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起

那是神女一生最为大胆的决定，他们借着酒劲在月色中拥吻，把从前往后忘得一干二净。

第二日清晨，落霖在玉禾怀中醒来，那个从来洒脱的师尊将她抱得很紧，生怕一不留神只是做了一场梦。

神女用手指描摹他的眉眼，还是弯起唇角笑出声来：“都醒了，还要装不知道吗？”

那双透亮的眸子一直望进她的心底：“我只怕醒来你要和我道别。”

强大的仙尊，也会有如此脆弱的一面，落霖心软得一塌糊涂。

“我不走了，你保护我吗？”

玉禾的拥抱又紧了几分：“我保护你，这是我的承诺。”

“好吧，”神女蜻蜓点水般吻了他的唇角，“信你了！”

他没有问她为何死而复生，也没有问她如何拥有强大的灵力修为，只要这个人还在身边，所有的一切都可以忽略。

玉禾明显感觉到了她的不同，乖巧可爱的小白兔忽然变得坚强果断，尤其是在玉禾外出时干净利落处理了闹事门派，连大弟子也感慨师妹真变得越来越像师娘的模样。

可是这人前嚣张的小丫头，一到玉禾身边就乖巧地变回顺毛兔子，懒洋洋打个哈欠便倚靠在玉禾身上睡觉，无聊时还会一根根数着玉禾的头发。

玉禾笑着打趣，也是想知道其中缘由。

“我以为，你喜欢我仰视你的模样。”她也笑着，分明和从前一样。

仙尊无奈地轻弹她的额头：“我喜欢你本来的模样，纵使与从前不同，你还是你。”

“我不乖巧，不听话，可能也用不到你的保护。”落霖歪着头，“你喜欢的本来模样好像不是这个啊。”

玉禾看着她期待的目光，放下手中卷宗：“你本来也不乖巧，不听话，不然为何不等我回来？”

“至于需要我的保护，如果我能保护你我会竭尽全力，但是我最希望的，是你不要受到一丝一毫伤害。”

“阿霖，你一直都是这样，我不知道你是不是经历的别的事，或是拥有了什么别的记忆，但你要明白，一个人的本心不会发生改变，也许只是你自己没有察觉罢了，但是我永远不会搞错自己爱人的模样。”

这段话，对后来的神女而言，是莫大的讽刺。

也是为了这段话，神女决定抛下神界的一切，就这样在凡间呆下去。

白禹带着神兵降世，打破了两人难得的一场梦幻。

苍黎山下，玉禾注视着这些不速之客，心中了然：“你们要带走她。”

“她不属于这里。”白禹道。

人间的仙尊悲哀的发现，自己的实力及不上真正神仙的万分之一，可依然固执地不肯低头，一如那个倔强的神女。

落霖从玉禾身后走出，右手一紧却是被他拉住，她当然懂他的不安，可是她也知道他的无能为力。

“阿霖，白禹帮你瞒住了女娲娘娘，若你还在人间逗留，早晚会被发现的。”溯流急切地走上来，伸出右手，“跟我们回去，历劫而已，对吗？”

神女笑了，笑得让人害怕：“所以到底是谁不肯放过我呢？”

门派之人虽然修仙，却从未见过真正的仙人，彼时阵仗大到让落霖都感慨自己的重要性。

“身为神女，如何能耽于情爱，不顾责任？”

这是神仙们对她的指责，也是她从白禹眼中读到的失望。

溯流喊着神女的名字：“阿霖，快些回来吧！”

回去，回去哪里？回去那让人无法呼吸的天界？

也许所有人都不会想到，他们敬仰的神明，会比恶鬼更可怕，因为这是一场无差别的屠杀。

玉禾受了很重的伤，也是他第一次对天道失望透顶，落霖用尽灵力释放结界，可是在白禹面前依然不堪一击。

她撑着玉禾倒下，身后是他们誓死守护的一切，面前是她几万年最信任的朋友。

玉禾仍在努力把爱人拦到身后，溯流大喊着：“你这凡人若真心喜爱她，怎么会让她陪你送死？”

玉禾仿佛被说中心事，有那么一刹那的动摇，然后看着我的眼睛，不顾口中涌出的鲜血：“如果她回去会很痛苦，那我愿意拼上最后一丝气力，换她一世自由。”

因为玉禾知道，来带走神女的人不会真的伤害落霖，所以他不愿退缩，不愿让落霖以为自己被放弃，不愿让她像刚回到他身边时一样忧虑不安，患得患失。她来的地方，一定让她很痛苦吧。

白禹走近两人，俯视而下看不出表情：“阿霖，你是真的，要这样做吗？”

神女抬起头：“是。”

白禹看着她，嘴唇都在颤抖：“别怪我狠心，若是让女娲娘娘知道了，她会怎样你心中清楚。”

只是为溯流说话就被迫轮回历劫，若是让女娲知道神女胆大包天地爱上凡人，怕是要翻了天。

落霖大笑着：“这一辈子我都在妥协，只这一件事我要坚持到底。”

“杀了那个凡人！”有人大喊着，神女已经头晕眼花，不知道能不能护住玉禾。

她紧紧抱着他，用坚定的目光告诉挚友，她不会放手，绝不会。

最后的最后，白禹转身：“带他回来，这一次我来妥协。”

他们带着一身狼狈留在原地，待玉禾伤势渐缓，神女还是问出了那个问题。

“那是我一直想要逃离的地方，”落霖告诉他，“没有自由，没有温暖，也没有感情。”

他看着爱人的眼睛，轻轻抚摸她的脸庞：“那你一个人生活了几万年，一定很辛苦。”

“如果你跟我去，也会一样辛苦。”神女心中酸涩无比，他最先想到的永远是她，但她必须在一开始就说明白。

“如果我不去，你会回去吗？”

落霖想说不回去，可是再一次屠杀，她承受不住，玉禾也是，他们的事不能让无辜的人来付出代价。

“玉禾，我不想放弃你，但是白禹说的没错，如果让女娲知道我滞留人间，后果不堪设想。”

他看着神女微笑：“那就去吧，至少我陪着你。”落霖不知当时是怎样的心情，又惊喜又难过，对玉禾来说，天界并不适合他，可是私心让她不想放手。

白禹在天界极有威望，不知情的神仙都以为神女会和他走到一起，毕竟白禹从不掩饰对落霖的喜爱。所以那时的玉禾，承受了来自整个天界的敌意。

后来落霖时常在想，那段时间的玉禾，屈辱，痛苦，却依然温柔待她，粗心的神女远没有凡间师尊做的好，这也是玉禾最终放弃她的原因之一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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