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娘娘，那是吴神医。您此次病重，宫内太医都束手无策，陛下发了好大的脾气，直言若您有恙，便让他们的九族都追随而去，好在后来在越妃的劝解下才罢了休。

最后还是宣侯大人亲入川蜀之地寻来的这位神医医术最高明，娘娘吉人天相，终是醒了过来。”

瞿媪惊喜下也絮叨了几分，但很快也醒过了神，她抬袖抹了一把泪笑着说道

“瞧奴婢这张嘴，总说不到正点子上。娘娘，您还是先让神医再诊一诊脉吧？”

宣神谙听到这里已经能大概猜想出了当时的情景了，她心知再有约定，陛下也不会对她无动于衷的，更何况此次他对她愧疚深重。

他那个人啊，高兴时最好说话，随和得都不像一国之君，但若真的气极了，脾气又如爆碳一般，行止如山崩，连平日最上蹿下跳的朝臣都大气不敢乱喘，更惶论太医署里以明哲保身为信条的太医们呢？

太医署日日被耳提面命，必然人人自危，唯恐出了意外，祸及满门，这惊惧至此，行医用药愈发保守，这效果也自然不显。

不过…阿钰自幼身子骨就弱，那川蜀多险地，他只身入此寻医，也不知吃了多少苦。

还好无事，否则她该怎么向阿父阿母交代呢？

想到弟弟，宣神谙眉眼间都柔软了许多，她本想再问问但眼眸微动看到还有人在候着便开口道

“神医先进来吧。”

她多日未开口，喉咙干涩生疼，声音也有几分低哑。

“草民参见娘娘，娘娘勿恙。”

“快请起，此次多谢两位神医了。”

宣神谙悄然打量了一番二人，她也注意到了那男子进来时的不灵便却体贴得视作不见，毕竟人总有自己的难言之处。

但或许还是察觉到了她的目光，那男子似有所感得也抬了头看将过来，宣神谙的目光突然与之相对，不由得有些怔忡。

她一直以为容貌的灵秀当是均衡的，但眼前的男子虽容貌普通乃至憨直却有一双那么美的眼，通透明澈，秋水为神，看一眼便似体会到了万千情衷。

宣神谙在那男子低下头时还有些回不过神来，那一瞬间她突然想起了一个已然沉沙埋骨数十载的故人，那人也有一双天下少有的明眸…

她向来是个放不下过去的人，病中忆起心下又添了几分伤感，她转头还想再看一看却不料那人已经垂下头了。

“娘娘已无大碍事，只需几副汤药小心调理，贵体自可无虞。

草民还要去向陛下复命，先行告退”

搭脉问诊的吴神医已收拾医箱，开好了药方，俯身奉上后便要退下。

宣神谙虽有些遗憾却也不好阻拦，只是望着二人的背影目光悠远中难掩追忆，她对守在她身侧的瞿媪问道

“傅母，你还记得阿兄吗？”

瞿媪挑动烛心的手一抖险些将银著丢到了地上，皇后身为宣氏嫡长女哪有什么兄长，而且又有几人能让皇后心甘情愿得唤一句阿兄。

“娘娘是想起了乾安王世子殿下？”

瞿媪试探着开口，这个久未听闻的名号甫一出口，她便近乎本能得在陈旧落灰的记忆里准确扑捉到了一段段过往，一股浓郁的遗憾也缓缓从心底爬上了她的眉梢。

乾安王一脉数百年不世出的英才，文治武功比之当今陛下也不差什么，可惜天不怜佑，少了几分运道。

若他还在，乾安王一脉何至于此，娘娘又何至于此？

“那位小神医的眼睛很像阿兄，不过若是阿兄还在，应当还是要年轻几分的。”

或许是阿兄年少时的风华太盛，所以宣神谙总也想象不出他年华老去的模样，甚至于看见小神医鬓边的斑白也下意识的觉得她的阿兄不会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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