色戒

没过多久，珍珠港事变，香港岛也沦陷了。学生们没有书读，一腔孤勇愤懑尽数倾泻笔尖，誓要以笔为剑，刺破装睡的人眼里那些歌舞升平的假象。

时隔数月，云尔跟随易默成一家再次回到上海。有时云尔望着澄明苍穹之上忽聚忽散的云，她会想，是否人与人之间的命运也如这云朵一般，交错一瞬，继而轨迹照旧前行，那些虚幻的，不得触碰的相遇也立马消散如烟。

时间不够，那个计划不能再等了。

从易公馆回来，云尔踩着点到了霞飞路公寓，推开门，入目一片整洁。

云尔颇有些惊讶：“原以为许久不来，里头定会积一层灰。没成想，居然这么干净。”

易默成上前一拥，下巴枕在云尔肩上：“我早吩咐了让人过来打扫，这里可是咱们两个人的小家。”

云尔阖眸，静静依靠进易默成怀里。

突然，易默成开口问道：“你还记得那个常来家里打牌的麦太太吗？听说麦太太跟你是同学，往常怎么不见你提起过。”

两人背对着，云尔并不能知晓易默成脸上神色，她只淡淡接了一句：“岭大学生那样多，又是在港大复的课。我虽在学校公寓住了几日，可搬到易家之后每日也只是上课逛街，难道平日里遇到的每个人我都得认识不成？”

易默成沉默着并不说话，云尔反问道：“出什么事了？”

易默成含糊其辞，并不想在这些事上多费口舌：“没什么……不过是一群爱国学生……”

许是为自己怀疑上枕边人心存愧疚，易默成不再追问，转身正视云尔，小意温存道：“最近事多，没怎么陪你。今天刚好有个舞会，是你们小女儿家喜欢的新潮玩意儿，要去吗？”

云尔立时展露笑脸，拉着易默成到衣柜跟前，推开柜门展示自己挂了满柜的裙子：“这可正好，我整日待在家里都快无聊疯了，易先生帮我好好挑挑，我今晚是要艳压群芳的。”

穿衣镜前两人看似恩爱非常，心照不宣略过爱国学生这个话题。

三浦办的舞会没人敢不捧场，云尔亲至之后才发觉，小小舞会真是卧虎藏龙。

商会会长，银行行长，运船公司老板……林林总总许多行业的龙头都在，募款活动从不见他们打发人参加，倒还有闲情逸致来日本人的舞会找乐子。

迎面走过来几个宪兵队的人，见云尔还在东张西望似对舞会很感兴趣的样子，易默成轻声道：“你自己去玩罢。”

此举正合云尔的意，轻快应了一声便飘进舞池，和认识的不认识的人跳起舞来。

旁边身着军装的男子姓川岛，是日本宪兵总部的高官，云尔此行目标就是这人。

“哎！”云尔假意摔倒，歪在川岛身上。她羞红着脸抱歉道：“不好意思。”

一袭红裙本是很显眼的妆办，只是今日来舞会身着红裙的女伴实在太多，倒是方便了云尔脱身。

云尔退出舞池，才走到圆桌前端起一杯酒，川岛便跟了过来。他扬起锋利轮廓好奇一笑：“云小姐，我注意到今晚你是和易先生一起来的。冒昧问一句，云小姐和易先生的关系……”

云尔手执酒杯，饶有兴致道：“川岛先生以为呢？”

川岛和云尔碰杯，嘴中是意味暧昧的叹息：“就像是酒杯和酒瓶，我总觉得云小姐身材高挑，需要更好的男子相配。”

这是在讽刺易默成身材矮小。

云尔挑眉，随意看一眼自己白皙肩膀上滑落的肩带，转身引着川岛进了昏暗房间。

啪嗒一声关上门，云尔举起自己的酒杯送到川岛嘴边，诱惑低语：“川岛先生，是否要尝尝我这杯酒的味道？”

川岛拨开酒杯，正要在云尔唇上印下一吻，易默成突然推门而进：“你们在做什么？”

当着易默成的面，云尔撩开裙摆，从束腿丝袜上解下小巧精致的消音手枪，顶上川岛下巴：“我这个人向来喜欢速战速决，为什么调查那批重庆军火，说！”

川岛涨红脖子，怒瞪着易默成：“你们是一伙的！八格牙路！我要杀了你们！”

云尔对着易默成呵斥：“现在还有回头的机会！易默成你记住了，你姓易，不姓三浦，也不姓川岛，你身上流的是炎黄子孙的血！”

没再给川岛开口的机会，榨干情报，云尔直接干脆了结此人性命。在此期间，易默成没有任何动作。

云尔拉过易默成双手环住细腰，将自己揉进易默成怀里，奉与香艳却又血腥的吻：“你果然没叫我失望呢，易先生。”

易默成嘴角抽搐着，似乎不愿细想云尔的真正身份。

“做谁的傀儡不是傀儡呢？考虑一下吧易先生，我这人很好说话的”云尔巧笑嫣然，顶在易默成腰后的手枪却上了膛。

“汪精卫身边的特务头子居然成了三面间谍，说出去恐怕没人愿意相信吧。”易默成无奈自嘲，言下之意便是愿意合作。

云尔收起手枪，倚在窗边点燃香烟，就着弥漫烟雾诉说满腹惆怅：“跟外来的四脚兽不能讲忠义，得讲兵法。所以啊，人家都能左右逢源，怎么你易默成就只能在日本人跟前伏低做小？”

云尔笑一笑：“易先生未免太低看自己。”

易默成垂眸，睫毛在灯影下更显浓密。许久他才开口：“我知道你的意思。”

云尔搂紧易默成的脖子，肆意调笑：“一定记得乖乖听话，不然我怕我会忍不住毙了你。”

易默成咬紧牙尖，狠狠纂取云尔红唇：“白天的你和晚上的你，很不一样。”

一个纯白柔弱，一个美艳神秘，哪个才是真实的云尔，易默成分不清。

云尔软成了一滩水，摇一摇发昏的头嗲声嗲气：“云尔便是云尔。”

“是了，无论哪个你，都是一样出挑。”

易默成捧起云尔脸颊，脸上满是怜爱动容的神色。

易默成浓墨般的眼睛快要将云尔吸进去。云尔移开目光，推一推倒在自己身上的易默成：“易先生，这里是舞会休息间，而不是能让咱们放肆的霞飞路公寓。”

易默成嗯一声，整理一番西服上的褶皱，率先推门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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