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是陈年的女儿红。
是萧弹指最爱喝的一种酒。
他从来都不信,这女儿红真的窖藏了整整十八年。
如果真是那样的话,就不应该叫这个名字。
“老姑娘酒”才更适合它。
女人在十八岁的年纪,自己的母亲十八年前深埋地下的那坛子酒,如果被女孩子心爱的人喝了。
那么她是不是真的愿意嫁给他做老婆呢?
这一点,萧弹指不知道。
他却知道,一个女人若是真心喜欢一个人,也用不着等十八年之久。
可是,“爱”这个字,就是没法轻易说出口。
但喝醉的时候除外。
现在萧弹指差不多快要醉了。
也许还差三两杯,也许差二三十杯,有时候连他自己都分不太清楚。
他还记得自己第一次喝酒时的情形。
那时候他只有十五岁。
他根本就没有钱买酒喝。
他喝的酒通常都是别人喝剩下的。
小小年纪的他,却尝遍了天南地北的酒。
北疆的烧刀子,绍兴的花雕,龙泉的古井,甚至还有西域的葡萄酒。
只要让他闻上一闻,就能说出个大概来。
那时候他不是一个人“觅食”。
还有个叫“哈群”的男孩儿陪他一起。
他们都喜欢在茶楼小摊贩边上等。
等别人丢吃得不要的东西。
有的时候是包子,有的时候是苹果,运气好的时候还有鸡腿吃。
那一天他们捡到了半壶酒外加一个啃的只剩丁点儿肉的鸡腿。
萧弹指又等了一会儿,才收获了半碟花生米。
这些加起来就算是他们的午餐。
萧弹指从怀里掏出珍藏的瓷酒杯,斟了满满两杯酒。
其实他知道不够多,但是心里甜滋滋的。
学着大人的模样,小小抿了一口,喉咙里似火烧一般,呛得他眼泪直流。
他知道现在还记得,他相信这一生也无法忘记。
“哈群”跟他的情形差不多,两个孩子有说有笑的吃完,手牵着手跑出去,继续他们的“觅食大业”。
回想起这件事,萧弹指鼻子忽一酸,眼泪差点就流出来。
坐在他身旁的却是那个小女孩儿。
他答应她要去看看小女孩儿的妈妈。
听她说,自己的妈妈生病了,躺在床上睡都睡不着,不停地咳嗽。
萧弹指不愿见女人,可是他答应了她。
“大哥哥可不要说谎哦?妈妈说,说谎的孩子耳朵会被月亮割。”
他的确想喝醉,这样子他才敢去见她。
他不希望她看到自己时,是个烂酒鬼。
于是他用手倒扣住自己被子。
这就表示,他不打算喝下去。
小女孩儿圆溜溜的大眼睛里,满是欢喜,她喜欢别人来自己家做客。
尽管有时候她会遇到坏人。
她记得有一次居然带回来一个小偷。
小偷跟着她回了家,却发现什么都偷不了。
因为她家里值钱的东西全都送到当铺里换钱了。
小偷脸色苍白,结结巴巴说,“小孩儿,我是个……坏人,我想偷点……东西。”
谁知小女孩儿竟跑进房间去,打开所有的衣柜跟箱子,只要是能藏东西的地方她都指给小偷看。
小偷尴尬地愣住,半晌没有说话。
“她们如何能生存下去?我是不是走错地方了?”
他开始怀疑自己。
走的时候,小偷把自己之前偷来的一吊铜钱塞给小女孩儿,匆匆跑了出去。
他听到小女孩儿在院子里喊,“你骗人!你不是小偷!你是一个好人。”
他没有回头,他怕自己后悔。
因为那可是他冒着断腿的风险,偷来的钱,他一个子都舍不得花,全都送了出去。
小女孩儿给萧弹指也讲过这个故事。
萧弹指也说,“他不是小偷。他是好人。如果他是坏人,那么这天底下的好人一定都死光了。”
萧弹指朝前头走,小女孩儿就坐在他的脖劲之间。
路边的人还以为他们是一对父女。
“看看,这小姑娘多可爱!他这个爸爸也长得不错,一看就知道是有钱人。”
萧弹指浑不在意,对于他们的言语,他微笑以对。
终于到了小女孩儿的家。
小桥流水,人家就在山坡下边。
院子里种着一颗大柳树。
白墙红瓦,绿树红花。
地上扫得干干净净,没有一片叶子。
屋子里黑漆漆一片,没有灯。
小女孩儿被萧弹指放下地来,她如一只欢快的喜鹊,一蹦一跳走进里屋去了。
边走边喊,“妈妈,妈妈,我今天有带客人来。”
萧弹指就在堂屋里等,他不愿意自己身上的酒味,让主人家闻得不舒服。
他甚至想打开窗透口气,他心里憋得难受。
他似乎有种要逃离这里的感觉。
这感觉像一条看不见的鞭子,无情地抽打在他的脊背上。
他弓着身,捂住自己的肚子,豆大的汗珠滚滚而下。
只听见里屋一个女人在说话。
“潇儿该不会是骗娘亲的吧?怎么会有客人来呢?”
“咱们家连口热茶都给不了别人,谁还肯来呢?”
萧弹指越听越肯定自己的猜测。
他恨不得立马冲过出,把她紧紧拥在怀里,再也不要放开。
可是他没有。
他还在忍受。
那是他自己在为难自己,他的难受也是自己造成的。
小女孩儿一顿小跑,跑到萧弹指面前,“大哥哥,妈妈说我骗人。你快去跟她说,你就是我们家今天的客人。”
她拉着萧弹指的手就要往里走,可是小孩儿哪有那么大力气。
她已经用上自己全部的力气,就算如此,也拉他不动。
萧弹指揉揉自己的双眼,缓缓站直身子,这才一步一步朝里边走。
每走一步,他的心就好像被针扎了一下。
疼得他脸色更白。
这其实也没有多远的距离,可是在他心里,无疑走了很久很久。
现在他已经看到了床上躺着的黑影。
借着窗户透过的阳光,只看到模糊的人影。
其实他的视线早就模糊一片。
他身躯颤抖着,伸出手,像握住什么,却抓了个空。
只听女人道,“你来了。”
她好像早就听出了他的脚步声。
萧弹指回答,“是的,我来了。”
紧接着又说,“来迟了。”
女人说,“还不算迟。”
她的声音也变了,似乎在哭泣。
萧弹指忽然默然,不在说话。
女人耸耸鼻子,又道,“想不到,堂堂的萧大公子,竟然也会内疚?”
萧弹指只说了三个字,“对不起!”
“一句对不起就行了吗?你知道这么多年,我是怎么过的?”
“你又知道我傻傻地等了你这么多年,你一句对不起就没事了吗?”
“我永远都不会原谅你!”
她竟说得如此绝情。
萧弹指低下头,回忆在脑海浮现。
那是他们最难忘的时光。
李祥没有问,老人却告诉了他。
“你虽然装得挺像,可是逃不过我唐七的眼。”
这个老人,竟然是唐门外门年纪最大辈分也最高的唐七。
他的打穴功夫,天下没有不佩服的。
他说要打你的“凤池穴”,就不会打到你的“涌泉穴”。
认穴之准,天下少有人及。
李祥自认不是唐七的对手。
所以干脆承认身份,“晚辈鲁莽,真名是李祥。”
因为他知道,就算暂时蒙混过关,也逃不脱唐门的追查。
在唐门里,暗器跟轻功,唐七虽排不上号,可是也相当不俗。
听说,唐七以前根本就不姓唐。
而是被收做义子,改姓唐。
因排行第七,所以干脆就叫唐七。
这件事一直就是唐七的隐秘,他也不喜欢别人在他面前提。
李祥之所以知道得如此详细,那只因为他必须对唐家所有人,都有个大概的了解。
而这件事情还是通过自己的主人朱老板的关系,经青龙会的讯息网得来的。
青龙会的龙首,曾经放过话。
只要是有阳光照到的地方,就有青龙会的人。
其实何止如此,就连没有阳光的地方,也潜伏着青龙会的人。
他们像一条毒龙,影响整个江湖,超过了三百年。
要查某个人的私密,不过是一件小事而已。
就算是想知道皇帝一晚上撒了多少泡尿,青龙会同样可以查得到。
唐七也清楚,朱老板的身份,面前的李祥又是朱老板的亲随。
自然不会为难于他,却也不能堕了唐门的威名。
“咱们井水不犯河水,李管事且放宽心。朱老板的死,跟唐门一点关系都没有。”
“至于说,朱老板死在暗器之下。天底下的暗器名家数不胜数,我敢保证能杀死你家主子的,不会超过五个。”
唐七的分析,李祥虽不清楚到底是哪五个人。
但是,自己主人枉死,他就算豁出性命,也要查个水落石出。
“多有得罪!晚辈这就告辞。”
李祥拱手道,说完后转身就走。
他心里笃定,唐门虽减轻了嫌疑,可是似乎对他有所隐瞒。
就算他再执意僵持,也不会有什么结果。
现在,他准备求助于主人的关系网。
看看能不能从青龙会里多弄点消息。
比如说,江湖上使暗器的人,关乎他们近几天的详细行藏。
他没有骑马,他留下了印记,好让青龙会的人迅速找到自己。
一条青色的龙形标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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