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幕,第一场
同一地点,同样的微光,同样在墙脚散落了一地的白砖,但墙此时与腰齐平。
(弗洛伊德上。身着学生制服,不敢靠近墙)
(众儿童由墙后暗处同一方向上。共有五人,第一个儿童身着月灰色短袖,黄白色短裤以及浅灰色篮球鞋,第二个儿童穿着棕红色格子衬衫,淡蓝色修身牛仔裤,蓝白色帆布鞋以及一顶报童帽,第三个儿童披着黑色连帽薄外套,里边是一件浅灰色里衣,裤子是宽松的牛仔长裤,穿着白色跑鞋,第四个儿童头顶浅米黄色贝雷帽,脚上是灰色鞋身白鞋底深棕色鞋带的运动鞋,一身褐色底白色方格花饰的夏装,第五个儿童上身有暗红色棒球帽,中黄色连白帽外衣,穿在里面的是纯白修身短袖,下身是黑色束脚长裤和土黄色徒步靴)
(众儿童向弗洛伊德走去,他们想翻过墙,弗洛伊德见状喝止)
弗:(焦急)别!别!不要从那儿过来!
(众儿童听罢,疑惑地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童一:为啥不能过来呢?
童二:这墙那么矮。
童三:那么牢。
童四:能翻得过去。
童五:还不会被推倒。
弗:(慌不择言)我不知道,我不知道!
童一:我知道了。
童二:墙上肯定有电网。
童三:有人看守。
童四:另一边有恶犬。
童五:有陷阱。
弗:我……我妈说……我妈说,她说……她说不让我翻过这墙,而且,也不能让别人从这儿过来。
童一:他说他妈妈讲。
童二:应该是不放心他。
童三:让他和他妈妈解释清楚就好。
童四:(对着弗洛伊德,远远地喊)喂!你!为什么不和你妈妈说清楚,让她放心你可以自己过来,而且会安全!
弗:(支支吾吾)不……不止我妈妈这么说,还有……还有校长……还有校长!
童五:他说还有校长也这么说。
弗:还有老师!
童一:他说还有老师。
弗:还有同学!
童二:他说还有同学。
童三:老师有很多人。
童四:同学也很多人。
童五:那他要说服不少人。
童一:那怎么办。
童二:电影院的下午场就快开始了。
童三:快开始了。
童四:咱们必须快些啦!
童五:可是咱还没邀请这个人。
童一:咱为什么要邀请他。
童二:他是同学。
童三:是熟人。
童四:是见过的人。
童五:是认识的人。
童一:是朋友。
童二:是朋友?
童三:不是朋友?
童四:不是朋友。
童五:确实如此。
童一:咱为什么要邀请他。
童二:对呀。
童三:对呀。
童四:对呀。
童五:对呀。
童一:咱为什么非得邀请他?
童二:咱为什么非得邀请这个人?
童三:这个人?
童四:这个不熟的人。
童五:这个不接受邀请的人。
童一:这个闷葫芦。
童二:这个没趣的人。
童三:这个从不多说话的家伙。
童四:这个怪胎。
童五:这个墙上的另一块砖。
童一:(对着弗洛伊德)喂!你真的不去吗!
(弗洛伊德沉默)
童二:没意思。
童三:真无聊。
童四:怪不得没人和他关系好。
童五:也没人记得他的名字。
(众儿童下)
(弗洛伊德在众儿童下后,犹豫着逐渐向靠近墙的方向徘徊,最后双手按在墙最上边的砖上)
弗:(对着墙,自言自语)我就坏一次规矩——就一次,如果——如果——如果我能一下翻过去。
(弗洛伊德抬起左腿,右腿无力地跳了一下,左腿碰不到墙的顶端,他于是离开墙边,转身向观众,叹气)
弗:看来我还是乖乖地在这边就好啦。
(弗洛伊德下)
第二幕,第二场
同一地点,同样的微光,同样的散落白砖,墙此时与弗洛伊德胸口齐平。
(弗洛伊德的女友(此时还未成为他的女友)自墙后暗处上,身着米白色毛衣,头发自然披在肩上,戴着黑色圆框眼镜,下身服饰被墙挡住)
(弗洛伊德(成年)上。一身全黑夏装,神情紧张,靠近墙,打量着女友(未来的),欲言又止)
女:(微笑)怎么啦,叫我到这儿来,又像这儿有堵墙似的畏畏缩缩。
弗:女士。
女:怎么啦。
弗:女士。
女:我在呀。
弗:女士。
女:你到底怎么啦?
弗:我有事想告诉你。
女:你说呀。
弗:我有事想和你说。
女:我在听呀。
弗:我有事想让你知道。
女:讲呀。
弗:是一件过分的事。
女:没事呀,你先讲。
弗:(拖长声音)是一件过——分——的事情。
女:没事的,你先说出来嘛。
弗:是一件真的很过分的事。
女:都说了没事啦,你先告诉我嘛。
弗:可以等我讲完,你再给我回应吗?
女:可以呀。
弗:(深呼吸,眼神不坚定)关于它,我原先是想说,我对你有一定的好感,(迟疑,思考)就是——就是——就是——(思考)男女之间那种,(小声地重复)男女之间,男女之间,你可以理解吧。然后——(改口)但是——就是说,我觉得并不是这样的,并不是这样的,(把心一横,低头看着墙,大声而迅速地讲出以下内容)我觉得我不该用这种暧昧不清的形容,哪怕我这样讲又幼稚又欠考虑又不负责任,但我不认为我们尚未见面是多么大的问题与阻碍!也许我还不知道你日常生活里仍未有表现的或者性格或者习惯或者什么什么的特点和说话方式,可是你真正吸引我的意志,思想,才情,性格,以及种种生活态度,我认为这些是不能够假装的,我认为这些来自灵魂内里的伟大是不能够伪造出来!你把生活发掘出艺术,你的灵魂就是艺术!你就是艺术!你激荡和唤醒我这呆板和空洞的沉睡死灰,你让我重新理解热情!另一面就更加不是问题!你的样貌,身材如何我一点都不在乎,就算你丑陋无比又如何?就算你身材不匀称又如何?就算你有隐疾又如何?就算你不是一个异性又如何?我爱你,我的心脏为你狂跳不止,我的灵魂为你震颤!女士!
(弗洛伊德停止说话,扶着墙,不停用力地喘气,女友此时沉默,望向暗处,若有所思)
(长时间沉默,女友开口)
女:我不是在这儿吗?为什么说没有见过面呢?——让我想想吧,弗洛伊德。
(女友转身由原处下,弗洛伊德转身面向观众,瘫坐在墙脚下,背靠砖墙)
弗:(如释重负,但失望地,向观众)你们说,我会成功吗?(摇头,苦笑,看着膝盖)当然不——当然不了,我不是说她一定不会和我在一起——我可不是这个意思。(激动,抬头对观众,比宽的手势)我是说,我是说,当然啦,我是说(低声细语)墙呀——一堵坚硬的,不会倒塌的墙,它不但挡在我和她之间,我还在她的心里也看到这堵墙啦!我知道——(又低头,此时看着他的鞋子)我知道,我当然知道啦,我永远没资格听她说她的过去,永远看不到她真正卸下防备,毫无顾虑地自在说话的样子,我永远不会真正参与她的生活,她的心里不会有我的位置——我早就知道啦……
(弗洛伊德沮丧,把头埋进手臂,弯着腰蜷缩)
(长时间沉默)
(弗洛伊德起身,走向舞台边缘,然后看着观众)
弗:(低声)想想看,这会不会有你们的一份责任呢?
(弗洛伊德下)
第二幕,第三场
同一地点,同样的微光,墙比弗洛伊德的头顶高出半米,墙脚下放着最后一块砖。墙旁边是一张斜放着的浅绿色尼龙布沙发,沙发的布上有酒渍和油渍,沙发远离墙的那边二十厘米远处放着一架半米高的白橡木三腿小圆桌,右上角放着一只上漆桦木底座,白色灯罩且绣着米黄色喇叭花花饰的拉线台灯(已经坏了),右下角是一台黑色座机电话,桌上散落着揉碎的纸团和正在写的歌词,这些纸张上边零零落落地丢着空酒瓶,薯片盒,还有一支针筒,一把银勺子,一张半开的薄包裹纸,里面放的是白色粉末。
(弗洛伊德由舞台右侧上,酿酿跄跄,神志不清,右眼下方有两块紫色瘀伤,只着一黑白条纹薄短裤)
(弗洛伊德在沙发上瘫坐下,拉动台灯的拉线,发现台灯已经坏了,沉默片刻,而后仰头呻吟,再片刻后,双手覆盖在脸上,失声痛哭,十秒后,弗洛伊德平复心情,伸出左手在圆桌上摸索,先是碰倒其中一只空酒瓶,然后摸到另一个空瓶,他晃了晃瓶子,再拿到自己面前,做倾倒动作,发现酒瓶已经空了,他用右手把酒瓶扔在墙上砸碎;又抱头痛哭,十五秒后,再平复心情,再伸左手在桌子上摸索,这回他摸到薯片盒,放在自己的面前向内窥视,二十秒后,用右手在里边艰难地抠出一小块薯片,放进嘴里,咀嚼,三十秒后,向地上吐一口唾沫,用右手扔掉薯片盒;最后一次抱头痛哭,五秒后,最后一次平复心情,最后一次用左手在桌上摸索,他这次摸到座机电话,于是他侧过身子,趴在沙发远离墙的一侧,把听筒递给右手,放在左耳旁,跟着用左手艰难地拨号)
(电话尝试接通的嘟嘟声)
(无人接听的提示)
(弗洛伊德再次拨号)
(电话尝试接通的嘟嘟声)
(无人接听的提示)
(弗洛伊德再次拨号)
(电话尝试接通的嘟嘟声)
(无人接听的提示)
弗:(面如死灰,没有表情)对啊——对啊——她不在家,她不在家呀。
(弗洛伊德站起,走到桌子前,拿起酒瓶向墙上猛砸,跟着抓起桌上的纸张,揉成一团,一口一口地撕碎它;抓起台灯向圆桌上摔,直到它被摔碎为止;举起座机电话扔在地上,而后不断用力踩烂;踢翻圆桌,再拾起它,提着它的一只脚甩向墙,直到它不能再用)
弗:(向观众,疯狂,嘶吼)看呀!看呀!我就知道会这样!我早该知道一切理应如此!你们这些残忍的人,你们组成的这个残忍的世界,让我长大,让我理解,让我学习,给我希望,给我理想,给我白骨的烛台上点起一团又一团的鬼火,等我追逐它们,你们这些杂碎就要把它吹灭!吹灭!我听从我母亲的说话,相信我友人明辨是非,在我爱人身上献出一切,你们就这样教唆他们,熄灭我的烛光,拆散我的骨架,让他们把我的一切夺走,然后在暗处消失不见!好啊!好啊!好啊!你们真是有本事!你们真是伟大!你们真是他妈的含辛茹苦!但你们以为我会束手就擒吗?你们以为你们能抓住我吗?你们以为你们能困住我吗?你们以为我会像你们古往今来毁掉的千千万万只恒星那样屈服吗?我马上就让你们这些自大狂知道我的厉害!知道我即使不需要你们,我也能他妈的活下去!活下去!给我再见吧!你们这些残忍的人!
(弗洛伊德随后由说话变为尖叫)
(光线忽灭)
第二幕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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