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五十七章：焚炉弟子（下）

“极云小友，你这刀……”

弥奂看着已经吃下了第五桌十人份食物的狼皮青年和橘色小猫，额头上冒出些紧张的汗水，似乎想找些话题聊聊。

斜着眼看了看那连柄长达两米五的战刀，姜落天粲然一笑：“此刀名为骸粼，是我师傅打……”

说到此处，姜落天的神情忽地暗淡了许多，放下筷子的他，喉头似乎有些不自觉地鼓动。

深吸了一口气，姜落天笑道：“还没跟弥前辈仔细说过我师傅，实不相瞒，吾师名唤海落，他还有个道号，叫……”

“焚炉！”弥奂突然开口惊呼，瞪着双眼，难以置信地盯着姜落天清澈的眼睛，似乎想在里面看到那位丹道至尊的哪怕一星半点影子。

焚炉，或许在这个时代的人听来有些陌生，甚至在多数道门新秀耳中都不会是什么熟悉的强者。

但在老辈强者面前，尤其是在炼丹大家眼中，这个焚炉，是足以和血窟老祖、四方游侠相提并论的丹道至尊，不，只看丹道造诣，或许君莫笑都无法与之相比！

（注：血瀑——四方游侠——君莫笑（莫骁）为一人。类比于血海——狂雷圣主——雷厉风；血澜——杀伐天使——慕听颜。）

他崛起于七十余年前，几乎凭借一人之力便开创了一个炼丹派系！

那便是——焚炉派！

这一脉的药师丹师讲究一力破万法，炼丹时真气调配十分随意，以一种大开大合的态势炼至丹药，但在疯狂中却又有几分细腻，所以此派对于药师的神识力量要求极高。

焚炉在道门叱诧风云的那十年间，可以说是自血窟老祖完善炼丹之法后，药界中最鼎盛的时代了，这十年间药界的发展足以抵得过前面五百年！

而焚炉也只出现了这十年，十年后，任凭朝廷与道门如何搜寻，就是无法找到此人，就好像，这人只是为了给所有痴迷丹道的道人一个灵感，而当他完成了任务后便回归了仙界一般。

那是个传奇的人物，他——怎么会有弟子……

时间回到一年前，聆音谷。

血窟默默地听完姜落天的计划，满脸不愿意地道：“这就是你舍弃最擅长的剑道，而去练习大开大合的战刀的原因？那骸粼是老子给无极化形后准备的！那可是敖因的龙骨龙鳞，这样的龙王骨刀世上可没有第二把！”

姜落天满脸的无所谓，对着无极毛茸茸的可爱小脸“吧唧”就是一口：“把刀借爹用用好不好？”

无极的小虎头一歪，唇边两道小胡子向上翘了翘，口中发出清脆的童音：“好呀！”

血窟看着这两个狼狈为奸的家伙，无奈地拍了拍脑袋，然后随手丢了一鼎药炉过来：“熟悉熟悉吧，这是你三师兄之前的药炉。”

“哦？舍得给我好炉子了？”姜落天眉眼含笑，抱着无极上前一把接住药炉，赞叹道：“好家伙，这是炼丹的？”

血窟冷哼一声，道：“这炉子可不是一般的药炉，此炉名为——炼狱，是足以炼出极品中的极品的宝炉！是你三师兄亲手锻造的。”

“那为什么在你这？”姜落天疑惑。

“因为老三入世大道顿悟，以游方药师的身份入世，独创出了新的炼丹流派。”正在给闪雷洗澡的迟鱼抱着大刷子走上前来。

“嗯？那……这炉子给我……”姜落天隐约间似乎察觉到了血窟的用意。

迟鱼和血窟对视一眼，答道：“师傅自然是希望你做戏做全套，用全新的身份融入道门，加入到大齐之中。”

“那我的新身份应该是……”

“自从你学习炼药以来便喜欢精炼速成，倒是与那小子当年的流派不谋而合，等出去之后，教你炼丹的师傅便是七十年前那天兆般的人物——焚炉。”

…………

庭枫郡，齐生堂

“好！好啊！”一身火红长袍的老药师对着面前侃侃而谈的姜落天不住点头：“果真是英雄出少年！老弥，你这算是大功一件啊！”

刚刚从拍卖会走出的封义茴长老听弥奂讲述了姜落天的事情，尤其是“焚炉弟子”这层身份，让他当即起了爱才之心。

但长老终究是长老，为了“验明真伪”，封义茴还是拿出了一些不常见的药材考了考这面相憨厚的狼皮青年。

没想到这年轻人竟然有如此扎实的药理基础，甚至还能说出许多药典中不曾记载的草药疗效。

单凭这对各类药物的独到见解，说他是焚炉的弟子的可信度瞬间拔升了一大截。

封义茴欣喜地看着姜落天，就好像在看一块未经雕琢的璞玉，饶有兴趣地问道：“方才小友曾言，雪净根可大幅提升明心丹品质，不知可有什么依据？”

封义茴是真的好奇，雪净根是炼丹时常见的辅药，也是他第一个拿出来考验姜落天眼里的药材，有着加速凝丹的效果，但却从没听说过它能提升丹药品质啊！

更何况，明心丹是出了名的挑剔，曾有人试过加入雪净根加速凝丹，可最后却是丹毁炉炸，怎么在这青年口中，雪净根却能大幅提高品质了呢？

姜落天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试探性地问道：“不知贵店可有药炉能借我一用？”

“哦？小友对炼丹一道也有研究？”弥奂一听这话当即问道。

其实他对此是有猜测的，因为一般药理大家同样也是炼丹好手，毕竟学习药理就是为了炼丹服务的嘛，可是这样年轻的药理苗子竟然也会炼丹，这就不由得他不吃惊了。

不过……这个年轻人是焚炉的徒递，似乎这般天才之举也不是那么难以接受吧……

“研究谈不上，只是喜欢胡乱玩玩罢了。”姜落天摆着手客气道。

而在二人谈话之时，封义茴却是准备好了一鼎药炉，将其递到了姜落天手中：“看看怎么样？”

姜落天接过这尊黑黝黝的药炉，赞叹道：“很不错。”

封义茴颔首微笑：“这是我年轻时的炉子，可炼至中品以下的丹药，经过多年孕养，就算是上品丹药也可出炉一试。”

“那……晚辈就献丑了。”姜落天说罢盘膝坐在地上，准备炼丹，但很快便又起身行礼道：“此地天地灵气过低，能否去后院炼制？”

这番问询倒是没问题，鉴定室与外界完全隔绝，能够供给丹药的灵气浓度自然不够。

封义茴点了点头道：“当然可以，小友且随我来。”

一边领着姜落天穿过大厅向后院走，弥奂一边给封义茴传音道：“长老，灵气一词是许多年前的词汇了，现在我们一般称呼其为能量，以此看来，这孩子很可能真的是焚炉的弟子啊。”

封义茴不动声色地颔首，道：“当年焚炉前辈归隐，数十年来未曾现身，对了，他之前说焚炉前辈怎么了？”

弥奂神色一变，再次传音：“半月前，在偏安郡的深林中去世，按照极云小友的说法，前辈的尸骨被丢入了东海之中。”

“极云……”封义茴眯着眼，口中喃喃道。

弥奂道：“绝巅极目，白云苍狗，这是极云小友方才对我所说的名字由来。”

“你说什么？”封义茴在听到这八个字的时候脸色瞬便变得惊诧欣喜，手掌不自觉地握紧成拳：“这……这是焚炉前辈归隐前留下的话！”

弥奂并没有见过焚炉本人，在他踏入炼丹一途时，焚炉早已归隐，而他的权限还不足以查看当时的记录。

而身为药堂堂主，大齐首席炼药师的封义茴，则是看过焚炉留下的手记的，而那手记的扉页，正是这八个字！

那是焚炉的亲笔手书！

留下这八个耐人寻味的字后，焚炉便消失在了世间……

“咕咚……”封义茴吞了口口水强做镇定，但还是忍不住用余光扫了一眼身后穿着狼皮袄的憨厚少年，喃喃道：“绝巅极目，白云苍狗……极云，极云……”

一行三人穿过层层卖药卖丹的展厅，引得许多客人驻足观望，毕竟能让两位鉴定师大人带路的年轻人可不多。

很快，众人便来到了后院，这里不同于刚刚经过的拍卖厅，虽然同属于后院的范围，但此处却是药师们钻研药理、练气炼丹的地方，能量更加浓郁，氛围也要安静许多。

不过，此时的后院门口却聚集了不少散人，要不是有两位道尊拦着他们，这些好奇的家伙可能都要直接闯进来了。

“小友，此地如何？”封义茴笑眯眯地看着姜落天，只是这短短几步路，他就发现了姜落天身上不少的品质。

面对路人羡慕的目光不为所动，看到琳琅满目的丹药面不改色，这份沉稳，已经远超许多同龄人了。

再想想自己那几个徒子徒孙，同样的年纪，哪一个不是趾高气扬的用鼻孔看人，真以为成为了药徒就了不起了？

再看看人家，同样的年纪，不仅有着丰富的药理知识储备，更是有着击杀道尊的绝强实力，这人和人的差距怎么就这么大啊！

果然能被焚炉前辈看上的弟子，都不是普通人！

在此刻，听弥奂讲述了许多姜落天来历的封义茴，其实早已在心底认可了姜落天的身份！

封义茴看着已经准备得差不多的姜落天，停下来心底的吐槽，示意弥奂认真观察这年轻人的炼丹手法。

弥奂心领神会，凝神注视着姜落天，真正的焚炉传承又会给他们带来怎样的惊喜呢？

“极泉寒水！”

在姜落天调用真气聚集到炉底时，封义茴便惊呼出声！

极泉寒水，这是世间最适合炼制丹药的真气之一，但在历史上出现的次数却屈指可数，甚至要比姜恩泽的伪圣水还要稀少！

而极泉寒水对于水属性丹药的亲和力却是伪圣水无法比拟的，甚至比之真正的水元圣水也不遑多让，而在以冰寒为主的丹药的炼制上，极泉寒水甚至还要更胜一筹！

说实话，这种只存在于传说中的上等真气，封义茴只在某些记录丹道强者的典籍上见过只言片语，而今日，竟然亲眼见到了！

虽然封义茴也不敢完全断定这就是极泉寒水，但是那股水属性真气特有的温润与那冰寒刺骨的威势，让他很难不去联想。

“封长老好眼力！”姜落天咧嘴一笑，露出一口白牙，极泉寒水、骸粼战刀、焚炉弟子，这就是他给自己戴上的一层无懈可击的伪装。

当初在南部，或者说在自己原本的“姜落天”身份上，他只是个雷火双属性的炼体道徒，而极泉寒水却是他从未在外人，特别是大齐的人面前展露过的。

甚至奔命亡风他都不敢使用，害怕被齐羽重察觉出什么，但极泉寒水不同，它自诞生之日起便是隐藏的，所以，拥有这个罕见的真气便是自己与“姜落天”最大的不同！

虽然在与封义茴互动，但姜落天的动作可是丝毫不慢，就好像演练了无数遍似的，迅速行动了起来。

只见他的手心中，浩瀚如烟的庞大真气瞬间冲入炉中，与此同时，丹炉下的炉火也被染上了一层寒霜。

冰寒与炙热，在这一刻交织，整个后院充斥着一种难以言表的诡异氛围。

在这一瞬间喷薄出的真气量足以与一般高阶大妖的全力一击媲美，但这，只是这场炼丹的开始！

“无极！”姜落天眼看炉下那普通凡火即将被恐怖的极泉寒水压制得彻底湮灭，当即暴喝一声。

“吼！！！”

这声让强如弥奂这等药师都有些站不稳的虎吼，直接将封义茴从思考中拉了回来。

与此同时，那两位大齐的道尊则是已经开始布置隔绝阵法，以免炼丹的余波伤到观看的诸位“金主”。

“火元焰！”封义茴再次被震惊了，他原以为一个“极云”就足够然他兴奋了，而在此时，他看到了什么？

他看到的是一只大妖级别的，拥有火元焰的烈焰虎灵宠！！！

没错，现在无极的样子与常见的低级妖怪烈焰虎的确十分相似，但她却是有着天生火元焰的——金眼烈寒彪！

火元焰是什么？是世间最适合炼丹的真气！没有之一！在火元焰面前，无论是极泉寒水还是什么，都要让步！

可是……当极泉寒水与火元焰在一起出现意味着什么……

封义茴不敢去想，一只拥有火元焰的灵宠的价值究竟几何自然不言而喻，特别是它还有一个身怀极泉寒水的主人！

这样一只有智慧的火元焰灵宠，配合一位极泉寒水药师，封义茴不知道该怎么形容，他只知道，这样的组合足以炼制世上一切已知丹药，甚至——

有自己开宗立派的可能！

“咕咚……”封义茴再次听到了吞咽口水的声音，但却不是自己，而是身后那两位道尊！

那二人可不是被姜落天与无极的无限可能所震惊，而是单纯地被无极那宛如长江大河般连绵的火元焰惊叹。

变异的烈焰虎，拥有火元焰的灵宠……光是想想就足够让人心动了！

“小……小友！这灵宠多少银子能出？！”左侧那白衣道尊果然忍不住开口，在稳固了阵法后第一时间出言询问。

在听到那道尊的话之后，封义茴的脸色瞬间变了，对一名拥有辅助炼丹灵宠的药师说出这番话，这已经不是挑衅能够形容的了啊！

尤其是这名药师还在炼丹……嗯？

等等，既然他又有药理基础又会炼丹，那是不是应该叫丹师？

算了，道门对这个职业的称呼没有那么严谨，叫什么都不重要了……诶？什么东西“嗖”一下子？

骸粼战刀带着无边的杀气激射向那刚刚开口的道尊，下一秒，巨大的战刀便彻底没入其胸膛，堪堪避过要害，将他钉在了后院坚实的石墙上。

“呃……”那白衣道尊口中不断咳血，满面惊骇地望向盘膝坐在地面炼丹的姜落天，似乎怎么也想不通为什么他要突然对自己出手。

“无极是我的家人，谁想要夺走她，便做好和在下一决生死的觉悟吧。”姜落天面不改色，仍旧一株接一株地将各类封义茴准备好的草药丢入丹炉，任由极泉寒水将其冻成冰渣后再被火元焰灼烧成汁水。

“竖子尔敢！”另外一名道尊注意到同伴被袭击，第一时间亮出了术魂准备出手，但却被封义茴拦了下来。

“住手！”

“长老！那小子他！”

“我让你住手！”

封义茴周身气机鼓动，来自道君强者的威压瞬间覆盖，直接将那名道尊的后半句话顶了回去。

“是。”见到长老动了真怒，那道尊也只好不再坚持，从怀中摸出一把丹药走向那被钉在墙上的白衣道尊。

而此时的封义茴表面看似古井无波，内心却已经掀起了惊涛骇浪。

一个二十余岁的年轻人，同时拥有着举世无双的丹道传承、万中无一的极致真气、天生异种的大妖灵宠和硬碰道尊的绝强实力……

这，合理吗？

嗯，如果这年轻人是焚炉的弟子的话……

这很合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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