披头散发的男人叼着散烟,背手站在一条人迹罕至的小路旁。他那还算是硬朗的脸上写满了疲惫与焦虑。每当有难得的行人经过,他都会与其互相凝视,缓解自己的劳累,得到或好奇或不屑的目光。
“嘿……我说狄更斯老兄……你到底在等谁?”男人旁边站着半个身子都缠着纱布的乔治,伤口做了简单处理的他此刻很显然不是很好受,因为仅仅是说一句话,他都要呲牙咧嘴好几次。
天已经快要亮了,狄更斯凝视天边颜色越来越深的启明星,从他那紧抿的嘴唇来看,他压根没有想说话的意图。乔治自讨没趣,便装作不在意地“切”了一声,也从口袋里掏出一根散烟点燃,自顾自地抽了起来。
“我在等我的一个老朋友。”很久之后,狄更斯硬若钢铁的声音响起。
“你的老朋友?”乔治满脸笑意,“真难以想象你这样的家伙还能有一个朋友……要我说那个人一定是和你一样古怪的怪物……说不定你们还曾经在一起讨论过什么‘眉毛歪斜之哲学’什么的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说着说着,乔治哈哈大笑起来,但这种激烈的笑法显然牵动了他的伤口,在短暂的快乐过后,他痛得把身子蜷缩了起来。
狄更斯眉头紧锁,他深知对付乔治这种人,唯有不理不会是最好的处理方式。因为你越是生气,他就越是来劲。于是他索性闭上了嘴,不让一个字离开自己的口腔。
“今天天气不错啊,是个踏青的好日子。”乔治满嘴胡话,“天气晴朗,万里无云,小雨和白云数量都恰巧在我能接受的范围内……嗯……我觉得很不错……”
“闭嘴!”狄更斯感觉自己太阳穴青筋跳动。
“你看树那边的那个姑娘……”乔治的嘴还在喋喋不休,“她五官长得真是精致……看那长长的睫毛和挺拔的鼻梁……她嘴唇的形状一定很适合亲吻……噢她不会是向我们走来的吧……嗯我看有这样的可能,她一定是来找我要联系方式的……WTF?!?!你这怪物竟然有一个这么漂亮的老朋友?”
短发的漂亮女孩迈着青春四溢的步子,走到狄更斯面前,用力握住了他的手,开心了笑了起来。狄更斯也难得地露出了温柔的笑容,此刻的他倒像是一个正常的青年,只是皮肤有些苍白。
乔治很清楚自己的身体还是由血肉构成的,还并没有进入战斗模式。但在极度的震惊下,他觉得只有“石化”这个词能描述他现在的心理状态。
“好久不见。”女孩率先说。
狄更斯没有应答,他认真凝视着女孩形状美丽的双眸,似乎想从中捕捉到一点什么。过了一会儿,眼光里带着一些说不明道不清感情的他移开了目光,慢吞吞地说了一句话:“你还是以前那个样子,一点没变。”
女孩脸上的表情忽然变得有点僵硬,不过很快恢复正常。她嘴角微微勾起,笑道:“你变得可太多了,你现在的脸就像涂满了劣质的白粉笔。”
狄更斯没有对这样刻薄的话反击,他轻轻地叹了口气:“我现在正在为帝国的未来征战。”
“你都快上头条了大明星。”女孩的声音带着调侃,“报纸上都是你的寻人启事……不不不,说是寻人启事不如说是通缉令更为恰当,德兰克声称你袭击了一名无辜的黑人之后前往他的公司试图刺杀他的秘书,是一个可怕的恐怖分子。”
沉吟了一下,狄更斯说:
“我做的远远不止这些。你听好了,我现在追随的那个人不是什么喽罗宵小,而是大名鼎鼎的唐。那个统领整个南方黑道的唐,那个被认为是未来帝国皇帝的唐,我们为了自由而……”
在乔治的视野里,女孩的笑容随着狄更斯的讲述变得越来越僵硬。
“好了!”终于,女孩脸上的笑容在一瞬间转变成纯粹地不能再纯粹的愤怒,“我不会再为任何人卖命了,我不是一个白痴!‘为主的信仰而战,荣耀加于吾身,胸口的十字将保佑我与整个世界。’这个誓言你一定说过吧?!可现在呢?这就是一个笑话!一个能让人笑得前仰后合的玩笑!你指望那个该死的神明突然降落到地面来拯救我们?你指望我们身上的诅咒能被他在弹指之间解除?!都是不可能的!!我只想度过一个安稳的余生!!我不想再去背负这个他妈的诅咒的他妈的痛苦!”
说到最后,女孩声音中的怒火已经完全无法掩盖!
她深吸一口气,继续说:“我们都曾是光明神的教徒,我们的力量也来源于他。而现在我们背负着诅咒,每一次使用他给的力量都会遭到严重的反噬。我不会跟你去参与战斗,我想多活几年!”
乔治在一旁已经彻底石化。
狄更斯看了他一眼,苍白的脸上满是无奈:“其实……诅咒是可以被破解的。”
女孩愣了一下,随即哈哈大笑起来,笑声夸张地好像在哭一般。
“答案很简单……但它耗费了我九年的时间。”狄更斯说,“走吧,我请你喝一杯。相信我,你会得到重生的。”
女孩默然思索了一会,重新回复了之前那副阳光灿烂的样子。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般,她看向乔治,用一种戏谑的声音问道:“狄更斯,你好像还没有跟我介绍你朋友的名字。”
“他?”狄更斯斜着眼瞄他,“叫他杰克吧,那是我一直想给我未来的儿子取的名字。”
……
“图帕克和唐的脑子一定让驴踢了。”
身着一身蓝色西服的男人坐在长桌的首段,淡淡地甩出一句粗俗的话。
若是不经意地瞟一眼,男人显得十分的年轻,眉目之间流畅着快意恩仇的少年气,五官也都挺拔精致。但若是定睛一看,男人眼角的皱纹和脸颊的暗斑便会暴露在你的视线之下。
他已经不再年轻。
由首席向下,长桌旁共有七个座位。这些人大多是位居要职的官员,只有两位是商人和军官。而德兰克,便是那七人中唯一的那个商人。
“这是践踏帝国法律的行为!”一个银发的老人愤怒地拍着桌子,“这是在我们的脸上开战!
“也没有那么夸张,先生。”老者对面的一个西装革履,梳着大背头的男人振振有词,“这只是年轻人们的械斗而已,你知道的,在这个国家,人们无法发泄心中的烦躁,难免会以一些极端的行为缓解压力……”
“他们在挑衅我们,这个事实毋庸置疑。”又有一个人发声,这次是一个苍老的女人。你不能从她皱纹密布的脸上看出她的任何情感,却能从她的眼睛里感受到她如同惊涛骇浪般的怒火。
“我想听听德兰克的发言。”坐在首席的男人轻轻叩击桌子,发话。
德兰克眼中色彩流动,思考了片刻,他开口:“我觉得我们应该出动军队镇压。”
“为什么?”男人挑眉。
“很显然,他们是因为某些不可调和的矛盾开始进行冲突,而非是有心挑衅帝国政府。如果有心挑衅,他们完全可以比这做得再过分。”德兰克望向先前那位激动的老者,继续说:“这跟从前的示威震慑不一样,他们是带着武器聚集的。如果我们不及时调停,很可能会产生一场大规模的战争,造成数以千计的死伤。”
“军队不是用来做这个的。”德兰克对面的军官摇头,“军队从来不会插手帝国内部的事务。”
从德兰克的角度看来,这个魁梧如山的黑人侧脸如山脊般坚硬,眼神中透露着不可侵犯的寒光,像是一把冰冷的重锤。
“苏格拉底!”坐在首席的男人皱眉喝道,“你是一名军人!服从命令是天职!”
苏格拉底轻蔑地看了那男人一眼,随即望向德兰克:“你听好了小子,我他妈不管你是为了什么该死的立场制定这个该死的计划,我不可能调动军队来为这个腐朽的机构做任何事,听好了,是‘任何’!”
“那军队存在的意义?”德兰克很平静,“在政治上,任何事都要讲意义。”
苏格拉底一时语塞,他故作镇定地嗤了一声,恶狠狠地瞪着德兰克说道:“我清楚你是为什么提出这个计划,你在为自己牟利!你想要通过军队来平息这场暴乱以提高威望,你根本不在意平民的伤亡!”
德兰克直直地盯着他的双眼。
“由我来统领军队。”他忽然笑了,而且笑得很灿烂,“若有一名平民死亡,我引咎辞职。”
屋内鸦雀无声。长桌上的众人互相交换眼色,心中充满了震惊和不解。苏格拉底竭力地装作自若,但他那如同铜铃般大小的眼睛还是出卖了他。事实上,在他的心里德兰克已经和神明画上了等号。
“我觉得这不太可能……”老者挠头,开始语无伦次:“没有任何伤亡是完全不可能的……我觉得这不太行……”
“就这么做。”坐在首席的男人一拍桌子,“苏格拉底,你现在没有考虑的余地。如果你对这个计划有任何异议,那就去找监狱长说吧,华莱士!”
一个比苏格拉底更加魁梧(或是肥胖)的女性黑人带着微冲撞开了门。苏格拉底心中充斥着足以炸碎月亮的愤怒,无奈地举起了手,跟着名为华莱士的女人走了出去。
德兰克仍旧带着温和的笑容:“谢谢伟大的皇帝殿下。”
少年温暖的笑容像是冬日的暖阳,总能让你放松下来,卸掉所有的戒心。但他们不知道的是这笑容仅仅只是一面面具,在面具底下,藏着一张总是面色冷漠的脸。
……
“准备好动手。”图帕克背着手,嘴里叼着雪茄,含糊不清地说。而周边的手下则全都脸色凝重,腰身微弯,手持已然上膛的微冲,手指一刻也不敢离开扳机。
唐的人站在巷子的拐角处,脸上带着夹杂着兴奋的笑容,手里握着黑色的格洛克,黑洞洞的枪口就指向正前方。
“阿卡修,提醒兄弟们都小心点。”图帕克说,“这些家伙是和我们一样的暴¹徒,远比那些条子危险得多。”
他伸出一只手,把嘴上的雪茄取下来,继续说:“上帝会站在我们这一方,因为他清楚我们的信仰是最虔诚的。”
“人一生不过两种状态,活着享乐,或死了下葬。”图帕克把雪茄摔在地上,“战死在街头是我们的荣耀!”
他身后的兄弟发出气震山河的咆哮。
唐脸上带着令人捉摸不透的微笑,被黑色西装包裹着的手臂停在半空中,马上就准备挥下。
“我请求您宽恕我的罪过。”他身旁的几个人开始祷告,“我们只是被逼无奈地保护自己。”
“我想再听一遍祖母演奏的管风琴。”唐闭上双眼,双手合十,嘴角微微扬起,“我想再感受一下那种不会被打破的沉默。”
图帕克狞笑,抬起头凶狠地嘶吼了一声。
唐猛地挥下手臂。
两拨人带着各自的武器向前奔跑,眼神中闪烁着决然。他们已经准备好为了信仰和立场付出自己的鲜血。相信不到一个小时,碎肉和脑浆就会铺满这个原本宁静的小巷。
图帕克和唐在同一时刻拍下了腰间的警报器,这是号令其他地方的弟兄进攻的信号。在接下来的十分钟内,全国各地的不同小巷将展开程度与他们一样激烈的战斗,甚至会更为凶残。
为坚守的信仰和立场在街头付出生命,也许没有在阳光和雨露下谈情说爱茁壮成长美好。但有些时候,年轻人必须学会放弃那曾经被你握在掌心的幸福,然后用空无一物的手掌握起冰冷的刀。
年轻地血,即将迸发。
一道闪电般的幻影忽然在唐阵营里闪过,我突兀的像晴天的霹雳。血花飙射,四颗头颅在空中砰然炸开。与之相称的是不远处的图帕克阵营,也有四颗头颅在人群中轰然爆开。
“那他妈是什么东西!”图帕克震喝,手里的微冲已经对准了站在了两方中间的那个男孩。
唐咪起眼睛,手已经悄然地握成了拳。
男孩年纪不大,嘴唇上还有着白色的绒毛。他的眼睛里带着与这个年纪不符合的傲气,这与唐和德兰克那种隐而不发的傲气不同,这种傲气直接暴露在日光之下,如同刺一般深深扎入你的心里,让你在感到不太舒服的同时也体会到了这男孩的锋锐。
这是埋藏在骨髓里的骄傲,是别人无法复制的骄傲,是男孩DNA上独一无二的记号。
“你们。”男孩冷漠地吐出两个字,“把武器全都放下,否则我要你们所有人的命。”
男孩两只手上都沾满了粘稠的鲜血,还在向地上滴滴答答地滴着。
图帕克和唐不约而同地望见了他手臂上的刺青,一个可怕的名字出现在他们的脑海。在他们还是两个无人庇护的马仔时,所有的前辈都告诫他们:不要试图去挑战一个左边手臂上纹着D.K的少年,即便他看起来极度稚嫩。
记得有人说,这个少年是十步杀一人的暴徒,一柱香的时间可以把你切成二十余段。
有人说,这个少年有一对撒旦赠送的对戒。这是这副对戒使得他拥有了强大如魔神的力量,却也失去了人类的性格。
还有人说,这个少年曾以一人之力,屠戮过一个人口过万的小国,而面不改色。
除了他左边手臂上纹着D.K之外,另一个重要的特征就是这个少年右边手臂上刺着一只黑色的天狗。
唐不由得感觉口干舌燥,他甩了甩头,尽力把恐惧甩出脑海。
阿卡修喃喃地说:“是错觉吗……我好像……看见他的手臂上……刺着天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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