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子说他师叔在宫里当差,此次进京就是来找师叔的,他暂时借住在城南的紫霞观内。我跟竹子约好空了便去紫霞观找他,然后跟他道别回了柳府。
柳府中为了柳含烟的大婚可谓是忙翻了天,柳家本就不差钱,柳老爷又格外疼惜这个女儿,给柳含烟置办的嫁妆可谓是不遗余力。我回去时,刚巧为柳含烟定做的嫁衣及凤冠送到了柳府,柳含烟正在屋内试着嫁衣。
一身大红暗花缂金丝双层广陵大袖衫,边缘遍绣百蝠石榴图,胸前以一个赤金镶红宝石的领扣扣住,外罩一件下坠美玉的深红绣鸳鸯霞帔,下身是一件曳地三尺的洒金十二幅留仙裙,裙摆以金线滚边,镶着米粒大小的珠子,行走时簌簌作响。再看那凤冠,整体以金丝为胎,中间一只振翅高飞的掐丝点翠凤凰,凤凰口中衔着一颗硕大的珍珠,凤凰四周是六只翩然翻飞的金丝累丝蝴蝶,凤冠的下端镶着一圈赤金花朵,花朵正中都镶着一颗红宝石,花朵下面垂下许多条串着珍珠和红珊瑚的流苏,随着步履轻移摇曳轻颤,步步生姿,端的是唯美大气绚丽夺目,听说单是这顶凤冠就花了万两黄金。
柳含烟身穿着嫁衣张开双臂,带着羞涩的笑意优雅地向我们缓缓走来,那艳丽的颜色衬得她平淡的眉眼也生动起来。
“如何?”她抿着嘴角笑着,眸中如同揉进了星子一般亮晶晶的。
“漂亮!”“好看!”莺儿和我齐齐地朝她伸出大拇指来。
柳含烟出嫁的前两天,她的外祖母元老夫人,二舅父元朗及二舅母元秦氏一行人也到了京城。虽说柳含烟的娘亲元氏已经去世,但早些年元家尚未搬离京城时便与柳家比邻而居。柳老爷的娘亲柳老夫人在他八岁时便因病去世了,之后柳老太爷便一直未曾续弦,兼之他走南闯北的做生意难以兼顾当时尚年幼的柳老爷便将柳老爷托付给元家照顾,故此柳老爷对元老夫人的情分也是格外亲厚的,并不因为元氏的去世而消减半分。一接到消息,听说元老夫人及元二爷到京城了,便忙忙地到大路上去迎接。元老夫人原本打算在京中的客栈住下的,柳老爷再三恳求,元老夫人才同意到柳府来住。
何氏带着几个女孩及妾室在门口候着,虽然她心里有些不满,但见了元家的马车来了还是带着得体的笑上前去,冲下了马车的元老夫人施了一礼:“见过元老夫人,老夫人一路上舟车劳顿一辛苦了!”
元老夫人穿着一件银灰色提花缎的褙子,只在袖口镶着银狐毛皮边,下穿一条乌金色马面裙,裙门是棕绿色绣花丝缎。头上简单的绾了个圆髻插一只赤金嵌羽的如意钗。身材丰腴,面色红润,脸上有些皱纹却是笑纹居多,热忱慈祥中更见精明,端庄处不乏气势。她一见何氏便笑着上前携着何氏的手亲热地道:“烟儿的娘亲去的早,这些年亏得娘子悉心照料,老身甚是感激,略备薄礼不成敬意,还请娘子收下。”说着,她身后元秦氏笑着走上前来将手中一个锦盒递给何氏。打开来,众人顿时瞪大了眼睛:只见那盒子里装的是一只血玉手镯,玉色凝润通透,那抹浸润的红色犹如有灵性一般。
何氏心中高兴却装模作样地婉拒了一番后便收下了,她将身后的柳含烟拉至身前:“烟儿,快快拜见外祖母!”
柳含烟这才笑着泪眼朦胧地扑到元老夫人怀中:“外祖母,烟儿想死你了!还以为你不来了呢!”
元老夫人满脸宠溺的摸着柳含烟的头:“你是外祖母的心肝儿,你要出嫁了,外祖母怎能不来呢?”
柳含烟含着笑泪朝元老夫人身后施了一礼:“烟儿见过二舅父、二舅母。”
柳含烟的二舅父元朗白面微须,一团和气,他笑道:“烟儿快不必多礼!一晃几年,你都长成大姑娘了!可惜你大舅父不能离任,他若是见到你也必定欢喜。当年在我们膝边跑来跑去撒娇的小丫头转眼就要嫁人了!”
柳含烟羞赧地一笑,又冲元朗身旁那个中年美妇道:“二舅母,嫣然姐姐和文生哥哥可好?怎没见他们来?”
元秦氏笑着上前拉着柳含烟的手:“你嫣然姐姐去年便嫁人了,如今怀着身孕,她婆家紧张的很生怕她劳累着;你文生哥哥马上要准备贡士的考试了,他特地托我跟你说声抱歉,说以后有了空暇便来看你。”
柳含烟小时在元家住过一段时日,因她娘亲早逝,大家都很疼她,她跟大舅父家的元嫣然、二舅父家的元文生都很亲厚,甚至比自家的几个妹妹关系还要好。如今听二舅母这样说,便真心地替他们高兴:“文生哥哥可真是有本事呢!不过才十八岁便要考贡士了,这若是考上了可就是和大舅父同朝为官了。嫣然姐姐都要当娘了,不知道她肚子里怀的是男孩还是女孩,我可要好好备一份礼物给我的小外甥......”
正说着,柳老爷朝元老夫人道:“天色不早了,岳母大人一路上辛苦快请进门歇一歇,小婿已备下家宴为岳母及元朗兄接风洗尘,我们不如边吃边聊?”
元老夫人点点头,扶着柳含烟的手随着柳老爷进了大门。
夜色初上,柳老爷在宾厅设了宴席,何氏在一旁作陪,我们这些下人们便候在了厅外。厅中笑语晏晏,柳老爷与元二爷谈起小时候在一起玩闹的趣事都哈哈大笑,一顿饭就在边吃边聊中从酉时吃到了戌时。
莺儿见我有些困了,便悄悄对我说:“我估摸着一会儿老爷他们就该散席了,你要不先回去将洗澡水准备好,待会小姐回屋便直接洗了睡了。”我点点头,朝后院走去。
因为今夜何氏携了几个小姐都在前头待客,所以后院的角门暂时没关,我打着哈欠揉着眼睛迈进后院,正准备回屋时,却听见院子角落里的那间屋里传来了一声极轻微的嬉笑声,我耳朵陡然竖起来,有男子进来了?那边是梅姨娘的屋子,怎会有男子的声音?我蹑手蹑脚的朝梅姨娘的屋子走过去,趴在窗下侧耳倾听着。
屋内梅姨娘似很舒服地轻声哼哼了几下,带着笑意低低骂了句:“死鬼!也不怕人发现!”
“她们都在前头陪客呢!姓苏的那个女人早睡熟了,她丫鬟都在屋内打盹了!谁会注意这里。小心肝,想死爷了!”一个男声哼哧哼哧地说着。我听见这个声音顿时皱起了眉头,这不是那个该死的何长复又是谁!他竟和梅姨娘混到一起去了!
只听得梅姨娘又呻吟道:“轻着点,别碰着孩子。”
“嘻嘻,不会的,我怎会伤着我们的乖儿子呢,我可都指望他了!这满院都以为孩子是老东西的,却不知是我的种儿!”何长复狎笑着。
“哼,是你的种又怎样,你都快娶那个姓孙的女人了,到时候又怎会记得我们母子二人,你个没良心的!”梅姨娘委屈的哼了一声。
“我这不是没办法嘛,那老东西一直不肯让我过继,我表妹不想让柳含烟嫁到殷家,我本想着将计就计将柳含烟那女人药倒生米煮成熟饭,谁知却出了岔子,那孙小姐是不得不娶了。不过你放心,待来日老东西蹬腿闭眼我们儿子接管了柳家,我便休了她!”
......
我蹲在窗外不住的咋舌,这个何长复真的是好色又阴险!这柳老爷心心念念对梅姨娘肚子里的儿子抱着极大企盼,可到头来这孩子竟不是自己的。这可怎么办?总不能让何长复的阴谋得逞吧?我蹲在窗下苦着脸,总不好直接跑去告诉柳老爷他的小妾红杏出墙了吧,这元家人都在,若是让他在元家人面前丢脸难保他事后不找我麻烦找理由将我撵出去。
这时,我瞟见了苏姨娘的屋子,脑中顿时有了主意。我悄悄地起身来到苏姨娘门外,从窗户缝隙中瞥到苏姨娘的丫鬟正靠在门边打瞌睡,我摇身一变变成了一只小白狗从门缝里悄悄挤了进去跑到丫鬟身边将她的一只鞋子咬了下来。
那丫鬟猛然惊醒,她见一只小白狗叼着自己的鞋子跑了,怕惊醒了苏姨娘也不敢叫嚷便跟急急在后面追了出来。我叼着那只鞋子一直跑到梅姨娘的窗下,然后将鞋子抛下便一溜烟钻进了花丛中去。
我躲在花丛中望着那个丫鬟,只见她跑到梅姨娘的窗下捡起那只鞋拍了拍穿到脚上正想离开却突然停住了,脸上露出了吃惊的深情,她侧头在窗下听了片刻便急匆匆的朝苏姨娘屋里跑去。
我从草丛中走出来又恢复了人身,我知道这件事不必再管了,苏姨娘本来就和梅姨娘不对付,如今她知晓了梅姨娘的秘密,怕是梅姨娘和何长复的好日子要到头了。我也不困了,神清气爽地跑回屋去准备给柳含烟的洗澡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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