巨大的座钟直撞过来。指针移到零点,“当”地响起一声报时声。我眼前一黑,昏了过去。我感觉整个人像猛然坠落,在一个黑暗的管道内,加速下坠,越坠越深。
下坠的同时,耳边响起了一阵背景音,是一段熟悉的音乐……
我猛然睁开眼,发觉自己坐在剧台之下,眼前的舞台上三五盏灯还亮着,但四处空空如也,沙发旁未见琪琪,铁轨上未见座钟。
老夏:醒了?剧已经演完了,但我看你太累就没叫你,我们可以出去了。
我对他点点头,呆呆坐在原位,回味刚刚梦里发生的可怕的情景。这时兜里的手机仍在响个不停,我留意到,那铃声是梦里最后听到的。贝多芬的《命运交响曲》。
我接起电话。
大李:小小,还好吧?怎么这半天才接电话。
来电的是同事大李,我的死党,他嫌我的名字里的“蒲”不好发音,只有他称呼我“小小”。
白小蒲我——
我想起今天请了假,是大蒲替我去的公司。
大李:太漂亮了,今天我都快不认识你了。
电话那头的他很兴奋。
白小蒲有吗?哪里?
我摸了摸我的脸。大蒲难道比我漂亮很多吗?这时电话响起嘟嘟地声音,另一个电话打了进来。
电话那头的大李说个没完。
大李:看你平时文文静静的,今天爆发还挺凶的,你是没看到‘刀疤良’的脸色……哈哈,真是大快人心啊,这一定要庆祝,今晚请你吃饭啊。
白小蒲哈?
我倒吸一口冷气,感觉自己声音有些大了,侧过头,旁边的老夏看我一眼。
说起“刀疤良”,他是我们部门的主管,平时没少骚扰公司女职员,加上肥硕的脸上有一块疤,大家把“色狼”二字拆开,给他取了外号。
大李:小小,你在哪里?
白小蒲剧场,啊——火车站这边的剧场。
这时,剧场的清洁工催着离场了,老夏起身,用手势示意我,我起身,心不在焉地答话。
大李:你开玩笑的吧?你是仙女吗?
白小蒲什么?
大李:去火车站,地铁也要一个多小时呢,哈哈,不是仙女是怎么飞过去的?
大李越说越没完没了。
白小蒲啊,刚才我说错了,是公司附近的剧院。
我没心情去接大李抛出的梗,临时改口,说完,自己都觉得这个谎话有些僵硬,电话里嘟嘟声仍着催个不停,另一个电话执着地占着线,似乎等急了。
大李:以前怎么不知道你有这个爱好啊。什么剧院?凯德MALL那边的吧,想来找你了……算了,还没下班呢,7点半,老地方等你吃饭,一定要来啊。
我胡乱答应了两句,挂上电话。这时,电话无缝衔接般,又打了进来。是一个陌生的座机号码,也许是什么诈骗电话。
白小蒲:喂?
我试探性地问了一声。
白大蒲小蒲小蒲。
声音是无比熟悉的声音,显然是大蒲。
白大蒲完了完了,我今天给你惹了事了。
白小蒲:……
大蒲声音听起来很着急,但是显然没有多少愧疚的成分在里面,还隐约有些得意。
白大蒲我把你的一个高管打了。
得,我就知道,这像大蒲那性格干出来的事,我心里估计了一下事情的严重性,得罪了“刀巴良”,这事不好收拾,搞不好明天我就要卷铺盖走人。但事情已经做了,又有什么办法呢?何况,就像大李说的,这事办得,有那么点大快人心。
我叹了口气。
白小蒲:我知道了。
白大蒲知道了?这是什么意思?
大蒲在另一头嚷着,声音是我的声音,但是总觉得不像那么回事。
白大蒲这么淡定?我还以为给你闯了大祸呢,害得我白白担心了好久,对了,你在家里么?
白小蒲:没有,在剧院呢。
白大蒲剧院?
对面假装气急败坏,好像惹了事情的人是我一样。
白大蒲哼,我替你辛苦上班,你倒是轻松快活的。在哪个剧院啊。
我不应她,实在厌倦回答这个问题。
白大蒲小蒲,你来接一下我啊,我没钱打滴滴了,又没有手机。我好饿啊,当时一害怕就从公司跑出来了,钱只够打电话了,你们公司都不管饭的。”
白小蒲:你在哪里呢?
白大蒲就是你公司楼下那个叫‘天天’的小卖部。
我真是服了这家伙,早上,没有手机,钱也不带多少就跑出去了。
白小蒲:你在公司斜对面那个商场地下一层等我吧,我来找你。晚上有人请吃饭。
白大蒲好,你快点啊。我好饿,要晕倒了。我在那里等你。
大蒲说完,不等我回应就挂上电话。
我感觉自己嘴角浮上了一抹笑意。“我等你”三个字,太久太久没有听到了。上一次,似乎还是春树还没有那么忙的时候。
老夏:嗨,晚上有约么?
老夏一直在一旁等着我说完了电话。
白小蒲是啊,见个同事,今天真是遗憾,全睡过去了。
我有些不好意思。
老夏:没关系,这剧后面其实也不是那么精彩
老夏说完一笑。
老夏:你梦里肯定比这剧精彩得多,你知道吗,你一直在说梦话。
白小蒲啊?说了什么?
老夏:也没什么,你一直在念叨一个叫春树的,冒昧问一下,那是你的老公吗?
白小蒲不,男朋友。
老夏:你还没结婚啊……真羡慕他,有这样一个好女友。
老夏说,说完递给我一个名片。
老夏:我就住在这附近,如果以后想要来补话剧,可以约上我。那么,回见了。
白小蒲回见。
我呆呆地接过名片,老夏冲我点点头便走了。
接下来该去哪儿?我有一种强烈的不安感,想离开这里,避开琪琪和那个古怪的杂货店。对了,我得去公司附近赴大李的约,得和他商量和“刀巴良”道歉的事。
老夏最后的话,仿佛在我嘴边反复咀嚼着。春树……无论这些年他对我如何,竟然还是我梦里不忘的名字,他去哪儿了?他还好吗?难道真像阿婆说的那样坠楼了吗?
边走着,边前往公司的路上,我都在想自己说梦话的事情。下地铁,乘着电梯向上的时候,铁皮天花板映出我的影子。
我猛然意识到一个问题,一惊,像是从回忆的河里被拎了出来的小鸡,大蒲,怎么能同时约她去赴大李的约呢?他看到一模一样的两个我,怎么解释呢?说是双胞胎吗?倒是可以,不过大李对我的情况很熟悉。直觉上,我又不想让事情变得复杂,何况大蒲刚刚惹了主管。
让大蒲替我去呢,刚刚电话里忘了说,这会她肯定在那里傻乎乎地等着了。最好提前去让大蒲回避一下,我看了看时间,已经7点一刻了。不知道来不来得及。
我加紧脚步,心想,管他呢,先去了再说,大不了就说失散多年的双胞胎妹妹得了。我看大蒲,说不准就像一只天鹅,看着水中的倒影,自己觉得惊奇,外界看来,也不过是孤芳自赏的一件寻常小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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