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七章

好书推荐：实力至上主义的教室、名柯观影：待到真相大白的一天、今天也是忌用的错、我是R天使——雷狮、被玩坏的崩坏、漫威之我成了钢铁侠的女儿、掌门今天腰疼了吗、话本爆照墙、都市之万界融合、名侦探柯南：黎明之恋、

原来这画还有前朝故事：

辛亥年间，四川保路运动爆发时，端方之被起用为署理四川总督，表面上虽然是由盛宣怀保荐，经庆亲王奕劻从旁促成，实际上还有内中牵线出力的人。其人为外号“响九霄”的秦腔伶人郭宝峰。

郭本来在西安卖艺，唱梆子腔，因为嗓音高亢，被人称为“响九霄”。庚子事变发生，慈禧太后西奔。原来供奉禁中的艺人汪桂芬、谭鑫培、田际云等多避往上海。车驾颠播之余，无音可赏，郁郁不乐。郭在太后入陕时，曾在途中迎驾。太后既嘉其忠，又赏其艺，就叫他组班演唱。郭从此成为行在的红人。这时，有些随驾的王公大臣，戏瘾很大，有人在客中无聊，甚至粉墨登场，随场作戏。郭和这些人一一交纳，更加左右逢源手眼通天。后来，太后回銮，郭也跟随到北京，虽然表面上还是组班演戏，而实际上成为卖官鬻爵的纤手。一时间，生意兴隆，门限为穿。

端方从直隶总督任上被劾免后，不甘退居林下。千方百计图谋起复。他最后走郭的门路，借郭之手行贿于奕劻，才达到东山再起的愿望，奉命带兵入川镇压保路运动。辛亥革命时，署理四川总督端方在入川镇压保路运动的途中为起义军所戕杀。这一事件，在历史上已有记述。实际，端方之死还有内部倾轧的原因：

端方喜欢结交汉族名士，而性格轻佻，往往对人漫加凌辱。端方本人是满族，却自恃才气，鄙视满人，因此为满族的王公大臣所忌。光绪帝大丧时，端方为直隶总督兼北洋大臣，派天津摄影师往摄照片，被李国杰发现，弹劾其犯大不敬罪;平日对端不满的王公大臣也藉此落井下石。端方因而去官。后来他多面运动，才东山再起，奉命入川。端方过武昌时，瑞澂正节制武汉。瑞澂也是满人，以钻营贪贿起家，胸无点墨而又夜郎自大。端方来，瑞澂以方镇自居。不亲自迎接。端方对瑞澂本来就看不起，见瑞澂如此相待，勃然大怒，当面加以责备，并责成瑞澂。拨兵两旅护送入川。这时，鄂兵已经欠饷两月。瑞澂因为对端方怀恨在心，就选择情绪不稳的新兵两旅，更派遣一向不易驯服的军官统带，并谎言“端大人从北京带有恩饷来”云云。瑞澂的这一借刀杀人之计极为狠毒，用意在唆使士兵半途向端方索饷，使端方陷入进退维谷的境地。端方不知道自己已经钻进了瑞澂所设下的圈套中，意气扬扬，拥兵而去。一路上，士兵逐渐流露出不满情绪，而端方身边携款有限，无以应付。抵达四川资州时，兵士索饷更急，其势汹汹，不可控制。这时，武昌起义消息传来。军中本有革命党人，乘机说动兵士起义，端方遂为军官刘怡凤所手戕。

在这以前，端方感到情形不妙，曾派遣心腹到湖南筹借十万元开发军饷。款已经借到手，但借款人在归途得到武昌起义消息后，置端方于不顾，卷款潜逃。端方死后，这件事成了无头案。此人竟逍遥法外，成为富翁。

端方之死，本来也死有余辜。其平生罪恶不胜枚举，特别是吞侵淮北赈款一事。更令人发指。端方生前又有收集古董癖，因惊夺古玩而致人死命者也有几起。端方死后，从他家中流出大批古物珍宝，就成为古玩商角逐的对象。

今日周凤鸣一见这画有端方收藏的印章，如何肯放过。

为招徕顾客，周凤鸣特别叫人写了张大红招贴，贴在店堂中央，上书:“本店经售李唐《虎溪三笑图》一幅，标价大银二千五百圆正。”

招贴一亮出，来看的人也多，有的十分肯定地说:“正是李唐的画!”

过了三天，来了个四十左右的宁波商人，看来是个专营文玩字画的贩子。他很内行地看了画很久后，才决定收购，但说随身钱未带够，希望等他半月，待他回家去筹措资金来买此画。荷香不肯答应。那人说，愿丢一百圆大洋为定金，十五日之内，定来取货。

荷香不敢自作主张，立即叫店伙计跑到后院找来正在看画师制版的周凤鸣。周凤鸣来到前店同那人交谈几句后，也认定是个真正的文物贩子无疑，便同意收定写据：议定十五日之后不来取货，由本店继续出售，并且定金不退;而如果客人来了拿不到货则由店家给于定金一倍的赔償，也就是二百圆大洋。这是文玩界的规矩。

次日，“鹤鸣斋”里的那张大红招贴便收了进去，当然，《虎溪三笑图》也收了进去。

第四日，十字路口又传来一阵清脆的叮叮嗤嗤的马蹄声，那两匹骏马又在店门口停下来。只见那位段公子从马上跳下来，就直奔店里，连声说，他那个东西不当了，要取走，因他叔父从北京来电报说，那幅画在北京，起码是现在天津价钱的三倍，叫他立刻带上画前往北京，那里有人等着看货。又把叔父从京中来的电报拿给荷香看，表情很着急。

荷香眼看这笔大生意要做泡汤，周凤鸣又不在店上，真是急死人!她灵机一动，忙对段公子说:“敝店东家刚把画拿出去送给买主看，你不要急，里面坐坐，我立即叫人去喊转来。”说着，忙叫店伙计倒茶，一面在他耳边轻声地说了几句。店伙计就假装跑步出去，转到后街从后门进入制画作坊找到周凤鸣。

周凤鸣闻讯，急忙又从后门出来和大徒弟从前街回到店里，来路上他已打定主意:“妈的，老子先把钱垫起!就说已经卖啰，看他咋个说，未必他敢在老子这里耍横不成！想他也被他爹教训夠了。”

那段公子一听到周凤鸣宣布“货已卖掉”，一下子哭了起来，捶胸顿足地喊道:“哎呀，我真是个败家子啊!”

周凤鸣一面叫荷香拿出见付即兑的银票，一面对段公子说:“有啥可惜的?你卖的这个价也没有太吃亏。”

周凤鸣边说边晃着手中的银票，段公子无可奈何，抽出丝帕子抹抹眼泪，算清账，拿着应得的钱，垂头丧气地跨上马叮叮嗤嗤地走了。周凤鸣望着远去的两匹马上的背影，得意地笑着大声对荷香说:“哼!上了钩的鱼，岂能让它跑脱!”

再说那宁波文物贩子，丢下一百圆定金，说好十五日内来取货，但是过了几日还不见踪影。周凤鸣有些沉不住气了，他把那画又拿出来看了看，觉得心里有些不踏实了。但是说是假的吧，那才是笑话呢!周凤鸣绝不是一个不识真假的人，荷香对字画的真假这点起码的分别还是在行的。这个宁波文物贩子情愿丢一百圆大洋不要?

周凤鸣凭着他在文玩界几年的经验，意识到有点不妙。他拿着画，来到鼓楼，找到一个姓温的老板。温老板在鼓楼商业街专营文物字画，开着四开间的大铺子，同时还有个不小的字画印刷作坊，据说是一个“买了半边鼓楼”的富商，他对字画的识别，可算是专家了，周凤鸣过去跑单帮时和他是有交道的。温老板把画看了之后问周凤鸣:“你为何找我看这画？是何见教?”

周凤鸣说:“你老看能价值几何?”

温老板说:“唱其!”

周凤鸣一个楞神再仔细一听，心里“咚”地一声，似乎血压也在上升。他强作镇静地说:“对你来说，一千、一万也算是“唱其’。说下究竟值好多钱?”

“开玩笑?”温老板前些时也风闻周凤鸣耍弄一个姓段的公子，做了一桩宋画的大生意，还没来得及过去看看，不想原来竟是这么个东西!

“哪个跟你周老板开玩笑。这是‘揭二层'的画。”周凤鸣一听“揭二层”三字他心里就明白了。这是裱褙匠作假的行话。周凤鸣这“揭二层”却是听同业在闲谈中说过，但实际没有操作过和见过。

这“揭二层”乃是由于宣纸用墨极易渲染，几乎每层都可以浸透画家的笔墨，但揭层越多，笔墨越淡，每层的原作也比较淡，作伪者便再用宣纸裱数层，墨迹轻淡之处再照样添补，新墨如是很明显，再用熏旧之法使其变旧变暗，真伪便难以分辨。

不知此情的人在将古旧书画或名人书画送给裱工装裱时，最上一层笔墨俱佳者往往被他们揭去，被骗后也不知所以。

揭裱旧字画和名人字画最常用的是揭二层，第二层透过来的墨与原作相差不远，再加以重新填墨、润色、装裱、加盖印章，其神采便会溢于纸外，欺人效果更佳。用这种办法“复制”古旧字画和名人字画要求揭裱水平很高。如果稍有懈怠，便会弄巧成拙，不但所揭之书画神采全无，就连原迹也可能毁于一旦。

回到店里周凤鸣对荷香说了原委，荷香也急得脸青皮黄，店才开张了几天，两人所有的钱都砸在这个店里，一旦破产两人回北京岂不是又要分开！

荷香一说到北京，周凤鸣一个激灵，对荷香说道：“你看好店，我回北京去找一下我幺叔，找他出个主意，他鬼点子多。”

过了几日周凤鸣即在天津城内的“江南春”餐馆请了文玩业界同仁吃酒，其理由是自己眼拙，丢了天津文玩界的脸，要给大家赔罪。

这天他早早的令徒弟关了店铺，各自回家休息一天，自己则带了两个画工来到“江南春”，在门口招呼应酬客人。今天请的客人无一不来，因为天津城内文玩界的老板都风闻周凤鸣遭了假画的骗，损失了二千五百块大银圆，都想来听听周凤鸣怎么说，也算长个见识，自己以后留个心眼免得上当。也有竟争对手来看他笑话的。

大家在席间坐定之后，周凤鸣端起酒杯一举对众人示意道：“请诸君先饮了小周这杯赔罪酒，我再给大家叙说事情原委。”他知道这些老板放下手头的生意不是为了吃他这杯酒来的。众人一阵寒喧谦让后都干了酒。周凤鸣见众人干了酒都齐刷刷的张头望着他，便朗朗说道：“小子不才，学艺不精，眼拙手生才上了这个大当。”说着他一挥手！两个他作坊的画匠便一人一只手将那幅假李唐的《虎溪三笑图》展开举起，一桌一桌的让客人仔细观看鉴定。众人瞪眼看过后有说假得好的，有当事后诸葛亮的，说哪里、哪里一看就是破绽的，只有温老板微笑无语。

周凤鸣待众人看完，两个画师回到主座上，才又说道：“业界同仁都以鉴赏完了，想必也长了见识，周某也就放心了，想我业界同仁再不会像周某一样上当，贻羞文玩界，同时这假画也断不可再留在敝店手里，以免以后给敝店带来不清不白的名声……”

说着周凤鸣从带来的桐油纸袋中抽出一枝蜡烛点燃，然后对众人说道：“周某现将这祸害当场烧了，以洗我满面之羞！”说着用蜡烛将那假画点燃，顷刻之间这假画就在两个画师手中燃烬，只剩两个画师一人手拿一头的一根火燎过的画轴。周凤鸣又拿过画轴恨恨折断，仿佛才消了他心中之气。

众人一阵拍手叫好，大家尽欢而散。不几日这则新闻便传遍了天津城的大街小巷、十里八乡。

已是最后一天，即与宁波商人约定的第十五日黄昏，外面细雨霏霏，店里的周凤鸣正在心灰意冷之时，突然见那宁波客商跨门进来，周凤鸣心头一惊不由得脸红筋胀踟蹰不安起来，这神色被宁波商人看在眼里，他不紧不慢地走进柜台道：“东家失敬得很，因家中遇了丧事迟来几日，今天我来取货。”

周凤鸣故作不知道：“取什么货？”

“那幅《虎溪三笑图》！”

“哦！”周凤鸣慢悠悠的应了一声，又说道：“不是说好十五日之内来取的吗？”

“今日不是正好是第十五日吗？”

“现在已是酉时。”

“酉时也是十五日未过！”宁波客商语气强硬起来。

“那你二千五百圆大洋可当即现付？”

宁波商人断定周凤鸣在刁难他，拿不出图画来，想耍赖。当即从怀中掏出一张银票，在柜台上一拍说道：“见票即付！东家今日拿不出那幅画来，按约定当付我二百块大洋，倘若赖账，恐我们要在衙门见！”临末他威胁了周凤鸣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