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眼间我进柳府已经月余了,每日里也无什么要事,偶尔陪柳含烟出去买点东西,其余时间便呆在柳府中。这日绣花绣得累了,我和莺儿便陪柳含烟到庭院中去喂鱼。池中的鱼儿成群结队地游来游去,阳光的映照下,通身闪着亮光。偶尔有一两条跃出水面,在空中划出一道优美的弧度,随即倏然又钻进了水里。我与莺儿比赛,看谁能找到池中最大的那条鱼,我们趴在池边的青石上,大睁着双眼紧紧的盯着水面,生怕漏过最大的那条。
“找到了,找到了,那条头顶有白花纹的,小姐,你快瞧瞧是不是比小伶找的那条大?”莺儿一脸兴奋地朝我挥着手帕。
我不服气:“方才那条不不算不算,我重新找一条!”我几乎将脸贴到了水面上,伸长了脖颈朝池水深处望去,忽然,我见荷叶底下有一条浑身火红的鱼,这条鱼躲在一片飘落水面的粉红荷花下面,若不仔细看根本发现不了。我手底悄悄施了个小法术,水面荡起小小的涟漪将那条鱼送到了岸边,“小姐你看,这条鱼是不是要比莺儿姐姐的那条大许多?”
“嗯,这条鱼真的好大呀!”柳含烟和莺儿都齐齐的赞叹着。
我得意地伸手去触碰水中的那条红鱼,岂料它毫不领情的翻了个身游走了,末了尾巴还用力的拍打了下水面,溅了我一脸的水花。我似乎还听见它不满地哼了一声:“又没有甚么好吃的,巴巴地拘人家过来干嘛!”
柳含烟和莺儿见我一脸的水,笑得前仰后合,我摸着脸上粘的一片水草,也忍不住笑了。
这时,忽然听得身后一个男子声音道:“含烟表妹,什么事这样开心,说出来让表哥也听听。”那声音听着也算清亮,可却像是故意捏着嗓子般,话音也如同抹了猪油一般让人听了心里发腻。
我转过头,循声望去:只见一个拿着折扇穿着深绿色锦缎长袍的年轻男子脸上挂着颇为自得的笑意站在我们身后目光殷切地望着柳含烟。那男子长得倒是面如冠玉,唇红齿白,可他看向柳含烟的眼神让我觉得仿佛是饿狼见到白兔一般志在必得。
那男子见我们回头,便挺直了腰背,双手理了理胸口两侧的衣襟,然后缓缓的摇着折扇端着步子不紧不慢地向我们走来。
我突然想起了竹子,他也喜欢穿一身青衫,同样的颜色穿在不同的人身上一个看起来是那样的潇洒清逸而另一个却是举止浮夸轻狂。尤其是当那个男子走到我们近前时,他先是瞟了莺儿一眼然后目光落在我身上,突然他眼中亮了一下紧紧盯着我上下打量了几番,嘴角边露出个不怀好意的笑来,接着他收回目光装模作样的咳了几声,用腻的能滴下油来的声音向柳含烟道:“两个月不见,含烟表妹身体可好?为兄虽在学堂中可甚是惦念表妹......”
“多谢表哥挂念,含烟一切都好。”柳含烟淡淡地朝那人点了点头。
我扯扯莺儿的袖子,悄声问:“莺儿姐姐,这人是谁?是小姐的表哥么?”
莺儿的鼻中发出了一声不屑的冷哼,她低低地道:“我们小姐哪会有这样的表哥!他是夫人娘家的侄子名叫何长复,与二小姐才是真正的表亲!他倒也恬不知耻,整日里见了我们小姐表妹长表妹短的!打量着我不知道他的心思!得让小姐离他远些!”
那何长复一面盯着柳含烟,一面摇着扇子摇头晃脑地说道:“野有蔓草,零露漙兮。有美一人,清扬婉兮。邂逅相遇,适我愿兮......”
我又扯扯莺儿的衣袖小声问,“莺儿姐姐,他说的是什么?什么草啊露啊的,我怎么听不懂呢?”
莺儿咕哝道:“我也听不懂,不过反正他说的不是什么正经话就是了!”
我和莺儿都听不明白何长复说的话可柳含烟显然是听懂了,她的脸一下子红了,“表哥,含烟已然定亲了,这话还请表哥以后不要再说,不然让人听了就不大好了......”
何长复倏地上前一步,他收了扇子一脸深情款款地凝视着柳含烟:“含烟表妹,我对你的心天地可鉴,我......”
“小姐,”我见柳含烟的脸上有难堪之色便上前一大步挡在了何长复身前,脆生生的道,“小姐,我们出来好一会了,这会太阳有点大晒得头晕,我们还是回屋吧。”随即我扶着柳含烟的胳膊向前走去,边走边回头对莺儿说,“莺儿姐姐你怎么走这么慢,快点跟上来呀!”莺儿忙上前扶着柳含烟的另一只胳膊,我们一边一个扶着柳含烟走得飞快,几乎要跑起来一般。
待到了没人的地方,莺儿拉着我们停了下来,她气鼓鼓地道:“那何长复讨厌死了,像苍蝇似的,小姐,下次你可不要再理他了!”
“可他毕竟是母亲的侄子,我总不好让他难堪吧。”柳含烟摇摇头。
“小姐!你就是太善良了。你怕他难堪,可他却总让你难堪!明知道你已定过亲了,人前人后总是表现出一副情深意切的样子!若是让有心之人将闲话传到殷家,殷公子该怎么想你?”莺儿气极了,恨恨地在地上跺了几脚,仿佛脚下踩的就是那何长复的脸。
柳含烟不禁笑着上前,她揉着莺儿的脸,“好莺儿,我知道你是为我好,快别生气了,你瞧,你这脸都快皱成核桃了!”
莺儿听了“扑哧”一声笑了,她又赶紧板起脸,“小姐,总之以后我们理都不要理那个何长复了!”
“是,是,我的好管家,都听你的。”柳含烟笑着在莺儿脑门上点了一下。
事后莺儿告诉我说,那个何长复从十二三岁起就住在柳府了。何氏这些年除了二小姐柳含香外再无所出,且年纪也大了也不可能再生育了,她便将娘家侄子接了来,想过继到自己名下。柳老爷虽没有反对何氏将何长复接到柳府,可对过继一事却一直模棱两可,何氏每次一提起,他就打岔过去,于是此事便一直拖了下来,而何长复便在柳府长住下来。
我对莺儿说:“表少爷这个人给我的感觉非常不好,看人的眼神有点怪怪的,就仿佛牛皮糖一般黏在你身上似的。”
莺儿嘱咐我见到他要绕道走,说何长复不是好东西让我别吃亏了。
我问她:“怎么个吃亏法呢?他难不成会打我?打架我可是不怕的!”说着我撸起袖子,挥了挥拳头给莺儿看。
“不是打架......”莺儿红着脸扭捏了半天才哼唧着说,“表少爷他趁人不注意摸丫鬟的屁股!院里的好几个丫鬟都被他摸过,只不过夫人吩咐不许声张,否则便赶出柳府发卖给人牙子!所以,丫鬟们即使被他占了便宜也都不敢声张......”
我猛然想起在破庙中那个肥头大耳的冯员外来,只觉得身上一阵恶寒,我朝地上呸呸的唾了两口,心想那何长复他果真不是什么好东西!
这日,我一早起来到池塘中采了最嫩的荷叶然后到小厨房准备做一道荷叶凉糕。我将荷叶细细的切碎挤出碧绿的汁来然后煮熟加入糯米粉搅拌,待放凉后洒上红糖汁及炒熟的花生碎,再在底下铺上几片荷花瓣儿,这是我闲着没事翻看柳含烟屋里的书籍自己琢磨的。看着做好的凉糕红红绿绿颇为好看,我高兴的端着跑出厨房准备给柳含烟及莺儿尝尝。谁知经过花园时,却碰上了何长复,我想起莺儿的话便匆匆给他施了个礼便继续向前走去。
“站住!手里拿的什么见不得人东西竟跑的这样快?!”何长复见我不抬眼看他便出声喝到。
我停下了脚步,皱眉看他,“哪有什么东西,一些凉糕而已。”
“哦?那本少爷可要仔细瞧瞧,别是你这丫头偷藏了什么。”何长复说着走上前来,他瞟了眼我手中的凉糕,随即目光在我身上肆无忌惮的打量着,最后落在了我的胸口。今日我穿了一身粉色的衣衫,胸口的衣襟上莺儿给我绣了一只翩翩起舞的蝴蝶,只见何长复的目光在我胸口上流连着,嘴角浮起一丝让人极为不舒服的笑来:“乍擘莲房,微红一点,小巧玲珑......”
我奇怪地低头看了看自己胸前衣襟,明明是一只蝴蝶,哪有什么莲蓬,再说是绿蝴蝶也不是红蝴蝶,他是眼瞎么?我疑惑地瞅着何长复的眼睛,眼瞎我倒没看出来,不过见他又露出了那副牛皮糖般黏糊糊的神情,我心中顿时如吞了只苍蝇般恶心,便说,“小姐叫我了,我要回去了,”然后转身就欲走。
何长复却胳膊一伸拦住我的去路,皮笑肉不笑地道:“慢着!本少爷方才丢了一个玉佩,莫不是被你捡到了?我要搜一搜你的身。”说着伸手便朝我的胸口摸来。
我一扭腰从他胳膊下钻过来,口中分辩道:“我方才一直在厨房中,刚刚才出来,根本没见什么玉佩,表少爷还是问问别人吧!”
何长复反手在我脸上摸了一把,然后将手放在鼻上闻了闻一脸沉醉的表情:“好香呀!处子之香沁人心脾呀!”他伸手就去搂我的腰,边动手嘴里边说:“小美人,看得爷心痒难耐,让爷抱一抱!不如你就跟了爷吧,爷保准好好对你!”
我气得牙根痒痒恨不得将整盘凉糕扣到他脸上去,可想到若是打了他,何氏必然不肯干休,于是便只能强忍着心头的怒火闪躲着,“表少爷,还请你自重!”
“嘿嘿,这府中多少女人想贴上来,小爷我还看不上呢,能看上你是的福气,跟着小爷吃香的喝辣的不比伺候人要好么?”何长复狞笑着渐渐逼近我,一直将我逼到了池塘边的假山旁。
我身后便是池塘已无路可退,我抬头望望四周,这个时段府中都在忙碌,即便偶尔有人经过这里也不敢管闲事只是低着头假装看不到匆匆走过去了。好,没人便好,我定要教训教训这个登徒子!
何长复见我不闪躲了便嘿嘿笑道:“看你还躲到哪里去!小美人,快到小爷怀里来让小爷好好疼疼你!”说着就朝我一把搂了过来。
我待他快到身前时突然往边上一闪,顺势用脚一勾,那何长复一下扑了个空又加上我绊了一脚,他便径直地扑进了池塘里!
看着何长复在池塘中像笨鸭子般扑腾着,我心中乐不可支脸上却作出一副惊慌失措的表情,“啊!表少爷您怎么这么不小心呢!奴婢、奴婢这去叫人来!”说罢我转身就跑,边跑心中边骂:“我去叫个鬼啊!让你喝水喝个饱!”
回去后我将此事告诉了柳含烟和莺儿,两人一边气何长复的无耻下流,一边为我担心。我安慰她们说:“不妨事的。就算别人问起,他只会说是自己不小心掉进池塘的,难道他会傻到说自己非礼丫鬟不成被推下去的?”果然,听说何长复被捞上来后告诉众人是自己在池塘边读书太入神了以致不慎失足落水。我和莺儿听后都不屑的撇嘴:十足的小人一个!柳含烟担心何长复会报复于我,便让我少出门以避避风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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