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第13章

刚刚提到叶天征，叶天征就出现在楼下。

叶天籁的脸上掠过一丝冷意。她狐疑地看着昀息，试图从这张雕塑一样的脸庞上，看出深意，“他来做什么？”

昀息的眉宇微微一动：“怎么，你以为，这也是我的计划之一？”

叶天籁在心里瞪了他一眼。

叶天征的到来，是不是昀息的计划？没有人知道。

但如果说叶天征的到来，昀息一点都不知情，叶天籁绝不相信。

“你很在乎他吗？”昀息笑了笑，深碧色的瞳孔里微光跃动。

如果是复生之前，叶天籁绝不会在昀息面前说，我在乎哥哥；这个人可怕的控制欲和随心所欲的行径，让人敬畏，更让人忌惮。

可是，昀息活着从红莲幽狱离开，居然就像转了性，不仅亲自带她去试剑山庄，还让她看到了哥哥和南宫陌。

这个男人心里到底在打什么主意，叶天籁不敢猜。

这个男人会在她与昔日恋人，血亲兄长相认后，做出什么举动，叶天籁更不敢赌。

她只是冷笑地看着他，半晌，吐出一句话：“如果你想用我来打动他，你的如意算盘就打错了。他绝不可能因为感情，动摇半分。”

昀息凝视着眼前的红衣女子，忽地莞尔：“你们果然是兄妹。”

喂！哪有这样说话的？

叶天籁忍住心内的吐槽，这是在说她也是这样绝情的人吗？如果她真的绝情，会忍受这个心狠手辣的男人？继续呆在他身边？

明明听到了意料之外的答案，叶天籁却有些生气了。

叶天征上楼的时候，就看到这样一幅场景。

神色高深，宛如天人的拜月教祭司身边，站着一个气恼的红衣少女。

他们仿佛刚刚吵了一架？

怀着这样微妙的心思，叶天征正式寒暄，说明来意：“在下奉鼎剑阁主之意，请问祭司，万年赤寒龙血珠，可以请您出手吗？”

昔年与拜月教势不两立的试剑山庄叶家之主，居然肯低下头颅，亲自前来，叶天籁多少有些震惊，很快，心多了点淡淡的失落。

是啊，当年她的亲生父亲，可以因为武林大局，把她亲手送给了拜月教的祭司。

如今，她的哥哥为了求援，亲自与宿敌谈判，这不是可以想见的事情吗？

如果她是试剑山庄的主人，今时今日，她也一定会站在昀息的面前吧？

可是啊……当年她被夹在当中，被痛苦和仇恨毁灭，生不得，死不能的过往，又算什么？

叶天籁下意识看向昀息。

这个男人俊美的脸上，没有透露出一丝表情，真像一块洁白的玉雕。除了那双深碧色的眼睛，透着深渊般的心绪。

呵……

那个瞬间，叶天籁的心底，突然跳动了一下。就像原本皎洁的满月，被阴影吞噬了一线清光。

昀息似有所觉，微微一笑，将手臂揽在叶天籁的肩上，“龙血珠这种东西，第一枚是绝世奇珍，第二枚是难得之物，第三第四枚，就是麻烦了。”

叶天籁挣了一下，没有挣脱，她居然被昀息的法术定住，动弹不得。

叶天征目光暗了暗，仍然尽职尽责地询问：“祭司尽管开价，鼎剑阁必倾尽所有。”

“倾尽所有？”叶天籁的莫名一动，痛苦像荆棘一样，无声刺穿心脏，让她的声音也扭曲起来：“倾尽所有？这所有，包括什么？”

叶天征神色复杂的看着妹妹，仿佛要借着那张十年前的脸，看透里面暗藏的痛苦灵魂。他的声音依旧是轻轻的：“包括很多，只要祭司愿意商量，什么都是可以商量的。这不仅是南方联盟的意思，也是鼎剑阁的意思。”

叶天籁的唇边露出一丝冷笑，一刹那神色收敛，看着叶天征，宛如陌生人：“这就是中原武林的态度？一边说拜月教是生死仇敌，喊打喊杀，一边惠利结盟，对抗西域？”

叶天征的眉宇间，染上一丝痛苦：“是的，请一切以大局为重。”

“这就是你们的大局？”叶天籁失声，巨大的愤怒裹挟着怨恨，几乎就要冲破她的灵体。原本清透的灵气，突然染上灰色。

“噤声！安神！”昀息突然出手，点住叶天籁眉心，试图用法术压住她心底汹涌澎湃的负面情绪：“你现在是纯灵体的状态，过悲过喜，都会影响你的身体。”

昀息的灵气清澈温凉，在叶天籁的身体里铸成一道大坝，拦住汹涌怒潮。

可那股仇恨，支撑了她十年。自从被拜月教掳走，被试剑山庄抹去痕迹，她的生活就坠入无边苦海。

叶家不过是悬崖上最后一推的刽子手，这一切的始作俑者，不是别人，就是昀息。

唯有仇恨，让她活到现在。

哪怕被复活，哪怕她暂时忘却了那些深沉的血色，绝望的时光，可夜深人静之时，她从噩梦中猝然惊醒，看到昀息在黑暗中无声睁开眼睛，用眼神询问她是否又做噩梦。

叶天籁都会感到一丝从骨髓里透出来的恐惧。

哪怕，她已经被他复活。

叶天籁看着昀息，眼中仿佛有血色涌起。

昀息皱着眉，看着叶天籁眼眶中浮现的血红，神色一下冰寒如水：“天籁？”

第一声呼唤，她没有出声。

第二声呼唤，昀息暗道不妙，灵体复生，本就是逆天而行，天籁果然遇到了“心障”。

她临死时，心中最大的执念，会反复折磨着复生的灵魂，直到这个心结彻底解除。

看着自己造下的罪孽，昀息第一次产生了些微“后悔”的情绪。

叶天征用询问地目光，礼貌地看向昀息祭司。

昀息长叹一口气，拂袖将天籁六识封闭，放在床上。

“天……她怎么了？”叶天征问。

“灵体复生术的后遗症。”昀息轻轻皱起眉，袖中灵力化作长蛇，确认天籁呼吸平稳，这才笼回袖中。

“霍展白果真想要借助拜月教的力量，就请拿出足够的诚意吧？我需要彻底解开天籁的心结，否则，她还是会走向自毁。”

叶天征眉宇一沉：“天籁的心结？”

“不错，被逐出试剑山庄，被玉箫冒名顶替，最后围山自焚，她心中凝结了巨大的怨恨。这些怨恨，必须被化解，她才能安全地活下去……”昀息顿了顿，“这怨恨也包括——她试图杀死我，却没有成功……”

叶天征的嘴角动了动，“你打算怎么做？”

昀息沉默了片刻，忽然抚掌：“事情只能一步一步来。既然霍展白诚心邀请，还请你来做说客。我不能拂了鼎剑阁主的美意。”

“想要让我出手，条件只有一个——你，和你身后的试剑山庄，必须让天籁满意。”

“当年天籁围住山庄的时候，我就说过，我可以用自己的头，换她退兵罗浮。可她并没有答应……”，叶天征苦笑，“她想要整个试剑山庄为她陪葬……可试剑山庄，不是我一个人的试剑山庄，也不仅是叶家的试剑山庄。如果小叶子想要毁灭它，恕我不能从命。”

昀息：“我知道了。烦请叶庄主，把我的话带给鼎剑阁主。明日，我会亲拜访。”

叶天征长揖而去。

昀息却陷入沉思，他无声地走到叶天籁床前，任由倾斜而下的阳光，将他消瘦的剪影，投落在红衣少女身上。

少女娇美的脸颊，被阴影笼罩。就像突然受到了什么刺激，天籁眼睑下的眼珠，无声而快速地颤动着。

一缕微不可查的魔气，从她眉心点散。

“怎么会这样？”修为超绝的大祭司，露出了惊诧的神色。

第二天，鼎剑阁驻地的密室中，昀息无声地显现在霍展白身前。

墨魂骤然跃起，仿佛探查到一个惊人的邪魔。

昀息白袍磊落，施施然站在厅中，若有深意地看着墨魂。

霍展白右手扣住剑柄，安抚墨魂剑中跃动的不安，缓缓抬起头：“大祭司的要求，叶兄昨天已经告诉我了。”

昀息点了点头。

“叶小姐情况怎么样？”

“我用凝碧霜，稳住了她的伤势，但很难抑制身体衰败。这种侵蚀灵体的伤，不解开心结，难以化解。”

霍展白有些感慨：“难为祭司费心。鼎剑阁中，灵药甚多，祭司如有需要，可以随时取用。”

昀息微微点头，算是谢过：“只要叶天征完成他的允诺，我必不会让鼎剑阁失望。”

听了这话，霍展白欲言又止，到底这是叶家的家事，他一个外人，又插不上手。

“大祭司想听听帝都最新的消息吗？”

“愿闻其详。”

“有两条消息。第一，我们的人，费了一番功夫，终于见到帝都里的星圣女。但她被面纱衣物裹得严严实实，只露出了一只眼睛。”

昀息挑起眉毛：“一只？”

“第二个消息，失踪的教王瞳，被找到了。他昏倒在药师谷前任谷主，薛紫夜的墓前。麻烦的是，他身上没有任何伤口，人却无法唤醒。”

“药师谷中？”

“尚有薛紫夜的师父，廖青染坐镇。她的判断，不会有问题。”

昀息沉吟片刻，问：“世间最顶级的医者，居然无法判断教王昏迷的原因？”

“这就是事情的蹊跷之处。我与雅弥商议后，认为教王的昏迷，如果不是武功、疾病、毒药，那就只剩下——法术了。”

“哦？所以，你想让我带着天籁，去塞外药师谷求医，顺便看看那劳什子教王？”

霍展白按剑行礼：“果真如此，霍展白在此谢过大祭司！”

昀息深深看了他片刻，失笑：“你真是，开出了一个让我无法拒绝的价码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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