异界之面

我知道我是神经质了些，可是本，你整天想着要给我做精神鉴定，我现在这个状态没被关进疯人院已经算是万幸了，干嘛非这么逼问我，你从前可不是这样的。

不过既然你要问，好吧，我告诉你吧，看在自从我离开理查德.霍格兰那位于敦威治的寓所后你跟发疯了一样给我写那么多信的份上，现在理查德.霍格兰失踪了——肯定是和那些可怕的东西一起走了——我才敢回自己的家里呆一下，上次被吓了一次之后，我的神经一直没恢复好。

你问理查德.霍格兰？不，我不清楚他的现状，也不是不想猜，你是不是觉得我不愿意再聊理查德.霍格兰的事情，是因为他和什么可怕的存在有关——某种意义上你是对的，正因如此，我现在根本不想，也不敢——去猜测理查德.霍格兰如今的去向，那种事情估计连上帝都不知道，我也不清楚我这辈子是否会再敢去经过迪恩斯地区那条该死的公路，唉，你别催，我马上就要说他的事情了，等我说完你就知道这件事为什么我连你都不愿意告诉了。还有，无论你怎么笑我，这辈子我都不会再靠近海岸或者坐船在海上了！

你想必知道，理查德.霍格兰是我的大学同学，他很有天赋，在任何方面都是数一数二的，只是他那令人毛骨悚然的爱好——他对神秘学有一种莫名的迷恋，他大学时的一个死党去过他的家里，发现他的房间堆放着一大堆神秘学书籍，甚至还有在公元730年由阿拉伯疯子阿卜杜拉.阿尔.哈萨德所著的《死灵之书》，他房间的墙上还画着各种神秘教派的令人疯狂的可怕图腾。从此，这个人便和理查德.霍格兰绝交了。

他在大学时代一直是最优秀的出类拔萃者，但是要说有谁愿意和他交朋友，那可真是荒诞不经。

他对那些神秘未知事物的敏感程度简直是前无古人，但是，至少我希望，是后无来者。

我想你应该记得理查德.霍格兰也发表过几篇关于神秘学研究的论文，还在当时引起了一时的轰动，他不同于其他只是为了博人眼球的庸俗的研究者，他的观点有理有据，所有证据都如同本身就是一个事件的不同部分，让你觉得他似乎真的看见过那些东西——不，我现在已经分不清楚是他研究得出的观点还是那些东西告诉他的！

我似乎记得他还有一篇论文没有发出去，在他失踪后被他的父亲销毁了，意义不明。

那天上午我正在睡觉，突如其来的来电把我惊醒，我拨通电话，对面传来理查德.霍格兰那具有标志性的干枯沙哑的嗓音。

我现在十分后悔，当时听到他声音的那一刻就应该挂掉电话——我和他的关系一向不好，并且我根本不应该答应他的邀请，去往他那位于敦威治的住宅。

只是我还是去了——碍于同学情面，我在马萨诸塞州的艾尔斯伯里公路的交汇处走入那条行人常走岔的路口，然后下车，我知道自那次著名的“敦威治恐怖事件”后指向敦威治的路牌已经拆掉了，不过我从前是来过敦威治的——当时与朋友打赌敢不敢去敦威治过一晚还活着回来——那是题外话，我穿过那些缠绕着野蔷薇的碎石墙——那些田地仍一如既往地贫瘠，通过一条向上的小道，看着那些怪异的山丘——这就是敦威治了。

到了这里离理查德.霍格兰的住宅仍然有很远的一段距离，自从恐怖事件发生后村民们都对那些山丘退避三舍，可是理查德.霍格兰却偏就将住宅建在了山脚下。

我到达时已经是晌午——然而理查德.霍格兰早就站在门前等着了。

“伙计，我认为你不应该会那么慢到的，你从前可不是这样的。”

我没回答他，不是对他的厌恶与烦躁导致的，而是我惊叹于他的变化——他从前是非常精神、干净的，只是表情稍微给他添上了阴霾——可是现在，他整个面部仿佛潜藏在某种原始的草本植物里，他的胡须卷曲缠绕，仿佛藤蔓一般，一路向上生长蔓延，与那如野草一般凌乱的头发相遇，于是如同两支军队相遇一般缠斗起来；他的额头显得格外突出，那更像是从前原始的直立猿，同时他的眼窝深陷，仿佛深不见底的未知深渊，他浑身散发的气息使我恐惧，甚至一度唤起我原始的动物本能；他似乎很久没有清洁身体了，显然他过着独居生活，而且比以往更加痴迷于神秘学了。

他带着我走进了他的住宅，令人惊讶的是，他的房子并非我想象的脏乱如同动物巢穴，而是干净整洁，并且似乎将大多数神秘学书籍收起来或丢弃了，只剩下一本《死灵之书》，他的工作台面整齐地摆放着草稿纸与笔记，我走过去想要看看他的研究成果，却被那上面一张照片吸引了注意力。

那似乎是一张在极高处拍摄的照片，有深邃的陨石坑和形状怪异的巨大山丘，而照片靠近中心的地方，则有一个明显的可怕面部，深邃可怕的冰冷五官，非人的表情，那似乎并不是来自我们人类，而是一些至奇至怪的文明，在极其久远的古老年代建造的东西。

没等我询问有关这张照片的信息，理查德.霍格兰就开始给我讲述有关这张照片的故事。

“其实我邀请你来这里，”他说，“就是为了这张照片，我知道你其实并不想来，我也知道我大学时的行为招致了许多人的鄙视。

“但是相信我，它们真的存在。

“从大学毕业出来后，我本可以找一份体面的工作，但是你知道，比尔，我还是痴迷于神秘学更多，所以我回到了敦威治——比尔，我想你甚至所有同学都不知道，我是敦威治人——潜心研究神秘学。

“后来真是幸运——在我发表了那两篇论文后，竟然有一个自称是在NASA工作的人来找我，还拿着一张照片。

“没错，比尔，就是你看到的这张照片，他告诉我那是一张最近‘海盗’号在火星拍摄的照片。

“我看得出你很震惊，比尔，我当时比你现在还要惊讶，我研究这些有关群星的未知文明如此之久了，却从来没有见到过如此明显的证据，它完全可以证明那些存在的真实性了。

“那个人还告诉我这是新拍摄的照片，还没有被公布，他希望我能够尽快研究出这个神秘的面部的真相。”

本，我其实完全不知道他说的到底是真的还是杜撰出来的事件，用以掩盖他与那些可怕的存在有来往的事实，但是当时我并不考虑这些，只是耐心地听他说着那张照片的故事。

“我当时是多么激动，别说吃饭或睡觉，连喝口水我也觉得是极为过分的事情，但是尽管我手上有大量的资料，可是对于研究似乎没有任何用处，那段时间，我的研究工作几乎一直停滞不前。

“直到某一天，我无意中翻开了某本研究‘Oannes’的书籍，我感觉好像发现了什么关键点，于是我花了一个晚上将整本书籍仔细地阅读完，接着我找来了Oannes的壁画照片，经过仔细对比，Oannes的面部居然和这尊诡异空洞的面部雕塑有极大的相似之处！

“这突如其来的巧合让整个事情突然浮出水面，我一直在研究的那自群星降下的文明不仅在火星雕刻了一座面部雕塑，而且通过机缘巧合我还找到了建造这个惊人的建筑的文明，而这个族群正是美索不达米亚文明在传说中所描述的一种生物——Oannes！

“我现在已经写好了论文，等几天后论文一发表，肯定要对世界对我们人类文明的认知做出巨大改变。”

我并没有他想象的那么激动，不过他并没有失望，只是又拿了他以往的一些研究工作给我讲解，就这样，一个下午过去了。

事实上我到此时仍以为他是个痴迷于神秘学的无可救药的笨蛋，只会写一些唬人的玩意儿——你知道，本，我一直不相信这些荒诞不经的东西。

也只能说我当时真是幸运——我当天晚上在理查德.霍格兰的住宅里睡下后，总觉得睡不着，有一种不安感——我从小就如此敏感，可以说这甚至救了我的命——于是我从床上起来，企图在周围转悠一下——却无意中在门边听到了一些微弱的声音。

于是我将耳朵贴在门上，企图听清楚这到底是什么声音，却无意中发现了一些可怕的东西。

那是理查德.霍格兰与某些神秘可怕的未知生物的一些对话，我听得出那种语调显然不是出自人类的喉咙，生硬而蹩脚，但是听得出是英语，那种存在的数量似乎不少，因为我还听到了一些湿滑的脚步声，交谈持续的时间并不长，抑或是我听到的只是他们谈话内容的最后部分，总之当时我真切地听到，他们在谈论的话题，是我。

“……计划进行得如何……？”

“这得看你，理查德，这是你的屋子。”

“我尽量在明天晚上前控制住他……（模糊不清）…一起去。”

“……理查德先生……（模糊不清）…事先声明…他要是拒绝接受我们的‘犹格.索托斯’……（模糊不清）…处决。”

“（顺从的人类语调）…好的…Oannes们，我尊重你们的决定……”

（模糊不清）

（湿滑的脚步声）

“先生……我们很欣赏您……希望您能帮助我们……（模糊不清）…带到我们那。”

（湿滑的脚步声）

（开门声）

……………………

谈话结束，我在门边蜷缩着不知所措，害怕那些可怕的东西突然打开门把我掳走，恐惧几乎使我丧失理智，但是当敦威治的冰冷寒风从窗户吹进来时，我还是逐渐恢复了冷静，我意识到自己正处于骑虎难下的局面，我应该想一个理由外出，然后趁机发动汽车扬长而去，可是眼下似乎完全没有这样的机会，那些生物，理查德.霍格兰叫它们“Oannes”，甚至它们现在就在就在门外甚至窗户旁窥视着我，我可以说是四面楚歌了。

这天晚上我自然是睡不好了，即使勉强入眠时，那些生物沉重湿滑的脚步声又会在耳边回响起来。

第二天早晨时，我本以为理查德.霍格兰会威胁我或者将我击晕将我送往那些可怕的生物那里，但他采用的方法却超乎我的预料。

“比尔，”他说，“昨天我对你撒了谎，其实我已经见过我所说的‘Oannes’了”

“你所看到的那张照片——现在NASA已经向公众公布了——只是他们隐藏了我提供给他们的研究材料——这座人脸雕塑——现在被称为火星脸——是那些来自群星的古老而发达的神秘文明，也就是Oannes建造的，而且至今为止他们仍然把这个建筑作为他们在火星的落脚点——也就是说，这座建筑仍在使用。”

“我不知道你昨天晚上是否听到一些动静——你是对的，那就是Oannes，我昨晚与他们交谈了很久，并且得知了一些有关于他们的信息。”

“Oannes们来自猎户座，他们在那里的一颗行星上演化，据说他们的祖先是一种像鱼的生物，他们同你我一样，也是离不开水的物种。”

“在那地球的生命仍处于无理智无情感的状态时，Oannes们已经能在星际间穿梭。”

“而在几十万年前，Oannes们来到了地球，原因他们还没有告诉我。”

“他们还在地球的有史时期时引发过人类的不和，从而导致战争。”

“他们能用某种装置控制潮汐力，从而引发海啸。”

“尽管他们引发了某些战争，但是请相信我，他们其实是友善的。”

“你要知道，比尔，其实像我们人类这样愚蠢的，只为了欲望而行动的文明，在许多高等文明眼中是一文不值的。”

“他们时常会用一些隐匿的手法戏弄我们人类，这也是我们自身的愚蠢与目光短浅所导致的。”

“像我，比尔，我这种人能够去尝试理解，去探索那些平庸之辈一辈子也不会去想更不会去做的事情，是极其难能可贵的。”

“Oannes们很欣赏我，他们想要我加入他们的行列。”

“而你，比尔，我看得出你也有探索未知的潜质，我希望你也能够和我一起去见他们，看在同学的份上，天作证，我不会欺骗你的。”

本，我当时其实已经相当恐惧了，我害怕从周围走出几只湿滑粘腻的鱼形生物，它们将会我抓住，我将被带去一个完全陌生的星球，也许我会成为它们解剖台上的样本，或浸泡在某种防腐液体中的切片，这种危机降临的预感使我那原始的动物本能从潜意识中探出，试图让我能够力挽狂澜。

也许当肾上腺素分泌过多时，人对恐惧反而麻木了，我终于开口了，用那颤抖的声音对理查德.霍格兰说道——

“不……不……你真是疯了……理查德…这太疯狂了……你认为这一切都被你掩盖得天衣无缝吗……不…当你与那些令人作呕的家伙谈话时…我正在门边偷听着呢……你想干什么我一清二楚…别想蒙骗我……”

他的表情一刹那间变得那么怪异而可怖，那张脸上的五官极度怪异地扭曲着，眼神中流露出非人的杀气，就如同那些古老的传说中所描绘的怪物，但是他很快平静下来，试图继续说服我。

“比尔，不是你所想象的…………”

我不会再耐心地听他说任何一句话了，没等他说完，我拿起了他放在门边的手杖往他头上砸，我看见鲜红而明亮的血液从他头上流下来，他随即晕了过去，这些动作完全是由我的本能驱使着做出的。

接着，当然了，我逃出了他的住宅，然后慌不择路地逃跑，希望能尽快逃出敦威治——于是那些该死的碎石把我绊倒，并在我的手脚各处划开了十几道口子。

当终于见到我那部年久失修的破烂汽车时，我感到如释重负，于是也顾不得疼痛与疲累，赶紧发动汽车，生怕那些村民也是伪装着的那些可怕的鱼形生物，见到我企图逃跑要来围剿我，幸好这不过是多余的担忧，我顺利安全地回到了我的家里。

我本以为事情就这样告一段落了，特别是后来得知理查德.霍格兰失踪的消息后。

可是在某天晚上，我去购物后回家时，我发现，那些存在，我根本就没有甩掉它们！

那天晚上下着令人厌恶的黏湿的细雨，人们都在家中，我买了一些文具，准备回家，可是发现锁有些异样。

虽然很淡，可是那把锁呈现出破坏过然后再次修复的痕迹，我打开锁走进屋子，发现地面残留着一些腥臭的粘液，我不明白我当时为什么还要走下去，直到走进了我的房间。

那是我一辈子做过最后悔的事情，我打开房间的门，看见墙上那个巨大鲜明的符号，以及周围描绘的一些星图，而符号的正中间，不知道用什么办法贴着一张照片，我从墙上拿下来那张照片，愈发的觉得熟悉，终于，我回忆起了这张照片的由来。

那是一张理查德.霍格兰曾经拥有过的照片，那是一张面孔，一座火星的雕塑，一个古怪而可怕的神秘文明的造物，那是，异界之面——火星脸。

我翻过这张照片的背面，上面写着一行警告我的话，虽然书写方式熟练但并非出自人类之手。

我想，“Oannes”在给我下最后通牒。

“Our name is oannes, we come from the stars, we rise from the ground, we emerge from the sea floor, we fall from the sky, we are everywhere, we are standing beside us in every place you can imagine.”

注：该段可翻译为：我们名为Oannes，我们自星辰而来，我们从地上崛起，我们从海底涌出，我们自天空降下，我们无处不在，我们在每一个你能够想象到的地方，你的身边站着我们

“本……其实这给我的神经造成不小的伤害……”

“我希望你能理解，这个事情真的令人恐惧，我现在勉强能够回家看一看，除此之外我每天都在换着不同的地方住宿。”

“现在你总算知道事情的始末了。”

“本？本……？”

“……难道说你…噢…天……你说话啊？本？……”

“不…不……你在开玩笑对吧……这不是真的对吧……本…本…”

“放过我…………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Our name is oannes, we come from the stars, we rise from the ground, we emerge from the sea floor, we fall from the sky, we are everywhere, we are standing beside us in every place you can imagin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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