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灌入洞中的香火油是四面八方的善男信女香客们捐献给庙里的功德油,是由油菜籽榨成的俗称的菜油,燃点低、流动缓慢。俗话说:饿死不吃猫饮食,冻死不烤佛前灯。就是指这种油耐燃,却燃得不大。在当时那个年代连煤油都称为洋油,所以庙中点灯都是用菜籽油。
这就给陈吟秋赢得了时间,如果慧昌是用煤油、汽油灌入洞中陈吟秋必死无疑。陈吟秋去那小洞中拿两床匪僧的被子,想起刚才被自己点了穴道的赛白玉,忙去给她点开穴道叫她同自己一道逃跑。此时火在洞口因有经幡等引火之物已经熊熊燃烧起来,但因洞内没有引火之物,所以纵然有油流进洞内但并没有燃烧起来,只是一阵阵火烟和热浪袭来,但人还能忍受。陈吟秋知道只要火势燃烧一久,洞内氧气烧尽,人就会窒息,到时后果不堪设想。
此时赛白玉已经吓得六神无主,一切都由陈吟秋安排。陈吟秋将两床被子浸透了地上的菜油,那被子浸透菜油之后虽是易燃,却变得厚重沉实,子弹打不穿。事到此时也只有两害取其轻,给赛白玉披了一床,自己披了一床,然后一只手抓住衣领口下被子的两只角,一只手提着手枪,带着赛白玉冲到离洞口几尺处,此时陈吟秋又将被子拉起包住头,赛白玉见此也学样拉起被子包住头。陈吟秋低头冲进火海,背上的被子巳经着火,陈吟秋冲出洞口就是一阵乱射,当场将几个守在洞口的匪僧打倒,然后就地一滚滚到偏殿门坎下,举枪就往外射击。寺庙殿堂的门坎高、木料厚重,陈吟秋将整个身子一顺斜爬在门坎下,从外面射击刚好形成一个死角,子弹打在门坎上根本不能洞穿,只能陷在门坎上。这时赛白玉也跑了出来躲在佛龛座后发抖。陈吟秋时不时抬枪往外射击一两枪,阻吓往里冲的匪僧,一边示意赛白玉捡那倒地匪僧的枪甩给他。此时赛白玉三魂吓得丢掉了两魂,哪里还动得弹得了。陈吟秋见不是个事,向外连开几枪将子弹打光,外头匪僧一时不敢抬头,他趁此机会就地一滚,并顺手捡了倒地一匪僧的手枪,滚到佛龛脚下,然后爬上佛龛踩住佛象上了佛龛顶上,伸手将屋顶的瓦顶开爬上了偏殿屋顶,这时那屋顶正有两个匪僧爬过来准备揭瓦从房顶偷袭陈吟秋。陈吟秋举枪就射,两个匪僧中枪滚下屋顶。陈吟秋立即在屋顶飞奔起来。庙里的殿屋顶都是琉璃瓦厚重结实踏在上面如在地上。殿屋顶是人字形刚好挡住匪僧们的视线,陈吟秋顺着刚才上屋顶两个匪僧的梯子下到殿后地上,又顺势将梯子倒过来爬过围墙跳到寺庙外面,一阵狂奔跑进柏树林中才松了口气。此时那在庙外巡逻的匪僧早被锣声集合到寺内去了,哪里还有人在柏树林中,所以陈吟秋得以安全的翻过龙泉山。
陈吟秋不敢走大路只是在田坝中向着成都方向走,有路走路、无路则从田坝中穿过去。到了第二天早上才看见城廓。
此时大泉寺祖师殿下的后山洞门开了,从洞中走出三个人来:福田、唐翻译和周济良。他们很快上了准备好的三乘款轿,在昏黄的下弦月色中,离开大泉寺往南上路,福田已和张祯签订合同,答应将两千箱军火卖给他,下月在上海日租界交货。另外再从日本运两轮船军火入川,在重庆交货。唐翻译到云南后将和他分手去上海。周济良一直送他们走小路到仁寿,宿了一夜,第二天和他们分道扬镳,转道籍田镇回成都报捷,福田二人上轿向井研山路而去。他们将辗转乐山、宜宾,然后经筠连出川,到云南省的盐津县。福田经由云南出睦南关去越南回日本国。
张祯出了大泉寺,见他那辆锃亮夺目的法国小轿车正停在门前。四个一般高、穿着崭新黄呢军服的青年军官中的一人,给他打开车门,让他坐定后,四人便整齐地一边两个,前后站在两边车门外的汽车钢板上,目视前方,只用一只手扶着车窗。穿着派力司西装的胖司机按了一下喇叭,小轿车“嘀嘀”沿着骡马市街,直向东门驶去,煞是威风,无怪人们称他“派威将军”。轿车行驶到顺城街、盐市口时,初夏的成都夜市一片拥挤、喧嚷,满街的人声、叫卖声、私包车的铜铃声,使他的小轿车也不得不拉长喇叭,缓缓前行在窄狭、拥塞的街道上。车上的派威将军干脆闭了眼睛,将头靠在软椅背上。过了一会他见人流还是拥挤,他心里一急,望着胖司机梳得油光水滑的拖头,命令道:“开快!”汽车“嘀嘀”声不停往前冲去。不一时停到了督军府前。
張祯走出车来,习惯地用手理了一下漂亮的分头,拉了拉西装,拄着手杖,迈开足下的英国黄牛皮鞋,十分潇洒地向门内走去。四个青年军官一边两个,跟在他后面,直到走进二门后,才立正向他行礼,目送他走进大厅后散去。
进客厅,庶务副官急忙迎了上前一个立正大声报告说:“大帅生日彩榆时,五千盆兰花章,已经收齐。”张祯点头随副官进饭店大厅去看,只见大厅四周排列兰花盆景果真是千姿百态,盆盆兰意吐香;更有十个景德镇的大瓷花钵,盆栽着江浙的春兰夏兰、四川的意兰、大理的雪兰、广东的米兰、云贵的金边棱兰州的素心兰、福建的墨兰、报岁兰,更有那被誉为世界群芳之冠的台湾蝴蝶兰,五颜六色,清香四溢。
张祯心中大喜,着实嘉奖了副官几句,然后说:“五千盆兰蕙叫那些武棒棒看看,我和他们有什么不同!”张祯自以为他是川军中的儒将。
到了张祯庆生这天真是吉人天相,过了初七月二十九,阴沉了半个月的成都,忽然放睛,天空一片湛蓝。和煦的阳光,照射在九眼桥下的锦江上,波光粼粼。从九眼桥到雷神庙已经搭完棚架,绷起天花,挂起寿幛寿联,嘉定绸、南充缎,各种刺绣,蜀锦绫罗,争彩斗妍。!更有那二十四孝、二十八宿、三国文武、梁山好汉的彩灯,令人目不暇接。每根杉木棚柱上,都系着慈竹花架,五千兰惠,散发着幽香。三起乐队:利和生的唢呐丝弦,三和班川戏锣鼓,教导师的洋鼓军乐,开始轮番吹奏起来。半仙街边空坝上,棋盘似地摆开了两百张方桌,准备客人随到随餐。
午饭后,何寿长参谋长精心挑选的三十名武装威仪队,开始来往巡逻。三十个精壮小伙子身穿一色黄呢军服,头戴红边大圆盘帽,脚套马靴,腰插短火,肩挎弹袋,屁股上还各吊两颗手榴弹,挺胸昂头,正步行进,监视着那彩棚两边两岸围观的人。
人群中的男女老少,尽都伸长脖子看稀奇,你推我挤,争看那一起接一起的送礼队伍:他们抬着花红酒礼、鸡鱼蛋面、年糕寿桃、衣料鞋帽和福禄寿三星等寿礼寿品的抬盒,以及寿联寿幛等,吹吹打打,通过彩棚。
为了巴结督军,成都驻军各军、师部乃至团、营长们,都以重礼庆贺的地方绅耆,三亲六戚以及工商各界头面人物,又谁不以能为大帅庆生为荣呢?而且都知道“派威将军”是最讲排场的人,所以直到太阳落坡,送礼行列仍是络绎不绝。
入夜,在启明电灯公司捧场下,彩棚的千盏电灯,大放光明。十盏五百瓦的灯泡,罩在十架八角琉璃的大红宫灯富丽堂皇。八点正。雷神庙车水马龙,宾客盈门。张祯头戴藏碧烟色新呢帽,上插寿字金花,蓄着剪得整整齐齐的仁丹胡,穿着崭新的英国派力司全毛西装,黄色的伦敦尖头皮鞋,雪白的衬衫碳圆领中,结一条桔红色的法国领带,手舞着司的克,后跟着头发梳得光可鉴人的四个青年军官,喜气洋洋地在灯火辉煌的外客厅,接待四川军政文武官员,以及五老七贤、社会名流、绅耆哥老诸色人等。行礼如仪后,众宾客由胸前别着红绸带的二十个穿得雍容华贵、花枝招展的青年男女招待员,分别引入张灯结彩,电灯、煤气灯照耀如同白昼的前厅后厅,东西厢房、书斋花园等处。到处都摆起牌桌、餐桌,任人吃喝玩乐,轮番开宴宵夜。后花园五间小屋里,还设有烟灯烟具,备有南土川烟,供瘾君子一享。后花园里靠墙的网球场上,烟火爆竹噼哩啪啦不断燃放。怡和堂前,搭起了一座彩楼,正在唱川戏《麻姑献寿》……。
送走了贺寿的客人,张祯洗了帕冷水脸,便迳自向后花园走去。只见三道拱桥,连同曲栏环绕的留音阁、四面镜湖和新改装了玻璃窗的恰和堂,都已油漆一新,到处装饰着互颜六色的彩灯。他拄着手杖,暖步在花丛小径中,边走边想:今夜要去五姨太云萍的香巢过夜,再听她唱一曲清音《尼姑下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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