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秋宫皇后苏醒的消息刚禀报给皇帝,师徒二人便只见一阵风自身边刮过,还没回过神就没了皇帝踪影。
因为曹成也急急忙忙追了过去,所以在人员安排上不可避免得有些混乱。
吴神医才得以以熟悉路程为由谢绝了宫人随行,宫人们念及他们有皇帝亲赐下的令牌可以穿行宫道便也没有强求。
此时,空荡荡的宫道上,不时有侍卫踏着整齐划一的步伐巡视宫闱。
吴神医祖上与深宫颇有渊源,所以也大概能分清楚宫室分布。
他提着灯特意绕了点路,而跛足男子背着药箱则一直低着头跟在他身后,丝毫没发现路的变化。
行在一段偏僻空旷,无人行经的路段,吴神医缓了缓脚步,回身对一直沉默不语,仿佛丢了魂似的男子轻轻劝道。
“你见过她了,该安心了。”
男子被惊醒,也意识到了环境的变化。他先是警惕得观察了一下四周,在确定安全以后,才努力平度翻涌的心绪低声说道。
“可是师父,她过得并不好。”
说这话的时候,他丝毫不敢抬头去看老者慈和悲悯的眉眼。
因为师父对他恩同再造,这次也是为他才违反半生准则,入了这深宫帝王家。
他们原是说好了,治好了皇后便离开的。
但他踏入宫门以后方才知晓墙这样高,高到看不到任何自由与希望。
方才所见,她气若游丝,眉眼间尽是沧桑的模样总在他心里挥之不去,他实在不忍看她独自一人在这晦暗的四方院里苦苦挣扎。
吴神医一生都行走在悬壶济世的路上,形形色色的人见了不知多少,足以让他的内心被磨砺得通透而强大。
看到仍然困于心的徒儿,他没有丝毫的怨怪和气恼,只是语重心长得告诉他
“重明,咱们学医的治病不治心,你还记得为何为师为你取名重明吗?”
“记得,师父说昨日种种譬如昨日死,今日种种譬如今日生,算是重生一场,往后之路必光明灿烂,不与前尘。”
被唤作重明的男子一字一句得回复着,但他的心却在默默数念着他该忘记的前尘。
他觉得喉咙里仿佛被塞入了一团带刀的棉花,难以呼吸的同时还感受到一股带着血腥味的疼。
因为他知道这段前尘…
有挥斥方遒,飒沓意气,金鞭银鞍越青骢的明朗少年。
有躲过明枪却没妨住暗箭,受人所害后只能眼睁睁看兵败如山倾的青年将帅。
有筋骨尽断,毒入肺腑,用三天三夜爬出亲卫尸体掩盖却沦落到被野狗啃食的濒死乞丐。
也有心如死灰,缠绵病榻七年有余,世上再无立锥之地的无名废人…
这是属于乾安王世子文启最耀眼和最狼狈的年华,也是如今医者重明本该忘记却偏偏融入骨血的前生啊。
宫院里一只只灯笼被风吹得摇摇晃晃连带着落在角落里的光也明灭不休。
重明眉眼低垂掩下闪烁的泪光,他审视内心,羞愧得像个做错事的孩子,终是无奈而伤感得说道
“师父,徒儿尝试过放下,可那年阿父的暗卫带着残存势力找来时,重明就不能只是重明了。”
当年待他能起身时,乾安王世子文启早成了一段令人生憾的历史,再添一笔都多余,连自小视他为骄傲的阿父和他一手带大的兄弟都这么认为。
是师父救了他的命,又给了“重明”这个身份让他得以重新入世,这般恩情他不能不报所以他能起身以后便只当自己死过一次,只一心追随师傅翻山越岭,踏遍山河行医。
没想到阿父并不曾全然舍弃他,虽也同旁人一样默认“文启”身死,却还是对他做了最后的安排。
所以那年他不仅听到了阿父驰援孤城中瘴气而亡的消息还得到了乾安王府隐藏起来的全部财富与势力。
“那你当初为何没有走呢?”
听到这些话,吴神医丝毫没有惊讶,显然是早就知情的。
或许一开始他不清楚救下来的是什么人,但这个孩子在他身边待的不是一年两年,时间久了哪有什么不明白的,所以一切都成了他们师徒心知肚明又不曾摆出来的秘密。
“天命已定,不必再争,百姓苦于战乱久矣该有一场盛世了。而且乾安王府势力溃散,余下的血脉也无值得托付之人。就眼下来看,若逢盛世,他们也能安好。
当今既是明主,也是故人夫婿,我愿尽乾安王府余下力量暗中助他。
若非……徒儿此生也只想继续跟着师父医遍天下疾而已。”
重明或者说是文启从未想过隐瞒,他只是有些怕这些纷扰将师父卷入其中,眼下见师父问便顺势将一切和盘托出。
吴神医欣慰于他内心的澄明也对他停顿中省略的内容心领神会,毕竟从捡到他那一年开始,他意识不清醒时就只叫过那一个姑娘的名字而已。
只听闻当今皇后是宣氏嫡长女公子,那名讳该是“神谙”二字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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