色戒

夜深了。万籁俱寂，偶有三两只寒鸦扑腾着翅膀掠过。

云尔支着头，描化精致妆容的脸上带了些疲色。前线形势不明朗，连带着后方工作者也从心里头透出焦灼。

云尔叹了一气，她凝神看一眼杯子里沉浮的，被黑褐色液体浸染的方糖，纯白不见，和被轰炸过的土地活脱脱一个颜色。抿一口凉透的咖啡，杯口沾染上红色唇印，云尔突然觉得自己已被压力拉扯得喘不过气来。

今天来打麻将的太太们没讲什么新鲜事，麻将散场，易太太早早用过晚饭上楼睡觉。倒是易默成不知道钻进书房在干嘛，耗得云尔一人在房间空等许久。

摘了紫翡耳环扔在梳妆台上面，云尔随意搭一件披肩来到二楼书房门前。也不敲门，云尔直接推门而进。

书房内关着灯，地上的铜盆里明明灭灭烧着资料。

云尔倚门打了个哈欠：“白等你这么久，也不叫人同我打个招呼。早知道你忙，我就一个人睡了。”

易默成看一眼云尔，继续一张一页将手里的资料扔进铜盆：“把门关上。”

空荡的黑夜里，乌云无声无息漫上夜幕，

易公馆寂静地能让云尔听见火舌侵吞纸张的声音。

许是易默成脸色太过严肃，云尔不禁听话照做。脊背抵上关好的房门，云尔迟疑道：“是那批军火？”

易默成微微颔首。

“我已安排人将那批军火送去西安。”云尔吁出一口气，望着火光出神道：“尽管这批物资对于前线只是杯水车薪，总算我没有白费力气，梦中惊醒时也不至于日日自责懊悔。”

易默成垂下眉眼，心中好笑：“这话像是说给我听的。”

火焰燃烧着，吞噬着，重庆军区那批军火的资料总算烧了个一干二净，云尔和易默成不约而同松了口气，他们没有暴露的风险了，虽然只是暂时安全。

才刚打开窗户通风的功夫，书房外便响起踢踏脚步声。

云尔同易默成对视一眼，易默成朝她摇头示意，两人屏住呼吸。

“扣扣。”书房门被敲响，张秘书在门外喊了声：“易先生。”

云尔立即点燃一根烟送进易默成嘴里，悄声嘱咐：“记得吸两口，这样倒也能遮一遮书房里的焚烧气味。”说完便端起装满纸灰的铜盆躲在书架后头。

易默成从书架上抽出一本书摊在桌上，高声回一句：“进来！”

张秘书怀抱厚厚一沓文件，眼珠在书房转了一圈才笑言：“书房里的烟雾都快把我的眼镜糊住了。易先生是有什么烦心事吗，怎么吸这么多烟，这东西用得过量也伤身啊。”

易默成手执香烟吞云吐雾，闻言只是笑一笑：“看文件看得我头疼，暂时看本闲书放松一下，没想到被你逮到了。这么晚过来是有什么急事吗？”

张秘书扫一眼桌上那本杂闻怪谈，将文件递给易默成：“这些是先前那群爱国学生的底细，我怀疑跟重庆方面脱不了干系。”

易默成随意翻着文件，他抽一口香烟反问张秘书：“你想怎么做？”

张秘书严肃道：“虽然这件事情没有闹大，不过我认为可以从老吴那里入手，将他们一网打尽！这可是一个难得的好机会，易先生，我劝你不要错过。”

易默成似笑非笑，张秘书没提此事被汪精卫等人发现的风险，易默成也懒得开口，那一沓文件被他撂在桌子上：“这件事不用再和我汇报，你自己全权负责。”

张秘书对这个结果显而易见地满意，面带微笑彬彬有礼：“很晚了，易先生早点休息。”说着转身离开，还贴心为易默成带上房门。

透过窗帘看到张秘书驾车离去，云尔才从书架后走出来。

拉好窗帘，云尔立时对着易默成吐出满腹牢骚：“张秘书这人惯会藏在你影子里，出头椽子是他命你做的，枪口儿也是他端好了在你脖子根儿上膛，却总使人注意不到他，好没道理！”

易默成倒没多少难过，身为棋子总能清楚自己的命运。如此一来，反而是易默成怀抱云尔甜言蜜语哄了一堆，才让她脸上露出些笑模样。

易默成骨骼分明的手指划过云尔娇嫩脸颊，语气寂寥似叹息：“有时我会羡慕你。想笑便笑，想哭便哭，即使面对外人有两副面孔，也能有些放松的空当儿，给你率性而为。我却不同，没了张秘书还有王秘书，李秘书，我是总不能自己做主的。”

如此卑微的易默成并不多见，于是云尔便有些爱怜，将满腔柔情化作紧紧拥抱。

最近这些时日，易默成总会在晚间辗转反侧，直至深夜仍不能安枕。

或多或少的，云尔猜出来些易默成对于未来，对于自身安危的担忧。

云尔极轻极轻道了句：“易先生，不要轻易将云云难看了去。”

云尔既立了保下易默成的承诺，自然竭尽全力也要做到。

易默成转身直面云尔，沉默许久才艰难开口：“日本人奸滑狠毒，不是那么容易就能将他们赶尽杀绝的。”

云尔都要气笑了，被子一掀直接坐起来叫骂：“我算是看出来了，你易默成不过是个墙头草！今儿飘在这边，明儿飘在那边，你倒也硬气一回让我瞧瞧！”

看见易默成不为所动的模样，云尔更加生气：“知道不可能便不做了吗？若是咱们这代人不能奋起抗争，那下一代，下下一代，岂非几辈子过后仍要被奴役，活成这副模样还有什么意思！”

易默成喉间挤出怒吼：“我知道！可我就是怕！我想退也退不了，你呢？你还这样年轻，不值当跟我一样过这刀尖舔血的日子！”

云尔一张嘴狠狠咬在易默成肩头，哽咽着抱紧他：“你怎么知道不值当？易先生，咱们两个这辈子好好作伴，到了黄泉也别分开。我同你互相亏欠太多，还不清了，正好，咱俩谁也别放过谁！”

如今的年头，世事并不是非黑即白，世人也大都人不人鬼不鬼，他俩也别祸害别人，死也拉着对方做一对鬼命鸳鸯就是。

作者大大：女主要被我写病娇了咧😂

作者大大：加更规则：单日打赏100金币加更一章，单日赠送400朵鲜花加更一章，月会员加更一章，季会员加更三章，年会员加更六章

作者大大：俺想冲鲜花榜，小可爱们帮忙送送花花，多多支持呀੭ ᐕ)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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