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眼柳含烟出嫁的日子到了。天刚蒙蒙亮,柳含烟便起来梳妆打扮了,擦铅粉、抹胭脂、涂口脂、贴花钿,然后戴凤冠、簪子、珠花、耳环、项圈、手钏......一番装扮后,柳含烟浑身上下端的是珠光宝气、华丽夺目。
我看着柳含烟头上那些繁重的头饰,摸摸自己的脖子,悄悄扯扯她袖子问:“小姐,这头上定是重死了吧?”
莺儿拍了我一下打趣道:“要成亲了,就算再重小姐也不觉得。”
柳含烟看着我们不由地红了脸,低头抿嘴一笑。
殷府的花轿已经到了大门外,有喜娘进来给柳含烟盖上了盖头,莺儿和我一左一右扶着柳含烟走向前头。柳老爷及元老妇人已经前院等候了,柳含烟上前拜别了父母及外祖母、舅父舅母后便出了大门。
门口停着一顶红木描金的八抬花轿,这顶花轿也是殷老爷为柳含烟特别定做的,据说由一百位老工匠花费了三年的时间才完工。花轿周身用朱金雕刻而成,木雕表面在髹漆后又经过数次打磨让花轿看上去十分润泽鲜亮,轿身又衬以绣片、珠翠、流苏、彩贝层层装饰点缀。花轿局部的雕饰处皆以金漆点描且用的是纯金,仅花轿上所贴的金箔,就用掉了整整两百两黄金。轿衣还有装饰在花轿上的宫灯,皆采用了金银彩绣工艺,以金丝银线作为基材辅以各种颜色的绣线在真丝质地上绣制而成。花轿的亭角上雕着龙翔九天,飞檐上雕的是凤凰于飞,轿子上还雕刻着青女素娥、天官赐福、和合二仙、麒麟送子,还有许许多多的祥鸟瑞兽。最小的人物小如黄豆,最大的也不手掌长短,且个个活灵活现的。
我粗粗地数了下轿子上下大概有二十来只凤凰、三十几条条龙、四十来只只仙鹤、五十多只只喜鹊和一百多处石榴百子。如此繁复堂皇的一顶花轿足可以看出柳老爷对柳含烟的疼爱之情有多深。难怪一旁的柳含香眼睛里都要冒出火来了!
柳府的管家见柳含烟出来了,向身后招了招手,便有两个小厮抬过来一个盖着红布的箱子,掀开红布,箱子中放着许多的散碎银子,管家随手抓起一把便朝聚集在柳府门口的挨挨挤挤的人群中洒去,边洒边说:“今日我家大小姐出嫁,大伙儿都沾沾喜气!”
看热闹的人都不由地赞叹:柳府果然是有钱!一般官宦人家办喜事也不过洒些喜糖、果子之类,稍好一些洒些铜钱,可柳府洒的竟然是碎银子,这一箱少说也有上千两了!人群哄得一下都去抢地上的碎银子去了,抢到的都纷纷上前道喜“恭喜柳老爷”、“祝大小姐和殷公子百年好合”、“祝早生贵子”.......
我和莺儿扶柳含烟进了花轿,顿时锣鼓喧天,鞭炮四起,接亲队伍吹吹打打的朝着殷府的方向而去。花轿后面,是柳含烟的陪嫁,其中珠宝首饰五箱、绫罗绸缎六箱、陈列摆设五箱、名贵药材四箱、书籍四箱、文房四宝三箱、名贵字画四箱、至于木器家具,像什么黄花梨的拔步床、紫檀三屏风罗汉床、酸枝美人榻、嵌螺钿的楠木炕桌等等更是无数。本来柳老爷给柳含烟的陪嫁就有许多,元老夫人疼她又给添置了不少。
这些嫁妆由一对对小厮抬着,一担担,一杠杠都朱漆髹金流光溢彩,浩浩荡荡绵延数里,就像一条红色的长龙一直延伸到殷家,看得大街两侧围观的人都纷纷咋舌:“这柳府也太有钱了!”“就是,柳老爷真是疼爱柳大小姐!便是公主嫁人也不过如此排场吧!”
小姐出嫁,作为贴身丫鬟的我和莺儿自然也要陪嫁过去,我与莺儿穿着一身嫣粉的衣衫,头上扎着两块红绸子一左一右跟在轿子两侧。
宽阔的青石长街两侧挤满了看热闹的人群,将原本宽阔的街道挤得仅容迎亲队伍通过,殷府接亲的队伍许是为了彰显气派,吹唢呐的一个个鼓了腮帮子拼命吹,敲锣鼓的甩开膀子狠劲敲,那声势惊天动地。
不过在这震耳欲聋的鼓乐声中,我还是听到了些不和谐的抽泣声,“呜呜,殷公子真的成亲了!”“好伤心呐!”“我的殷公子......”如泣如诉的声音传到了我耳朵里,我扭头看去,只见道路两旁站着许多披红挂绿的妙龄女子,她们柳眉含愁杏眼含怨地望向迎亲队伍前头那个端坐马上身穿红袍的男子。
从早上起便一直忙碌着,是以我都没工夫仔细端详下那新郎官的长相,如今见这些女子这样哀哀切切的,我便不由好奇了,于是伸长了脖子透过前面的重重后脑勺想看清那殷公子长的什么样子。可脖子都抻疼了也没见他转过头来,只见到他稳坐马上不动不摇如霞姿月韵般的身影。
我见那殷公子带着一顶赤色礼冠,礼冠左右两侧各插着一只翎羽,我好奇地扯扯喜娘的袖子:“喜娘,新郎官头上怎么插了两根羽毛?”
喜娘用帕子掩嘴笑了:“那可不是普通的羽毛,是雁翎。大雁最是忠贞,一旦成双,便是终身相伴,一旦失侣,也不再续弦,终身孤单,新郎官的帽子插上雁翎,就是象征风雨同舟,不离不弃的之意。”
我暗暗吐舌,原来还有这般说法,不过,我们九尾狐也是相当忠贞的,譬如我娘,我爹都死了这么久了,她也没再给我另找一个爹。我想着,若是日后竹子成亲,我便亲自送他两撮狐狸毛插帽子上。
队伍吹吹打打走了许久,终于到了殷府。殷府中张灯结彩,门里门外人来人往。见花轿到了,门外立马响起一阵噼里啪啦的鞭炮声,喜娘满脸带笑拉长了声音喊:“新人下轿!”
只见前头那个大红色的身影下了马缓缓地朝花轿走来。我这时才看清楚殷公子的相貌,只见他眉目如画,眸若星辰,宛如一块无暇美玉雕成的玉人般,配着一身大红的喜服更显得沈腰潘鬓,丰姿卓然。
他?!他不就是我初到禹都城时和我一起在亭子里躲雨的那个男子么!原来他就是殷泽!我心中顿时欢悦起来,脚步不由得向前迈了一步,想上前去去同他打招呼。可我走了几步后便打消了这个念头,那时我是以原形现身的,若是我贸然上前跟他说我就是那只和你一起避雨的小白狗,我其实是狐狸不是狗,他会不会吓得晕过去?娘说过,在凡间非必要时不能透露自己的身份,还是算了,以后若有机会再说吧。
我看着殷泽缓步上前,他站在花轿前面望着那轿门嘴角微微轻抿,眉目间一片淡漠。咦?他这是什么表情,似乎不太高兴地样子。我暗自嘀咕着。
喜娘见殷泽站在轿门处迟迟不踢轿门,便小声提醒道:“新郎官该踢轿门了。”
殷泽这才上前踢了一下轿门随即转过头去,喜娘忙上前将喜绸的一端递给殷泽另一端放在柳含烟手中,柳含烟扶着我和莺儿的手由殷泽牵引着进了殷府大门。
殷府宾厅内坐满了观礼的宾客,厅内上首的桌旁左右分别坐着一对中年男女,想必便是殷老爷和殷夫人姚氏。那殷老爷颌下微须,面目清癯,虽说眼角已有了些皱纹,可依然可以看出年轻时也是一位俊朗之人;那殷夫人乌发如云,杏腮桃脸,肌肤细腻丰润也是一位风姿绰约的美人,不过,我打量着,殷公子似乎长得不像殷夫人倒是像足了殷老爷。殷老爷及殷夫人见一对新人进来了,脸上满是喜色,笑得合不拢嘴。
司仪见两位新人站定后便高声喊道:“福禄鸳鸯、天缘巧合、 美满良缘、珠联璧合、同德同心、如鼓琴瑟。新郎新娘拜天地~!”
殷泽及柳含烟对着香炉参拜天地。
“二拜高堂~!”
二人转头朝殷老爷及殷夫人姚氏参拜。
“夫妻对拜~!”
两个新人面对面互拜。
“礼成~送入洞房~!”
我和莺儿搀扶着柳含烟随着喜娘到了新房内。新房窗户上贴着一个大红双喜字,一对小臂粗细描金的龙凤喜烛烛火微微摇曳着。挂着大红罗纱做成双城斗帐的雕花木床上放着绣有绣“鸳鸯戏水”的大红喜被,喜被上撒了许多红枣、莲子、桂圆、花生、栗子等干果。喜房内除了我和莺儿外还有另外两个殷府的丫鬟。
喜娘见柳含烟坐下后,便笑着说:“新娘子稍等,新郎官敬过酒后便来。”
盖着喜帕的柳含烟微微点了点头,吩咐道:“你们先出去吧,有莺儿和小伶在这里便成了。”
喜娘及那两个殷府的丫鬟道了声是,便退了出去。
今日一天没吃什么东西,我早已饿得前心贴后背了,我见桌上有两盘果子便抓了一把对柳含烟道:“小姐,这里没人,你先把这帕子摘了吧,看着怪闷人的。”
柳含烟闻言轻轻摇了摇头:“还是不要了,万一有人进来见到便不好了。”
她不肯我只得随她了,我将手里得果子递到她手里:“那先吃点东西垫垫肚子吧,这一天都没吃什么,我都快饿死了。”
柳含烟犹豫了下接过果子也小口小口地吃了起来。莺儿见我们吃东西也忍不住了,她也抓了一把吃了起来。莺儿边吃果子边听着外面吵吵闹闹的划拳声、吆喝声,不由地笑道:“看这情形新郎官怕是要被灌不少酒呢!”
话音未落,便见房门“砰”的一声被大力推开了,一身大红喜袍的殷泽脚步虚浮地走了进来,他酒意酽然的走到床边,用一双含着醉意的眼睛低头望着坐在床边的柳含烟。
喜娘见殷泽来了,忙跟在后面进屋来,她将一柄玉如意递给殷泽笑道:“新郎官请掀盖头!”
殷泽却并不接玉如意,一把便将柳含烟的盖头扯了下来,然后居高临下地直直地盯着柳含烟。柳含烟被殷泽盯得顿时红了脸,低着头双手不住地绞着手中的帕子不敢看他。
喜娘见状忙倒了两杯酒用盘子端了过来:“新人请饮交杯酒。”
殷泽却一挥手打翻了酒杯,眸色沉沉地道:“都给我滚出去!”
嗯?交杯酒都没喝呀?这仪式还没完成。我刚想上前说话,喜娘却一手拉一个将我和莺儿拉走了。
刚踏出门外,只见喜房中的烛火一闪便灭了,紧接着刺啦几声衣料碎裂声后便响起了柳含烟忍痛的低哼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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