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不明身份的青年,落霖已经能猜个大概,此刻她来不及为感情一事伤心,开始思索四万年前错过的真相。
“神女,你在怀疑四万年前那场大战?”
“四万年前,魔尊和妖王不宣而战,我甚至来不及反应,就赶到了幽临深渊,站在神界一边开战。”
神女觉得后怕:“如果当年的事是一个阴谋,最大的赢家会是谁?”
“神女,如果你怀疑的是真的,那么你的死可能都是被人算计好的?”天道继续说着,“那你回到神界,昔日故友这般对你,就没有那么简单了。”
“若真是这样,”落霖攥紧了拳头,“这笔隔了四万年的债,总归要讨回来。”
那以后的日子,落霖几乎每日都会去魔界,起初只想自己四处看看,可不知为何总能碰到上次那个小魔头。
“因为我答应了小仙女啊。”落霖第一次仔细打量眼前人,个子似乎比玉禾要高一些,一双桃花眼,总是笑吟吟地看着她,让人觉得并不像一个暴戾的魔头,更像天真的少年。
“小魔头,还不知道你的名字。”
“小仙女,也还不知道你的名字。”
落霖内心无语,这魔头倒是不吃亏,可惜自己的身份目前还是别让他知道了。血海深仇尚无定论,若自己当年真的错杀了魔尊,害得魔界沦为神界附庸,她亏欠这魔头还有千千万万魔界子民的,怕是还不清了。
“小仙女,你能随意出入魔界,不怕被扣上勾结邪魔的帽子吗?”青年一边给她倒酒一边笑着问。
这普天之下,恐怕还没人能管得到神女头上,落霖笑着不说话,只是一杯杯喝下烈酒。
“我带你来了魔界最繁华的地方,感受如何?”
落霖看着偌大的酒楼,歌舞升平,一派奢靡,然而这一切仿佛又那么不真实:“想必魔尊安排这一切,很是辛苦。”
“天帝陛下隔三差五派人来,总该有招待的地方。”
神女心中明了:“与其看到民不聊生,怨声载道,不如让他以为贪图享乐,无心权势。”
“公子姑娘,怎么来了光喝酒啊,咱这里有的是小倌,不论男女,可要奴家引见几个?”一个风情万种的女人不知从何处冒出来,一只手拉着落霖,身子却已经倒在小魔头身上。
“瑛娘,她可以信得过。”
那个被唤做瑛娘的女子忽然换了一副面孔,轻巧地离开小魔头身上,坐在他们旁边,眼神有意无意地打量着落霖:“难得公子带可信之人来,却还是个神界仙人。”
落霖微笑道:“仙人如何呢?”
瑛娘打了个哈欠:“不是我说,这位姑娘的仙气公子用了这些魔气都压不住,还是不要在魔界随意走动的好。”
原来这小魔头一直在帮自己压制仙气,落霖看向对面,却没有得到回答。
“我跟着她,不会出事。”这句话是对瑛娘说的。
“公子呀,”瑛娘眼波流转,“可千万别对这小仙女动了心,当年神女为了一个凡人都闹得天翻地覆,若是您看上一个神仙,怕不是要魔界陪葬?”
落霖起身,挥去身上魔气:“我想我该去其他地方看看,顺便了解一下魔界对神界,最真实的看法。”
“哈哈哈哈,”瑛娘笑得前仰后合,“小仙女还禁不住激,公子你可要多操心喽。”
落霖转身离开酒楼,那小魔头还是紧紧跟随:“瑛娘没有别的意思,只是嘴上不饶人。”
落霖径直向远处走去,忽然右手一紧,原来那魔头抓住了她的手腕。
“小仙女,别往那边去,你仙气太浓了。”
前面,好像是一处祠堂,魔气翻涌,却很不稳定。
“那里离妖界很近,”魔头说着,“你不会想看到的。”
“妖界……”落霖念叨着,“已经没有妖界了,他们的生活到底是怎样……”
以祠堂为界,屏障以外是昔日的妖界,如今却已是一片炼狱。
落霖看向结界外的一切,仿佛一道天雷撕裂灵魂,便说这是炼狱,都不能形容眼前的万分之一。
虽然落霖不是妖族之人,但她好歹去过妖界,记得那也是个山清水秀,灵力充沛的地方,妖民说不上富足,也算安定,若不是妖王挑起大战,那本该是一个世外桃源。
神女一直以为,当年自己是他们的救世主,是她拯救了这些被卷入大战的无辜子民,是她将和平还给六界四海。
“妖王死后,天兵来过妖界,诛杀妖王一脉,封印了妖界的灵力之源,万木枯竭,尸横遍野。”那个沉稳的声音说着,分明就是眼前发生的一切。
“有一部分妖族之人逃入魔界,现在已经是魔界子民,但魔界承受能力有限,加上神界施压,还是在这里落下结界。”
落霖看到对面无数妖族之人排成几队,脖子和四肢都扣上锁链,多数衣衫褴褛,少数血肉模糊,背上是一个竹筐,似乎还在不断往里面装东西。
“他们在做什么?”落霖问道。
“这里有一条灵矿,里面的矿石是锻造兵器必不可少的,神界占领妖界后,大部分妖族人沦为奴隶被迫为他们开采灵矿。”
落霖听不到结界外的声音,但是很快看到一个神界将领挥舞着鞭子走过来,一个妖奴跌倒在地上,试着爬起却还是倒下。
鞭子不断落下,很快地上的妖奴再无声息。
这边,落霖的手被小魔头死死抓住:“你救得了一个,救不下所有,一旦这道屏障破开,连魔界都会被迁怒。”
落霖转过身,心中满是愤怒。
“小仙女,真正丑陋的不是这些,是天上的人心。”
“救命……”正恍惚间一个阿婆倒在落霖面前。
“你怎么了?”落霖一把扶住她。
“小心!”几个魔族之人大喊着,原来一只发狂的妖兽追着阿婆跑过来,看到落霖就扑了过来。
灵光乍现,妖兽霎那间灰飞烟灭,余下的是满目震惊。
“她是神族!”
“神族怎么会来这里?”
“神族没有好人,一定是来害我们的!”
……
落霖眼看着他们由惶恐变为仇恨,一个个将武器摆在胸前,谨慎地围了过来。
“神族!你们害了我儿子!”刚刚在躲在落霖怀里的阿婆忽然厉声尖叫,一把沾了魔血的刀直直刺向神女心口。
“小仙女!”那把刀还是没有刺入落霖的胸膛,一直陪在身边的小魔头及时将阿婆抓住。他没有伤害她,可是被抓住的阿婆嘶喊着,双目通红,似乎已经绝望到极点。
“放开罗婆婆!你还是魔族人,为什么要护着这个神族?”周围的人越来越近,却不敢轻举妄动。
落霖总算反应过来,右手灵力翻涌,一道灵光注入不远处的祠堂,黑气退散,灵脉恢复,连天边都有了一丝清明。
“小仙女……”那魔头愣了看着一切,“你做了什么?”
“这里靠近妖界,被神界封了灵脉,导致怨灵滋扰,民不聊生,我刚刚破了封印,会比之前好一些。”神女这样说着,依然觉得心有不安,“对不起,是神界对不起你们。”
所有人就这样看着她,仿佛看一个怪物,直到罗婆婆哭出声来:“为什么,为什么,我们做错了什么……”
大家还是放下了武器,小魔头担忧地看了一眼对面:“如果驻守妖界的仙将发现了这里的异常……”
落霖慢慢扶起罗婆婆:“我刚刚在结界上又重新加了一层术法,驻守妖界的神将过不来。”
“那如果天上的神仙知道了,这位仙上会不会受到连累?”人群中响起一个声音。
落霖更是觉得心酸,刚刚还对神族恨之入骨,只是她释放了一点点善意,他们便会担心自己的安危。
“不会的,你们不用担心。”
“仙女姐姐,那你能不能救救我娘亲啊。”一个十几岁的少年哭着走出来,“上次神族来过以后,我们村子一下子就起了瘟疫,我娘亲就困在里面,我已经很久没见过她了。”
“求求你了,”人群又四散跪下,“仙上法力无边,求仙上救我们性命。”
“小仙女,你该离开了。”那魔头似乎没有让落霖留下的打算。
落霖笑笑:“你带我来这里,同我说这些话,难道只是让我撒手离去吗?”
神女看着那深邃的目光:“魔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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