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禾看着宣焱被带走,说不出一句话来,回头撞上天帝的笑容:“神君,时间不多了啊。”
“玉禾,够了!”白禹拉着他,“我再说最后一遍,到此为止。”
宣焱怎么办,他会被处死的,玉禾心烦意乱,不知道为什么那个无法无天的小子忽然决定替他顶罪。
等他追到天牢,守卫却拦住了去路。
“放他出来,他不是……”
“神君。”守卫打断他,“头儿希望你清醒一些。”
天牢,从来都是宣焱的地盘,此刻却被关在这里,何其讽刺。
手下人对他非常敬重,虽然不敢放他走,但总不会为难。
玉禾强行稳定心神:“让我再见他一面,我要问清楚。”
“神君……”
“让他去吧,”另一个守卫面色凝重,“头儿应该也想再见他一面。”
这是玉禾最后一次同他说话,他焦急地抓住宣焱的衣领,一遍遍问着为什么。
“因为我觉得你该活下去。”那人还挂着无所谓的笑容,“你这样渴望活着的人,为什么要求死呢?”
玉禾无言以对,只是愣愣看着眼前人,瘫坐在地上:“你这个混蛋啊,总是自作多情管我做什么,我爱的人死了,我不想活了,你又为什么非要多管闲事……”
“是啊,为什么呢……”
玉禾忽然抓住他的手臂:“还有一次机会,明日午时之前,我还可以救你。”
那人却摇摇头:“不必。”
“为什么?不是说要活着?”玉禾红了眼眶。
宣焱笑了:“小白脸,是不是真拿我当朋友?”
“这时候说这个干吗?”
“没什么,就是觉得有点想笑,”他也真的这样做了,“我母亲是妖族人,被龙王纳入龙宫为妃,却被栽赃使用妖术害人,被人活活烧死,我堂堂龙子只能作为奴隶一般活着。”
玉禾没有说话,他似乎真的未曾好好了解过宣焱。
“你问我恨他吗,也许是恨吧,母亲死的时候,他看见他一个人站在院子里哭了一整晚,我不懂下令的人是他,难过的人怎么还是他。”
“他发现我偷看,唯一一次像父亲一样对我说,这是他和母亲共同的选择,保住想保住的,总要有牺牲。”
“那以后,我无论多么努力,他都是冷眼相待,仿佛那一晚推心置腹只是梦幻。”
“我被其他兄弟姐妹欺负,他从来只会惩罚我,我为他准备的寿礼,他也全都扔到一边,从小到大,我记着那个夜晚,想着他是爱我的,只是希望保护我。”
“可是渐渐地,我越来越怀疑,哪怕在没人时候给我一点温情,我都可以继续撑下去,但是什么都没有。”
“玉禾,我有一个愿望,帮我完成好吗?”
玉禾似乎猜到,他不肯离开的原因。
“别让我连累他。”宣焱真诚地看着玉禾。
玉禾垂眸,如果宣焱逃脱,纵使龙族无辜,这血脉在这里总会遭到怀疑,所以只有他死在神界,才能保全这一切。
玉禾起身离开,却被喊住。
宣焱看着玉禾,右手伸到后颈,随着灵光一闪,一片龙鳞已经躺在他的掌心。
“你做什么!”玉禾冲上去查看他的后颈,已经一片血肉模糊,逆鳞所在,怎么可以轻易触碰。
宣焱拉过他,二话不说将逆鳞塞进他的掌心。
玉禾愣在原地,似乎在等着宣焱最后的交代。
可是这条倔强的龙还是什么都没有说,一把将玉禾推了出去。
“你到底什么意思?”玉禾趴在牢房的门上,顾不上身后狱卒的拉扯。
“神君,你快走吧,头儿不想再看你了。”
玉禾被一路推搡着离开天牢,手里还攥着那带血的龙鳞。
总还有办法的……总还有办法的……
他跌跌撞撞回到玉禾宫,天帝想杀的是他,如果遂了他的心愿,是不是就可以救宣焱的性命?
玉禾正要去找天帝,却撞见匆匆赶来的溯流和白禹。
“你还要去哪里?”溯流问道。
“去找天帝,他要杀的人是我,我已经害死了阿霖,不能让宣焱也被连累。”
白禹一把揪住他的衣领:“玉禾,为什么你做每件事之前都不能好好想清楚,就算你去天帝那里认了下来,你以为宣焱可以活吗?就连整个龙族都会受到牵连。”
“那要怎么办,看着他死吗?”
白禹松开手:“这是他的选择,也是目前为止最好的结果。”
“不……”
“玉禾你听着,别在同一个地方跌倒两次,必须要活下来,知道吗?”
如果说落霖的死是猝不及防,那么对于宣焱,玉禾充分感受到无能为力的绝望。
诛仙台前,他看到了略显苍老的龙王,不知是由于愤怒,还是真的有那么些许悲伤。
“时辰已到,不知谁给犯人喂送行酒?”
“我来!”
“我来!”
两个声音同时响起,玉禾与龙王面面相觑。
天帝微笑着:“神君去吧。”
“陛下,”龙王颤抖着跪在地上,“臣还有话说……”
“哈哈哈哈哈哈,”台上被吊起的人大笑着,“老不死的,你就该烧死我娘的时候把我一起杀了,黄泉路上我也诅咒你,不得好死!”
“混蛋!”龙王气得大喊,“不知悔改的东西!”
“我当然不知悔改,”宣焱抬起头,“我没有做错任何事,从未后悔!”
话已至此,龙王再想说什么也无济于事,天帝挥挥手:“神君快去吧。”
玉禾端着杯中酒,一步一步走近那个人,还可以的,此时出手,还可以救他,如果杀不出去,大不了死在这里,万一呢……
酒杯递到嘴边,宣焱却没有去喝,只是直勾勾看着玉禾的眼睛,露出一丝微笑。
快喝吧,喝完我就动手,玉禾如是想着。
宣焱晃了晃头,似乎还有话说,玉禾只得将耳朵慢慢靠近。
电光火石间,本已平静的犯人忽然一口咬住神君的脖子,刹那间鲜血喷洒。
酒杯脱手,送行酒撒了一地。
“他敢袭击神君,快拉开!”
“保护玉禾神君!”
“杀了他!马上行刑!”
“狼心狗肺的畜牲!”
玉禾先是颈部一阵剧痛,然后马上被人拉开,来不及有任何反应,只看到那个人笑着,嘴角还沾着他的鲜血。行刑官推搡着他,手起刀落,一片鲜红。
那个人,就这样死在他的面前,甚至刀落下那一刻他都来不及眨眼。
他知道宣焱咬的那一口绝不会伤到要害,只是为了阻止他做任何可能的动作。
神君被送回自己的住所,药神亲自登门医治,神界似乎又恢复了往日的平静。
他还是去见了天帝,没有盛气凌人,没有孤高自持,只是去告诉那个高高在上的六界君父,一切都结束了。
“如果你想,可以杀了我。”玉禾说着,摊开双手。
天帝走到他身边,拍拍他的肩膀:“本座觉得,倒也没有这个必要了。”
神女死了,宣焱死了,活着的玉禾跟死了也没有分别。
“我会闭宫千年,神界的事与我无关。”
“那么神君,还有什么愿望吗?”
玉禾看着他,目光中尽是痛苦:“宣焱的头颅在南天门悬挂多日了,该将他安葬了。”
天帝笑笑:“谋逆反叛者,如何安葬?”
玉禾压抑着内心情绪:“将他的骨灰交给我。”
“准了。”
不能安葬,不能留存,那一捧骨灰,撒在玉禾宫的落英树下,这是宣焱生前种在这里的。
那时玉禾终日为落霖感伤,宣焱照顾他时顺手种下一棵树,却没曾想成了自己的埋骨地。
那以后,天帝将所有精力放在扫除魔界妖界余党,纵然魔尊妖王已死,残余势力也自成气候,直到千年后玉禾出关,才算基本解决干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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