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芳柔自那天起每天都会去祝家后门身形笔直的跪着,从傍晚跪到天黑,直到附近每一户人家都熄灯了,这才颤颤巍巍地站起身来一步一步走回商铺。这一跪就是一年四季!
开始的时候她会苦苦哀求前来开门的家丁把她当做佣人,只求让她照顾照顾孩子,他还小经不起折腾!但是所有人都告诉她,他有人照顾轮不到她,她不放心跪着挪过去抱着家丁的腿不停地恳求着,结果换来无情的一脚,她的头当场磕在地上还有撑地的手掌心都被石子磨破了皮。随后迎面而来一盆肮脏的洗脚水,浇的她满心寒凉,因为她看见那个人就站在不远的地方漠视的看着然后头也不回的走了。对那人彻底死心的同时,她也不会因为这样就轻易放弃自己的孩子,于是天天前来跪在门口,只是渐渐地不再多说话了。然而每天还是会被出门“倒水倒垃圾”的下人换着人换着花样辱骂嘲讽虐待,泼洗脚水泼冰水已经的初级待遇了,什么往她身上扔垃圾倒泔水让她去收拾干净,不小心把虫子扔她身上,不许她捡,往地面泼胶水让她跪下站不起来,站起来也只能赤裸膝盖往回走,多过分的要求她都一一忍下来了,只因为这样子让他们开心了有时候能见一小会儿孩子,她会趁机塞给孩子和照顾他的女人银钱,拜托她让孩子不要饿着冻着了。
那女人答应了,她也悄悄放下心来些。
1985年冬至这天,她跪在地上顶着一身烫伤满眼欢喜的看着眼前似乎长胖也长高了一些的孩子,抱着他又亲又摸的开心的不得了,小家伙已经4岁了,说话磕磕绊绊还不能完整表达自己的意思,在吃人不吐骨头的狼窝里她算是把他照顾的很好了,她很感激的看向她,换来那人客气而温柔的微笑,那女人突然开始咳嗽,好半天过后,转过身回应她这是她应该做的,她也很喜欢这孩子,柳芳柔看四下没人拿出一大把钱塞给她让她看病多添置些衣服,她点头应下了!之后女人带着孩子就回去了,就在她起身打算离去的时候,门再次被打开了!“站住!你是不是脸皮比鞋底还厚?是听不懂人话么?谁准你跪在这儿了!”那人充满怒气的质问声想在耳边,一声比一声冷厉刻薄!
“我不走,因为你照顾不好那孩子,让我带走他我就不会再出现在你面前让你难堪!”连名字都被剥夺任由他被下人欺负,每天吃剩饭搜饭!这个人究竟是有多狠心!
“不走那还由得了你?”说完他从背后抽出一根黑色长冷笑着看着她。
“又要打我么?”她抬头直视他的眼神里没有一丝惧意。
“你也配么?我的鞭子只打下人,如今作为荡妇还有小偷的你还配么?”祝修文像是听见什么好笑的话冷哼了一声,他看着她的脸刷的就白了,指甲似乎都扣进了肉里!心里顿时感到痛快了一些,不知天高地厚的东西居然卖他的戒指!不知道归还财物么?
“你想怎么样?孩子没有错!”她冷冷的说道,她什么也不指望了只希望孩子能平安这个要求很过分么?
“听着他是你生的那就有错!不是想见他么那么就看好了!”接着他把她拽进院子里,到了里面就看见一排排的长凳,上面趴着的都是给她开门让她见孩子的那些人,周围还站着一些面无表情的打手,人人手持三米长长木板,一人身边站两人,而趴着的人他们把满含怨恨的目光投向自己,看到那个细心照顾自己孩子的女人也在那群人中时,她怒视着眼前那个人。
“你疯了!她有什么错,还有他们不过是让我见了见我的孩子罢了!你不能这么狠心!”
“不过是给你个教训罢了,她不是要跪么让她跪边儿上抓牢了她!不许让她闭眼睛!”
他挽起袖子薄唇轻启语气不轻不重的说道。
接下来半个小时开门的下人被打了30板子,照顾那孩子的女人被他甩了60鞭子!他说接济荡妇的孩子与荡妇同罪!
她全程流着泪看完如此血腥的场面,耳边听着不远处孩子嚎啕大哭的声音,一个四岁的孩子同样被强迫看着最亲密的人挨打的场景!他好狠,她好恨啊!!心里的绝望突然铺天盖地而来,她似乎快要喘不上气来了。
“在让我见到你一次,她和你生的孽种就都别活了!听到没有!”你执意还要来那么我就打死她,到时候孩子就可以由你来照顾了!这是个机会,看看你到底会怎么做?男人挑起眉头冷声说道。
“我会偿还所有钱财的!再此之前我只希望你的对他能好一点。”被推出门外之前她这么对他说着,他不置可否只是冷冷的看着她。
这次之后她再也没去见过孩子,拼命织布做手工努力挣钱,还了钱两清之后她要带着孩子天高云远的离开这个地方!
祝修文又被安排去了远方担任地方指挥,这一走又是两年。
他回来之后听说的第一件事就是照顾那孩子的女人半年前病死了,现在由管家接了烂摊子,他挑了挑眉没有表示扬长而去直接去了自己的书房,又长高了不少的祝修哲看着他的背影咬牙切齿,骂了一句冷血!你可知道那孩子有多可怜么?
六月初,祝宸宇五岁生日这天,全家围坐在了一张桌子上,如果忽略祝修文那张冷脸的话一家上下气氛还算和谐,祝老爷子头发全白了,但面上仍旧红光满面精神抖擞的样子,再加上众人祝福孩子的同时不忘捎带祝福了他哄得他更是笑声连连,这边喜气洋洋,柴房那边的狗儿又在挨拳打脚踢!
“六岁了话都说不好,废物成这样活着还干嘛!浪费粮食今天没饭了,赶紧去把夜壶恭桶洗净放好”衣不蔽体头发又长又乱和稻草一样的男孩站起身来小心翼翼的低着头走了出去,一路朝着南边茅厕方向走去,这条路他熟悉的很,除了这两个地方他哪里都不被允许去,他没想到在这么脏的地方会碰上满身光鲜亮丽的祝宸宇,他明明比自己年纪小可身高比自己还高一点!而且他东张西望的显然是偷跑出来玩儿害怕被抓回去的样子,看见浑身脏兮兮且骨瘦如柴的他后那孩子愣了愣,突然对他笑了“你别告诉常悦姐姐好么,我带你去后花园的荷花池看荷花好不好!”常悦是他的贴身丫鬟,比他大十岁她会掐人有些可怕。
从没去过别处的狗儿听了这话眼睛亮了一下小心翼翼的点了点头,又牵住了那只递过来的手,两个人去了后院花池旁边,狗儿第一次看荷花,从没见过这么美的东西他顿时惊呆了。一旁的祝宸宇看他这样得意极了“这是我让爸爸种的,漂亮吧~”“爸爸,很好!温柔”他羡慕的看着这个叫祝宸宇的男孩,去世的奶娘说对一个人好的人是温柔的人,这个爸爸对他来说一定是非常温柔的一个人吧,而这份温柔他不曾拥有过,从没有见过自己的爸爸,也不知道自己的妈妈在什么地方,一有对自己好的人马上就会被带走不知去向,他好累好痛啊!“是的,他可威武了,下人们都怕他的”祝宸宇浑身上下都肉嘟嘟的一双好看的眼睛提到那人时璀璨生辉亮的晃痛了狗儿的眼睛。突然不知道哪里窜出来一只白色野猫从祝宸宇身后经过,吓了祝宸宇和狗儿一跳,前者脚下一滑掉进了池塘里,后者没有犹豫立刻伸出手要去救他!“抓我手”就在祝宸宇的手接触到狗儿的那一刻,被一声尖叫打断了!“你个该死的畜生居然推少爷下水?快来人呐,小少爷被推水里啦!”“救命,小少爷落水啦!”在绿衣丫鬟尖酸刻薄的呼喊声中,许多人陆陆续续围了过来,其中一个家丁立刻跳水去救人,还不忘狠狠将狗儿踹到了一边,年龄小又受了惊吓的祝宸宇只顾着嚎啕大哭!下人围成了一片但是都手足无措的等管事人过来,没人注意到狗儿脸色惨白的汗流满面样子,这时祝家人也都闻声赶过来了,祝修文看着面前的乱成一团的景象目光投向声音最大的那个绿衣丫鬟!冷淡的问了一句怎么回事。
“狗东……儿把小少爷推进了池塘里害小少爷差点被淹死,我亲眼看到的!”她才不会承认只顾着和人聊天把小少爷丢在院子里不管不顾后来再看就找不到了。会被打死的,反正那狗玩意儿不会说话往他身上推就对了,当时他也确实是伸着手不止她一个人看见他也没得跑。“混账,把他拖出去给我喂了狗!”祝老爷子走过来举起拐杖往狗儿身上打!缩在矮树边的男孩不声不响的接受着,嘴里压抑着痛苦的呜咽。
“你说”祝修文扫了一眼狼狈不堪的狗儿又问了另一个眼神有些躲闪的丫环。“是他推得!”她咬了咬牙伸手一指狗儿被推到风火浪尖里。她在心里默默的道着歉她不想死也不想失去这份工作!
“爷爷,我来处理!”祝修文扶住气的浑身发抖的祝老爷子让下人扶他回房!
苏红月抱着祝宸宇警告性质的看了他一眼,转头就走了。下人也开始散了,只剩中年发福地中海发型的管家担心受怕连连求饶道“小人该死回去就教训他,绝不轻饶!!”
“把他带院子里!”他冷声说了一句然后头也不回的朝宅院方向走去。管家半点不敢耽误提着狗儿衣领就往院子的方向走去。这是要亲自动手了……
半个小时后院子里备好了长凳,下人把狗儿按趴在上面,小小的人全身身长才刚过一半的位置,以防万一下人还是给小孩儿绑好了手脚,他拿出那条黑色长鞭隔空小幅度甩了一下。“作为下人之子今天这鞭子就告诉以后该怎么做!”
狗儿模糊中听到一个威严的声音!然后鞭子凌空打了下来,他身后好痛,然而肚子更痛!奶娘我是不是可以……见你了…也罢总算能解脱了…第五鞭下去“谢谢您!”他小小声的说了一句然后头就垂了下去再也没能抬起来。
他停了手,力气根本不到三成身体是不是太弱了点儿?他皱着眉头说道,其中一个下人赶紧去查看情况后,很快有些难看的抬起头看向祝修文。
“狗儿,他……死了!”把人解下来平放在了地上,他看到那个小小的孩子脸色惨白嘴唇被咬的鲜血淋漓,死前甚至没有发出一声哭喊,下人拨开头发确认眼神涣散情况时,这才看到那孩子的五官他手上的鞭子掉了下来,那张他从没有认真看过的脸,分明就和他自己像!五官轮廓哪一个都是按着小版的自己长的,这要说不是自己的孩子谁会信?已经六岁的孩子营养发育不良到和3岁也没什么两样!瘦的摸不到一点儿肉,全身都是骨头,这居然是他的孩子。他这么多年都在干什么?想蹲下身子去抱抱那个孩子,可他突然有些不敢,深吸了一口气收回刚要伸出去的手“去叫人过来查明死亡原因,还有这几年在他身上……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我要一份一字不落的完整报告!”他云淡风轻的系上了手腕处的扣子刚想走,又回过头来把地上的鞭子小心翼翼的收好向多年不曾去过的卧房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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