：你也觉得好看吧…

见平时都没有正眼瞧过他宝贝头面并且连一句褒扬也不会轻易吐出的蒋云逸也不住多看几眼，蒋云愁更加愉悦了。

蒋云愁：郁大人差人送过来的。

蒋云愁：瞧见了么，这钗子上点缀的翠玉石，据说是前朝贵妃……

蒋云愁开始忍不住滔滔不绝地大肆讲述自己新得的头面各处用料的来历。

蒋云逸：……

蒋云逸：戴着死人的遗物，你不觉得寒碜么？

蒋云逸随意笑了笑，但在蒋云愁眼中看来却冷意十足，恐怖又诡异。

果然，蒋云逸永远都不解风情。

方才还一脸欣喜骄傲的蒋云愁脸色突然大变。

蒋云愁：什…么，这…不是更有收藏价值的么…没关系的吧…

蒋云愁嘴上虽然这样说，但微微颤抖的手出卖了他。

见惯了蒋云愁一惊一乍的模样，觉得无趣，蒋云逸讪讪地从沙发上站了起来，语重心长地拍了拍一脸呆滞的蒋云愁。

蒋云愁的目光闪烁，似乎仍然在极力纠结犹豫。

蒋云逸：呵，你若留着便罢。

蒋云逸讽刺地笑了笑——

蒋云逸：不过，这郁大人的东西你也敢收下……

蒋云逸：这一匣子的代价……你可是要准备好，可不小呢。

闻言，蒋云愁的瞳孔微微缩了缩，依旧没有吭声。

蒋云逸无奈地摇了摇头，从他身边擦身而过。

蒋云逸：唉，果然。

蒋云逸：竟然看得比生死还重要…我也拦不住你。

不过也没关系，你早就，踏进这趟浑水中了……

南京城，街头——

李兰芝站在平海楼下，看似随意却仔细专注地打量着来来往往的行人。

卖报的男孩，抱着襁褓的妇女，拉车的年轻小伙，匆匆走过的学生……

李兰芝心里微微一沉。

这时，一个身着西服看起来干练十足的男人从平海楼大门口出来，在下阶梯之际微微踉跄了一下。

李兰芝：办妥了？

男人微微点了点头，右臂自然垂下，藏在袖口里的东西瞬间滑了出来，稳稳地落入手心之中。

李兰芝眸子里闪过一道精光，收起男人递过来的东西，动作迅速到难以察觉。

李兰芝：果然…大人没有看错人。

李兰芝又高看了眼前这个面色无澜的男人几分。

李兰芝：走吧。

李兰芝：回去领赏了。

李兰芝敛下心里的讶异，赞赏地看了他一眼，转身往不远处的一辆停了许久的汽车走去。

走了几步，似乎感觉到后面的人并没有跟上，李兰芝疑惑地回过头——

只见男人抿着唇，脸色有些苍白。

洞察力过人的李兰芝很快便察觉到了男人结实健硕的胸膛此时在不自然地大幅度起伏。

李兰芝：怎么回事？

李兰芝：受伤了？

李兰芝目光一凛，径直走了回去。

男人额头已经渗出一层薄汗，但神色依旧，只不过眸子却多了几分恍惚。

突然，男人淡淡开口——

张显宗：李小姐…

张显宗：何为是善，又何为是恶。

李兰芝一愣，没想到男人竟然会突然这么问。

张显宗有些涣散的目光聚焦在李兰芝身上，似乎真的在等她的回答。

李兰芝正色盯了男人半晌，又思索了半晌，随后缓缓说道——

李兰芝：没有所谓的善，也没有所谓的恶。

李兰芝：立场不同，没有绝对的对与错。

是啊……在乱世，在这里，没有一个人是无辜的。

而不管是他还是她，都没有任何选择的余地。

李兰芝定定地看着张显宗，目光凛然又复杂。

半晌，张显宗似乎想通了，突然扯出一个真诚十足的微笑。

张显宗：……

张显宗：我知道了。

李兰芝奇怪于他突然转变的态度，心里很是疑惑，她不明所以地看了张显宗一眼，蠕了蠕嘴唇，最终还是什么也没说，转身离开。

这一次，张显宗没有一丝犹豫，快步跟了上去。

这一次，注定了，他要把这条路，一直走到黑。

也注定了，他这一辈子，都只能活在阴翳中，慢慢背离了黎明，也难以…再触碰到他的月亮。

谋生又谋爱，人们为什么总是那么贪心，什么都想要，最后却与初衷愈行愈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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