莺儿的绣工极好 ,绣的东西个个活灵活现的。闲来无事,我们主仆三人便坐在矮榻边一起刺绣。我哪曾学过刺绣,在莺儿的几番指导下不知被扎了多少针才在帕子上歪歪扭扭地绣成了一只鸳鸯。
柳含烟看着我绣的鸳鸯抿嘴笑个不停,而莺儿更是捂着肚子笑倒在榻上:“小伶,你这绣的是鸳鸯吗?怎么比鸭子还肥呢?看起来定是和你一样贪吃才长这么胖的!”
我丢了手帕扑上去挠她的痒,莺儿缩成一团一个劲儿地求饶:“哎呦,不行了,好小伶饶了我吧!小姐,快救命呀!......”
嬉戏打闹间,我无意中一瞟,发现门口有一双乌溜溜的大眼睛正探头朝屋内张望着,我拉拉柳含烟的衣袖,朝门口指指。柳含烟放下手中的绣帕,站起身来,她走到门口朝外招呼着:“是三妹妹呀,怎么站在门外,快进来吧。”
三小姐柳含凝慢慢地从门后出来,她不过十一二岁的年纪,面色苍白的近乎透明,下巴尖尖,一双睫毛卷翘的大眼睛在小巧玲珑的脸上便显得格外的楚楚动人,“大姐姐,我听得你们屋里这样热闹,我便想来看看你们在做什么......”她似有些局促地捏着衣角。
“你身体不好,难得见你出来。我们这里人多热闹,若是姨娘允许,你可以经常到我这里来。”林含烟亲热地拉着柳含凝的手将她拉到案几边坐下,“莺儿,去拿些点心来。”
莺儿转身到里屋去端了个点心盒子来,放在案几上。柳含烟打开来将点心盒子朝柳含凝方向推了推,含笑道:“三妹妹难得来我这里,也不知道你喜欢吃什么。”
盒子里面有百合酥、枣泥酥饼、核桃粘、松子糖、茯苓饼等数样点心,柳含凝的眼睛顿时亮了亮可随即又黯了下去,“姨娘说,我身体不好,不能乱吃东西的。”
柳含烟见状也不勉强她,只拉着她的手问:“这几日身体可有好些了?还那样咳么?”
柳含凝摇摇头,“多谢大姐姐关心,姨娘不知为我找了多少大夫了,可都说胎里落下的毛病不是那么容易治好的,只能慢慢将养着,”说着,她垂了头盯着自己鞋尖上绣的一团绒花出神,瘦弱的身子看起来格外的可怜。
柳含烟不由地伸手摸了摸她的头,柔声道:“你若是缺了什么不方便向母亲要的,就到我这里来,但凡我有的一定给你。”
柳含凝抬起头感激地望着柳含烟:“多谢大姐姐。”她毕竟还是小孩子心性,见柳含烟和蔼可亲便有些撒娇地将头靠在柳含烟的臂上。忽然柳含凝鼻子翕动了几下,接着凑到柳含烟的脸侧闻了闻,好奇地问,“大姐姐,你身上好香啊?这味道真好闻,我从来都没闻过这样清雅的香气。”
“哦,应该是香粉的味道,你等下,”说着柳含烟转头去妆奁中拿了一个小盒子来,那盒子上刻着朵朵绽放的牡丹,上面用金粉勾勒着花边,看起来格外的精致。柳含烟打开盒子:“这个香粉是母亲特意让人给我定制的,”她说着不由的摸了摸面上的那块胎记,“近两年这胎记的颜色愈发的深了,母亲说这粉加了珍珠还有许多名贵药材在里面,长久用下去就能淡化这胎记,便是普通人用了也会让肌肤越来越白润。”说着,她将那盒香粉放在柳含凝的手中,“我这里还有两盒,你若喜欢就拿一盒去用吧。”
“多谢大姐姐。”柳含凝似是很喜欢这盒香粉,她小心翼翼的捧在手中闻了又闻。柳含凝又坐了片刻,便离去了。
下午,我去小厨房端参汤的时候,无意中经过苏姨娘的屋子,听里面苏姨娘带着几分责怪地压低了声音道:“她的东西你也敢要?”
柳含凝抽抽噎噎地说:“娘,您让我远离二姐姐我听您的话,可大姐姐她是个好人啊,为什么不能要她的东西?她又不会害我!”
“傻孩子!在这府中她倒是个好心肠的,可却是个糊涂的!你道她脸上的胎记为什么越长越大了!难道不是这香粉的功劳?!你以为夫人就真的希望她的胎记能治好?!越是看起来菩萨心肠的人越是狠毒呢!你可记住了,以后千万不要乱拿东西进来了!”接着,便见窗户吱呀地一声开了一条缝儿,随后一个东西从窗子里扔到了花丛中。
我钻到花丛中扒开重重的叶子一看,原来是柳含凝拿走的那盒香粉,我捡起来塞到袖子中,去厨房端了参汤回来一路上想着要不要把这件事告诉柳含烟,我心不在焉地走着,一不留神撞到了一个人。
“哎呦,小伶,你都不看路的么?怎么像没魂儿一般!”莺儿捂着下巴埋怨道。
“对不起啊,莺儿姐姐,我方才在想事情。” 我连忙给莺儿道歉,上前查看她的下巴。
“好了,好了,没事了。你这丫头在想什么想的这么入神。”
我连忙拉了莺儿,把方才的事情说给莺儿听,莺儿听了不由地柳眉倒竖,“这些黑心肝的!日日里挖空了心思害人!”她骂了几句后,又皱眉,“我总劝小姐要留心,可小姐却说我把人想的太坏了,她自己菩萨心肠还以为人人都和她一样良善!唉!”
“莺儿姐姐,我们要不要告诉小姐?”
“算了,告诉小姐她也未必会相信。不过,这香粉可不能给小姐再用了,该想个法子......”
我皱眉想了一会儿脑中有了个主意,我凑到莺儿耳边,“莺儿姐姐,我们不如这样......”
第二日起来,我去服侍柳含烟洗漱,我将帕子打湿拧干了递给柳含烟,她正欲接过帕子,忽然抓住我的手惊呼一声:“小伶,你的手是怎么回事?”
我掀开袖子,将手臂给她看,“不知道怎么回事,昨日碰了一下夫人送来的那个香粉,今日便浑身发痒起了好多的疹子,哎呀,痒死我了!”说着我便不住的抓挠起来,顿时手臂上出现了几道血绺子。
莺儿在一旁大呼小叫起来:“小姐,小伶定是对那香粉过敏了!哎呀,你看看都挠破皮了!”
“小伶,别挠了,要是抓破了该留疤了!莺儿,快去找大夫来瞧一瞧!” 柳含烟一面阻止我的手一面吩咐莺儿。
“是,小姐。” 莺儿答应了一声便跑了。没多久,她便领了一个花白胡子的大夫进来了,那大夫给我瞧了瞧,说是对香料敏感所致,让我以后不要再用了,否则严重的话会有性命之忧。
大夫走后,柳含烟颇有些担忧,我笑嘻嘻的对柳含烟说:“小姐,不妨事的,我只是对这香粉有些过敏而已,接触次数多了习惯了或许就好了。”
接下来几天,柳含烟梳妆时,我特意帮她擦粉,可几次下来不但身上的疹子没好反而越来越严重起来,甚至连头也昏昏沉沉的。
莺儿见我这样,便苦着脸向柳含烟说:“小姐,这可如何是好啊?小伶的症状是越来越严重了,可是若不用这香粉,那你的脸......”
柳含烟拿着那盒香粉看了半晌,叹了口气,将香粉远远地抛到了池子里:“算了,这香粉还是不用了,小伶的身体重要,大不了以后再另找治这胎记的方子。”
果然,自从柳含烟不再用香粉后,我的症状也渐渐的消失了。莺儿私下对我竖起大拇指:“小伶,你真厉害,这疹子做的这样逼真,连大夫都骗过去了!”
我嘴上嘻嘻笑着:“江湖把戏而已,”可心里却道,若连个大夫都骗不过去,那我这几百年的道行不是白修炼了么?
莺儿继续说:“不过,香粉虽然是扔了,可我们须得保密,以后夫人送香粉来,我们照常收下私下里再扔掉就是了,万不可让她知晓小姐没用这粉,否则这次是粉,下次还不知是什么东西呢。”
我点点头,深深佩服莺儿,不过小小年纪竟想得如此周密。
莺儿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唉,小姐这样软心肠,张嬷嬷年纪又大了,我若是再不留神些,怕是我们连皮带骨头都得被人给吃了!”说着,她声音有些低沉下来,“小伶,你晓得么,当初我爹也是个小商贩,虽说不是大富大贵可也吃穿不愁。后来我娘生弟弟时难产死去,爹爹不久便娶了后娘,开始后娘对我也很好,嘘寒问暖的,可后来爹爹外出进货时船翻遇难,刚办完丧事,后娘便翻脸把我卖进柳府为奴,霸占了全部的家财,我这时才明白她对我的好都是装出来的。可恨我那时年纪小不懂得,幸而到了柳府后,小姐待我很好,如今小姐这情景不就和我当初有些相似么,虽然老爷健在,可常年外出经商,在外人看来夫人对小姐照料地很用心,可我渐渐大了,冷眼旁观,她和我后娘当日的做法如出一辙。我不能再让小姐走了我的老路。”
之前我与莺儿接触,她虽对我不错,但我总觉得她心眼灵活有心计心中对她其实是有些介怀的,没想到原来她身上竟有这样的遭遇,确实,吃一堑长一智,她如今事事防范不是没道理的。想到这,我心中对莺儿的看法大大改观了,我拉着她的手,“莺儿姐姐,你放心,我会和你一起保护好小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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