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八章

马团长的少奶奶姓金，叫金玉，是旗人，二十五岁左右。早年因家道败落，只有一个母亲和弟弟，为了接济他们，嫁给了马团长。大奶奶姓王，叫做釆芹，河间人。马团长驻军河间时，因她父亲为了结交有钱有势的马团长，便把她许配给马团长为妻。

少奶奶金玉回到家后，马团长从驻军营房还没有回来，就洗漱睡觉。谁知躺在床上睡不着。想到自己父亲吸鸦片，不务正业，家业败光，就撒手西去，撇下母亲、弟弟和自己无以为生，结果为了一家人的生计，年纪轻轻就给马团长当小。这马团长五大三粗，全不解风情。几年下来，连个花信都没有。自己没有个孩子，连个精神寄托都没有。一天就是打牌看戏混日子。还好马团长、大奶奶都喜欢看戏，还可以有个消遣。这个清泉今天看他那个样子，还是个没有开过＂荤＂的雏儿。啍！老娘来给他开个＂荤＂。想到这里，金玉在被窝里狡黠的一笑，进入了香甜的梦乡。

大太太王采芹在被窝里也睡不着。她本身就对马团长不满意，满脸络腮胡子。根本不是她少女时代憧憬的未来郎君的样子。自己憧憬的郎君就是清泉这个样子。哼！这小妮子倒先下手了，老娘我起了心，还没有打到主意，她倒想出来了。好！，上山打猎，见者有份。大家都沾点腥味！

两个人都没有想到要告诉马团长照相的事，也不敢告诉。

这几天马团长恰好到保定府去了，接洽移防的事，一时还回不来。

到了第二天下午王釆芹、金玉两人收拾打扮一番，就到了玉皇观。戏班是演出在哪里，住也住在哪里，一般来说都是住后台。管事杨受成见二人来了，便远远的迎了上来，他不敢怠慢二人。满脸笑容的问道：＂给马团长说了吗？＂＂说了！＂二人同时回答，并心照不宣的互看一眼。杨受成再老练也想不到这二人都对清泉有心了，和清泉合影之事没有告诉马团长，没有觉察到二人对眼的深意，便答道：＂那好，那好！清泉、你快和二位夫人去照相，把戏装带好！＂

清泉早就把三套戏服包裹好，并将化妆的画笔油彩等都准备好。三人高高兴兴的出了玉皇观，去唐县东街的跃华照相馆。这两位太太是第一次化戏装，显得很兴奋，由于她们是外行，清泉便一一帮她们着衣束带，梳头掠鬓贴花钿，上粉底打脸画眉毛。把她二人打扮好，自己才穿靴扎靠化妆打扮自己。那两个兴奋得不得了，在相馆的大穿衣镜前照前照后，搔首弄姿，嘴里不停的嘅嘅喳喳的说个不停过戏瘾。

然后清泉居中，金、王二位太太一左一右，照了一张花荣与孙、郜二夫人的戏装像。

照完相后，清泉收拾东西后就赶回玉皇观去，晚上还有戏。这二位太太在街上吃了点饭，直接就到玉皇观去等着看清泉的戏。路上金玉对王采芹说：＂我把话说在前头噢！这个头筹我要先拔哦！＂她看出了大太太王采芹也起心了。王采芹脸一红道：＂依你！依你！＂她们两个原来在家争先争后习惯了。

第二天她们叫勤务兵跑到玉皇观去请清泉吃午饭，说是感谢清泉昨天和她们照相的事。金玉对勤务兵说：＂你就说是马团长请的。＂勤务兵到玉皇观这样一说，管事杨受成哪有不相信的。

勤务兵把清泉请到了马团长家里就回驻地营房去办其它事去了。这两个太太早就准备好酒菜在桌上，清泉没有看见马团长，便迟疑不敢上桌子，问道：＂怎么没有看见团长呢？＂少太太金玉忙回答道：＂不是叫勤务兵去请了吗！＂大太太也附合道：＂你没有看见勤务兵都去了吗！来！先喝一杯酒润润嗓子，给我们来个《罗成叫关》，等老马回来。＂清泉把酒杯一干道：＂要得！‘十指连心痛煞了人，⋯⋯’＂两位太太眼睛迷离的看着他，仔细品味。一段唱完，清泉也来了情绪，在院子里给她们连翻十几个觔斗，摔了两个倒提，比了几个把式，把这两个太太高兴得手舞足蹈。于是这个一杯，那个一杯，把个身不由己的清泉灌个酩酊大醉，早把什么马团长忘到九霄云外。两个太太心里是有数的，知道马团长白天一天都不在家。于是两人一左一右的把喝醉的清泉扶进了睡屋……。

清泉自这天以后，就天天背着戏班的人跑到马团长家去。戏班的人渐渐也有察觉，有人看见他们三个人在护城河边散步看水玩耍。清泉此时巳舍不得抽身了。

戏班管事杨受成是只要不出事，也不好深说，你毕竟没有当场抓住。而且这些事非同小可，清泉倒没有什么，万一这两个年轻太太不依不饶，说你给马团长乱戴绿帽子，那不是全戏班的人都要离不开唐县，走不到路了。所以管事杨受成想：等这里合同演完了，以后回北京找顾莲舟给他点一下清泉的事，让他去管。

这天马团长一早就起来到驻地营房去。昨晚他在少奶奶金玉房里睡。出门后他想起一个什么东西忘了拿，便又回房寻找。他想起昨晚上是交给少奶奶收拾的，想要问她，见少奶奶在床上熟睡的样子，想到昨晚上折腾她一晚上，她累了，便不忍心喊醒她。东翻西摸，他随手伸进少奶奶挂在衣架上的呢子大衣内上口袋里，摸到一个纸袋，拿出来一看上面有跃华相馆几个字。马团长一笑，这妮子又去照相去了，臭美！再美还是老子的菜。他顺手要放进去，却又无意识的用手指去掏出相片。一看是一张戏照，注意一看是三和班那个叫清泉的武生，傍边倚偎着两位戏装夫人，仔细一看是自己两位年轻太太。马团长一怔，但没有出声，他把相片放回原处，不动声色的出门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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