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禾本就是肉体凡胎,这一番折腾彻底伤了根基,纵使落霖的灵力输送不曾间断,短时间内到底还是难有起色。
血肉模糊的伤口被包扎起来,外力碾碎的骨头也重新固定了形态,神女守着在床上神志不清的爱人,心如刀割。
玉禾睡得并不安稳,伤口的痛让他数次醒来,看着落霖守在一边只好温柔笑笑,努力为她擦去泪水。
“阿霖,宣焱已经来过多次,依然不见吗?”溯流心疼落霖,便也住进神女宫照料。
“我还没找他算账,他还想见我?”
“阿霖,”玉禾难得清醒,喊着她的名字,“让他来吧,也许他是想见我。”
“那更不行!”神女还是红了眼。
玉禾叹了口气:“我们都知道不是他的错,别为难自己。”
宣焱进来时,自然看见躺在床上奄奄一息的玉禾,这凡人比他想象得要伤得还重。
“本官奉命行事,无意害他至此,这灵药于神界刑伤效果极佳,可以试试看。”宣焱把药放在桌子上,眼睛还是看着玉禾。
那凡人似乎比在天牢时温和得多,纵使脸色依然惨白,仍是笑着:“多谢大人了,难为大人还挂念我这昔日的阶下囚。”
宣焱有些心虚:“说到底你也是牺牲品罢了,本官不是挂念,只是求个心安。”
“阿霖,”玉禾喊着神女的名字,“大人在牢里也照顾过我,不要记仇,这世上有太多身不由己,对吗?”
落霖心疼地坐在他身边,看了看宣焱,只得点头:“你真是会操心,我只会怨陷害你的人,不会迁怒旁人。”
“无需神女为难,本官在此事上确实对不起神女宫,欠神女宫的人情自然也会还上,以后若有用得上的地方,本官在所不辞。”
宣焱看向玉禾,那双眸子已经给了他答案,这性命垂危的凡人,可以把昔日所受苦楚忍下,只换宣焱这个从来铁面无私的刑官自此和神女宫绑定,真是让人佩服。
玉禾,从来不是躲在神女背后的小白脸,他在心里筹划的要更多,所有的一切都是那位高高在上神女不曾体会的。
所以,到底是谁配不上谁呢?
玉禾从来没有不食人间烟火,他自俗世而来,见过了太多尔虞我诈,勾心斗角,自然也懂得何为人心叵测,神仙一样不该抱什么幻想,不是不能去算,而是不愿去算,总要给心爱之人一片净土吧。
可宣焱说得没错,高高在上的神女,又怎么懂得在各怀鬼胎的政治斗争中保全自己,经此一事真正想明白的是玉禾。
落霖送走了溯流,重新握住玉禾的手:“我不愿你做不想做的事。”
“有些事不得不做,是吗?”玉禾安抚着担忧的爱人,“保护这件事,从来都是互相给予。”
神女还是心软了:“我该拿你怎么办才好。”
本以为可以慢慢等玉禾身体恢复,怎料当天深夜便雷声大作。最先反应过来的是玉禾:“阿霖,你快出去,是我的天劫!”
神女方寸大乱,天劫此时到来,依着玉禾的身体状况如何撑得住。
“我帮你挡着些。”说完便屏息凝神,调动周身灵力,将神女宫笼罩在结界之中。
玉禾挣扎着从床上爬起:“你快些出去,强行为别人挡天雷有违天道,会伤你根基!”
“我不要!”落霖怎么肯走,“就算不能飞升,我也不能看你死在天雷之下!”
“我不会死,”玉禾看着白禹赶来,将落霖一把推给他,“天道选择神仙的标准非身体强健,所以我不会死。”
“玉禾!”落霖被拉出神女宫,整个天宫的神仙都注意到了这边,连天帝都在外边等待。
随着第一道天雷劈下,神女瘫倒在地,她是真的很后悔,很后悔把玉禾带到神界,明明是一个人的寂寞,非要变成两个人的悲哀。
溯流紧紧抱着她,白禹面色凝重地看着神女宫。
第二道天雷劈下,里面似乎传来玉禾的痛呼,所有人都捏了一把冷汗,已经有大概三万年没有凡人修成正果了,如果玉禾能成功,那他将成为三万年来天道唯一认可的凡人。
第三道天雷劈下,女娲宫升腾出万丈光芒,强大的灵力冲击着众人的灵脉,那门口走出的,正是飞升成功的玉禾。
落霖扑上去抱着他,泪水再也忍不住落下,随后她惊奇地发现原本一身伤病的玉禾,此刻完全是仙人之体,脱胎换骨。
“只是飞升上仙,便有如此深厚的灵力修为,他日若是飞升上神……”天帝没有说下去,但是众神已经明白,此时的玉禾虽不及神界几位上神,但却超过普通上仙一大截。
“我都说了,天道选神仙,不是看身体好不好。”玉禾笑着,帮落霖擦去泪珠。
有了上仙的身份,玉禾在神界的地位得到极大改善,寻常神仙自然不敢再找茬,连天帝对他也有了几分尊敬。
当然,这其中并不包括白鹭上仙。
“你别以为飞升上仙就能改变骨子里的低贱,”白鹭恶狠狠地看着他,“我兄长的仇迟早要报。”
玉禾也不恼火:“其实你也清楚,尊兄之死与我无关,只是将一腔怒火随意发泄罢了。”
“东西在你那里找到,肯定就是你!”
玉禾摇摇头:“如果是我,怎么会把自己弄到那步田地。”
“你想说什么?”白鹭警觉道,“神界都在传是妖界参与其中,你是不是也想推给妖界?”
玉禾正色道:“所谓妖界,也不过是猜想,我与妖界并无仇怨,况且饕餮刚刚回到妖界,正是求安定和平之时,你不觉得这一切太过巧合?”
“你……不觉得是妖界?”白鹭看不透他了。
“我只想告诉你不能被人利用,”玉禾笑笑,“证据指向我,你们就抓我,证据指向妖界,难道要挑起战乱吗?”
白鹭有些害怕:“可是神界……神界已经传开了,大家对妖界很不满。”
“如果……这才是目的呢?”
玉禾始终觉得,至今为止发生的一切都有人在推波助澜,可是那个人他看不透,又不敢轻易暴露自己的想法。正如明明天帝和白禹费力将这件事瞒下来,妖界是蛊毒之源的消息还是传遍了神界,弄得人心惶惶。
落霖似乎并不在意这些,如她所说,女娲一族素来保持中立,到底是妖界生了歹意,还是神界有了叛徒,本来与她无关,只是那个诺言,让她不得不在有朝一日,必须站在神界一边。
玉禾始终觉得此事不妥,可惜那时的神女还是天真了些。
慢慢地,神女发现玉禾在神界的朋友越来越多,不但与药神成为知己,连素来自视甚高的酒神都愿意同他下上一局棋。
白禹找上神女宫,依然带着劝诫的神色:“玉禾对神界的事关心过了头,这样下去必成祸患。”
神女自然心中不悦:“是你让他融入神界,怎么如今倒说起风凉话?”
“可是你看他,离结党营私只差一步,你以为天帝看不出他在培植自己的势力?”
“他飞升之日的场面,是天帝当年都不曾有的,玉禾虽为凡人,却是天道选定的罕见灵脉,陛下那日的脸色非常难看。”
落霖哭笑不得:“难不成你们还怀疑玉禾惦念天帝的位子?”
“不管他有何用意,马上停下来,阿霖,着神界不是你们想得这样简单,不要陷进来!”
神女被几句话说得心烦意乱,玉禾依旧温柔待她,只是似乎这个男人的生命不再围着一个女人转,他的确有了自己的人脉。
“你在担心?”玉禾握着她的手,轻轻吻上去。
她还是笑着:“做你想做的事吧,无论如何我都相信你。”
玉禾还是忍不住抱着她:“你知道我没有野心,但是在这世上生存,本就不是一件易事。”
他没有说,因为落霖不能脱身,所以他也义无反顾。
白禹同玉禾爆发了几次很大的争吵,甚至动起手来惊动了天帝。
落霖匆匆赶去九霄云殿,第一件事便是探查玉禾伤势,确定无碍后看向白禹。
“到底何事,让两位动起手来?”天帝开始询问。
白禹当然不会说自己为劝玉禾收敛行事遭到拒绝而恼火动手,只是冷冷道:“不敬上神,理该责罚。”
玉禾苦笑一声:“就是这样。”
“这……”天帝看向落霖,“神女看如何解决啊?”
一个是爱人,一个是挚友,看热闹自然是要看神女帮着谁,大殿之上也多了许多嘈杂。
落霖慢慢走到白禹面前,神色平静,四周的声音戛然而止。
“约战吧。”她这般说着,跪倒在白禹面前,端端正正磕了三下。
一拜还尽师恩,二拜师徒义绝,三拜再见陌路。
这是神界的拜师礼,也是义绝礼,叛出师门,三拜还情,约战断义,她还是将事情做绝了。
白禹不可置信地看着她,忽然大笑起来:“落霖,我从前怎么没发现,你能疯成这样。”
神女转身牵着玉禾的手离开,他没说什么,只是告诉她,白禹,对她很好。
落霖当然知道,既然她不能偿还这份深情,就还他一份清净吧。
玉禾与白禹之间,她相信玉禾,也相信白禹,但终究还是要做一个选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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