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八章：鬼妖

燕晚照下山时天开始落雪，雪粒有些密，有些急，斜斜地落上发顶，灌进颈间……

“要命。”她加快脚步，顺手在地上捡了片宽叶子揉两揉，折成了把伞的形状。

伞撑开，轻声慢步，抬头看从伞面绘的繁花，雪越下越急，到山脚后已经变成鹅毛状的大雪。

“晚晚————”一头巨大的动物伴着嗲声嗲气的可爱声音连人带伞簌一下给驼上背，“快快快，命令我，你现在要去哪？”

燕晚照从大喵背上下来，撑着伞继续走， “苗乌，好久不见。”

大喵跟上她慢踱着步，“晚晚，好久不见。”

说好久不见，其实也才二十几天，等过了春节和元宵后，就是彻底的离别。

“你现在在做什么工作？”

“打零工呀。”

“我知道，我问的是具体哪一项工作。”

“私人家教。”

“喵呜————”

燕晚照一把把被惊吓到飞起的大喵拽回地上，“你鬼叫什么？我天生妙才，教个屁孩，可以了。”

“苗乌。”

苗乌甩甩大尾巴，抖耳朵，“怎么了？”

“再跟我结契好不？”

咻咻咻咻咻咻！喵的尾巴甩成旋风陀螺，可话里还是装成一本正经，“那我们得先约法三章，你老欺负我，上次就是被你忽悠了，累的心伤。本王其实有地方去的，在昆仑的小伙伴前两天来看本王……”

“呕！”

喵跳脚，“你什么意思？”

“没什么，刚刚粥吃多了，喉咙痒。”

“哼！”身体快速缩小成一团，再在铺了薄雪的地上滚两滚，露出软软嫩嫩小肚皮，“喵呜。”

求抱抱。

“又装嫩。”弯腰把小喵抱进怀里，看着它的眼，“喵。”一路上，你喵一句，我喵一句，到了目的地后把小家伙塞进挎包，“就两小时，课上完后我请你吃好的。”

燕晚照教的孩子是个挺不爱说话小男生，九岁，很清瘦，肤肤白而透明，透明到能清楚见到皮肤下蔓延的大小血管——像玉瓷娃娃，脆弱而美丽。

“老师你来啦。”小男生从鞋架上拿过拖鞋放到门口。

“嗯，来了。”燕晚照换上鞋走进书房在书桌前坐下，打开台灯后扭头问正在倒茶的小男生，“晏紫，今天还有再做怪梦吗？”

晏紫端茶放到书桌了，“谢谢老师关心，没有了。”

这孩子天生体弱，没去学校上过一天学，平时学习都是家长请了老师来家里教，燕晚照是属于代班，先前的课外兴趣老师因为临近预产期，所在的培训中心便派了她这个新人来。

轻呷一口野茶叶煮的茶汤，燕晚照放下玻璃杯给晏紫理了下往里翻卷的衣领，“谢谢你的茶，很好喝。”

“老师喜欢就好，我们开始学习吧。”

薄绢堆纱，珍珠做蕊，大小做了共有十几朵，完工的头花会找其它专业的老师拍好照片放到网店上去挂卖，这家其实不缺钱，主要是家长希望给晏紫单调的生活添点乐趣，卖掉的头花收入也都会交给孩子自己支配。

……

转眼临近春节，结束课程的燕晚照在晏紫家的院门口跟他道别后从挎包里掏出喵搭在肩上，再撑开伞，当着孩子的面边往后退边从伞面抖落百朵千朵花。

晏紫扒着院门露了半张脸朝她衰笑，眼角唇角都下垂着，若隐若现浓黑发亮的绸段上有银色大朵的花，若隐若现一张老妪的脸。

都在向对方警告，听不听的进就是另一回事了。

事实证明，这鬼妖并没有看进燕晚照的警告。

年初三，晏紫的家长喊燕晚照去吃饭。

“老师，快进来。”院门是晏紫帮开的，走过院子里铺的石子路后，进一楼客厅大门，上楼梯，过走廊，“老师，你怎么就厚着脸皮来了呢？”

燕晚照跟晏紫并排走着，廊上灯光打上孩子清瘦的身体，落在地上的影却是臃肿矮矬。

她笑，快走几步后停步脚，脚尖踮着踩住影子的头颅，“讨生活嘛，就得脸皮厚。”

影子在挣扎扭曲，涂了鲜红丹蔲的尖利瓜子从地上抬起，舞动，握上燕晚照小腿的那一刻时瞬间连着地上的影缩成一小团。

“啊！”晏紫影子恢复正常，身体往地上倒去。

燕晚照忙扶住他，那一小团影子早己溜远。

不急，你跑不掉的。

她鞋底涂了很厚的香灰，这不，隔老远都能听见那鬼妖的巨烈咳嗽声。

“妈妈，我不喜欢老师，我不要她在我们家吃饭。”饭吃到一半时，晏紫突然摔了筷子这样说道。

俩位大人有些尴尬，彼此对看了几秒后又都看向正斯调慢理剥着虾的燕晚照。

男人开口：“那个……燕老师……”

把虾肉放进嘴里，燕晚照再抽了张纸巾仔细擦手，“请讲。”

“你看这孩子……”

用过的纸巾叠好盖在虾壳上面，起身，“我吃饱了，你们慢用。”

女人忙起身，“老师我送你。”

出了院门，燕晚照再撑起伞，“晏紫妈妈，你们该让孩子晒晒太阳。”

“知道知道，劳您费心。”

家长保护的大过，孩子又是自愿让那妖鬼缠上的，算了，管那么多闲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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