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第一站就是格拉斯哥,他是名单上的第一位。只是,蒂亚戈让我暂时忘记了完整的计划,只留下了那份名单,以及,我心底不愿承认的愧疚与渴望。
找到他,和他实现过去的约定。两个月,走边整个欧罗巴。这不再是脑域的幻景,而是眼中真实的历史。我们一路游览,一路尝试说服那些人,在不透露一切的前提下,让几乎完全陌生的人加入一趟单程的旅行。有些人去了,但绝大部分没有跟从。全程,他都在一旁,平静地看着我陈述,不提任何问题,就如同第一次相遇时,他在台下看着我演讲的目光出奇地一致。旅途中的花费都由他负担,那种数额的开销并非一位简单的咖啡店店主可以负担的,我知道只有为脑域的那些公司维护或是直接编写程序,让虚拟的世界给人们带来更多欢愉,才能换取来这些收入。我仍记得最后那次争吵正是关于脑芯和脑域,但不论如何……
他在这里,就足够了。
最后一站。米兰。没有需要寻找的对象,但却是当初相识时,我们共同梦想的旅程。
站在米兰大教堂顶,依偎着他不算宽确实温暖有力的肩,俯瞰早已褪去昔日繁华的时尚之城,我问出了那个问题。
“你……不问为什么吗?”
他看了看我的脸,嘴唇翕动,数秒才开口。
“我以为你不会问的。”
我笑了笑,剥开他的衣领,摘下他胸前的紫色水晶,与我自己的水晶和在一起。阳光洒在它深邃晶莹的表面,泛起幽暗而神秘的光。
短时间沉默之后,我摇头道:“是。我不该问的。”
他笑了,笑的很灿烂,褐色的双瞳看着我的嘴唇。我忽然想起多年前的某个时刻,但预想中的场景并未到来。他只是抱紧了我。心中泛起一阵涟漪,也许,是失望?
“回去吧。让我知道它的答案。”
我没再说什么,咬着嘴唇点了点头。
五年后。华沙。
那首歌又一次在我耳边响起。
那首我并不喜欢,但他无比钟爱的歌。
《谣》。
乐声想起的刹那,被催眠而沉入潜意识的记忆被完全唤醒。
计划。行动。方案。
但,不应该是现在。
不该在这时候开始。不好的预感涌上我的心头。我转身,取消了采购物资的计划,疯狂朝基地的位置狂奔,心中只剩下一个名字。
查德。查德。查德。
日语女声和着旋律,哼出一长串连绵而让我无法听懂的音符,神秘,诡异。悠扬妖异的女声中,几辆小车在眼前相撞。半空中,几团灿烂的火焰绽放,仿佛是盛大戏剧的开幕。
成功了。
但……
我冲进基地,看见工作大厅正中央的玻璃缸。缸内是暗黄色的液体,正中在无数电极的包裹下,漂浮这一颗粉色的大脑。
只一眼,我就认出了它的主人。
蒂亚戈看着我,其他所有人一起看着我。气氛压抑。
“这是他的决定,也是唯一万无一失的计划。他让我们瞒着你。”蒂亚戈的解释简单干脆。
日本女声的音调忽又高亢几分,词句见依旧没有明显的停顿。连绵而妖冶的曲调中,竟多出一分悲壮。
“你怎么会听这种歌?我鸡皮疙瘩都快起来了!”
“呵,女孩子懂啥。这是神道教巫女祭祀时用的谣词,鬼怪文化在当年的日本可是非常流行的。”
心很空。没有哀痛,没有愤怒。什么也没有。
“他的身体在哪?”我发现自己的声音出奇地平静。
蒂亚戈没有说话,指了指一层。
水晶棺椁内,那句躯壳,那具曾说希望看见未来的身体,那曾经把我无数次拥进怀里的躯体,无数次因这首歌和我拌嘴的躯体,静静地躺在里面,脸色苍白而安详。我轻轻上前,将脖子上的水晶取下,又一次将两半合而为一,放在他苍白而冰冷的掌心,再放上自己的手。
十指相扣。
他还没有死。我看向那个大脑。他还在,还在做最后的努力。他的意识依旧在神经与电极之间游走,完成最后的心愿。祭祀的谣词在空中回荡,经久不散。
以自己的身体为祭品,他终于完成了这场盛大的献祭。
基地外,轰鸣声接二连三传来。所有AI都已失控。
“成功了。”我看着他的面容,“那你在未来,又看见了什么?”
剧烈的爆炸。基地开始摇晃,头顶的砖块破裂,泥土裹挟着碎片掉落。飞机引擎的轰鸣声中,炮弹落下。
被抛飞的瞬间,我听到了他的声音在脑海想起。脑芯广播。
“阿黛拉,对不起。我爱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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