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章
漆也似黑的黑暗中，突然亮起了一团光芒，那是一只火折子被晃着后亮起的光芒，昏黄色的一团，十分微弱，但是已可以瞧见一柄长剑，在暗黄的、跳动的光芒之下，那柄长剑闪耀着一个令人心悸的光芒，它锋锐得使人不敢去抚摸，但是，却有一只微微发着抖的手，正在剑背上抚摸着，那只手的动作十分缓慢，慢得令人心滞。渐渐地，火折子烧尽了，火光陡地熄灭，但是，当火折子还有几点火星之际，剑刃上所发出寒森森的光芒，仍然是如此之慑人。
夜又变得漆也似的黑了，而且听不任何声响，过了许久，才听到有脚步声渐渐地传了过来。脚步声越来越清晰，越来越近，直到突然静止下来时，已是在这所破庙的门外了。然后，又是极度的静寂，再然后，是“吱呀”声响，门被推开，一丝月光射了进来，在青砖地上，形成一道耀目的白线，那道白线渐渐变宽，变得有两尺左右时才停止门已被开得足够一个人走进来了，但是却并没有人，也没有声音。又过了半晌，才听得一个苍老的声音沉声叫道:“舞子，你出来，我不难为你，我一定不难为你。”接下来仍是一片静寂，月色之下，只看到一个青鸳道长的身形，白髯飘拂，从一株大树之后，一闪而出，到了庙门之旁，背靠着墙，站立不动。
原来是青鸳道长回他们住的道观要把白鸾仙姑和舞子等人带到季卿云府中去采阳，谁知舞子不愿意去，就盗了青鸳道长的短剑跑到这郊外躲了起来，被青鸳道长追踪而至。
四周围仍然静到了极点，但突然之间，一阵马蹄声，传了过来，那青鸳道长陡地一惊，循声看去，只见一匹马，旋风也似，冲到了近前，马上骑的乃是金丝披风的素梅，素梅一到了庙门旁，身形突然腾起，趁势在马股上踢了脚，她看到人影一缩，立时喝道“什么人?”手一抖，“嘘噓”两下锐利的破空之声过处，两枚其薄如纸径可两寸，边缘极其锐利的金环，已向前殿射出，“叭叭”两声响，齐射进了神像之中。而就在那时，那座神像，突然向下倒下，向着那素梅压了下来。素楼身形拔起，刚避开了那神像，剑光如虹，青鸳道长一剑已然向她当胸刺到!素梅身形后缩，一抖手，只听得“锵”地一声响，抖起了一柄玄牝剑来，剑身银光灿烂，上面镶着一只金丝盘成的凤凰，“锵”地声响，剑剑相交，两件兵刃一凝间，那青鸳道长失声叫道:“好剑!”同时道:“你，你是文素梅，?”素梅回道:“正是姑奶奶你不是要找我比剑吗？姑奶奶今天来会你了！”青鸳道长并不直接回答，只是在阴暗之中，沉声说道:“就在此时此地？”他那句话，说得声音已经是十分低了，但是外面还是响起了“哈哈”的笑声，道:“老东西，她来得岂不是正好！省得我们多费一番手脚了。”
接着“砰”地一声响，庙门已被踢落，只见白鸾仙姑跳了进来，阴森森地笑着。
素梅退到了大殿后面，那是一个十分荒芜的院子，便于三人打斗。素梅站在院子中，对青鸳道长和白鸾仙姑笑道:“今天你二人一个也走不脱，但你们须先将这女子放过……”，青鸳道长早就一手抓了纯子，一手夺过她手中的剑，将她手臂拿住带到后院站在院中，听素梅这样一说，觉得拿住纯子也无用，便顺势将她推过一傍，回答道：“老夫今天就依你，让你输个心服口服。”素梅一声冷笑，柔声柔气地答道：“好呀！”，可是突然之间，只见她倏地一个转身，在她的身旁，荡起了一股剑光，接着，“铮铮”两声响，青鸳道长只觉得剑光夺目，向自己罩来，忙用手中长剑接住，突然间，长剑震了两震，把握不稳，大吃一惊间，手中长剑已向上飞去，闪耀的剑光向下敛去一瞬间，素梅一伸手，却恰好将长剑拈住，青鸳道长甚至连对方拿什么来击落他长剑的，他也不知道。
白鸾仙姑见势“嗖”地一剑便刺向素梅手腕，素梅手一缩，中指弹出“铮”地一声响，正弹在剑背之上，将剑震得向上疾扬了起来，她身形疾闪，欺近身去，反手向白鸾仙姑的喉咙锁去，白鸾仙姑急忙抽剑后退时，素梅左掌一翻，“呼”地一掌，已向正在后退中的白鸾仙姑拍出!
素梅只发了两招，青鸳道长和白鸾仙姑两人，便已然狼狈不堪，她左掌掌风湧到，白鸾仙姑便感觉前胸不妙，就势向后一倒避开素梅左掌，就地一滚、一个翻身站了起来，闪到青鸳道长背后躲避。
素梅只是身形一转，已经从青鸳道长侧边转到二人身后，立时伸手抓住了白鸾仙姑头发，将手向上一举，只听得“叭”地一声响，白鸾仙姑便被扔到了荒殿的台阶摔昏了过去。
青鸳道长见状恼羞成怒，回身一剑素梅刺来，因二人距离太近，素梅来不及挥剑挡开，便一纵身子跃上背后的树枝上。青鸳道长那一剑，用的力道极大，而他那剑，又是极其锐利的利器，因此一剑刺到，已将那树干刺穿!剑尖透过了树身，更有尺许长短!素梅见此“哈哈”一笑，双足一点，整个人飘然而下，站在院中拉开架势逼向青鸳道长。青鸳道长那一剑也是强劲之极，一剑不中，想要拔剑时，素梅已一剑向他手腕削去，青鸳这一惊，实是非同小可，连忙松手撒剑。
素梅的动作，当真快绝，青鸳道长才一撒剑，她身形一纵，一转手，已将那柄剑拔了出来，同时一跃，身子也已坐在那白鸾仙姑身上，用一泰山压顶法将她死死压在自己身下动弹不得，白鸾仙姑口中只是不停喊“救命”，
青鸳道长正待拔身而起，自中庭穿过逃出去，见状忙返身向素梅一跪急忙哀求道：“侠女！饶我夫妻一命！”素梅是好强的性格，见人服软气也就消了大半，说道：“我不会取你二人性命，如要取你性命，何劳我动手，千里之外祭出我之玄牝剑，即可要汝二人性命，只是你夫人白鸾仙姑要与我比剑，故来会你二人。”说毕素梅站起身来放过白鸾仙姑，白鸾仙姑此时已是满脸羞愧地和青鸳跪在地上向素梅谢罪不迭。
此时舞子跑过来，将青鸳道长的短剑还给他。素梅又道：“你二人不可为难她，她也是报仇心切，一时半会犯了糊涂，才盗了青鸳道长的短剑。”素梅见二人服软说话也客气了一些。
正在这时舞子见状一下跪在素梅面前叽叽咕噜地说着什么，素梅不会日语，也不知道她说些什么，便用询问的脸色望着青鸳道长，青鸳道长有他心通，自然知道舞子说的什么，他不敢胡诌，忙回答道：“她希望文小姐收她为徒，另外她说她无处可去，文小姐如不收她，她便破腹自杀。”素梅一听这舞子的话倒提醒了她，这九天玄牝剑和剑法是得找人传下去了，自己因与沉缅于三个男人的爱情之中，对找传人之事倒不上心，另外这些年来自己也没有发现可传授之人。当初原想传给荷香，但她资质不夠。倘若此剑和剑法在自己的手中失传，如何对历代先师交待。想到这里她叫舞子抬头，一双丹凤眼忽闪着灵气，然后起身在庭中转了几转，到底是练过几天芭蕾舞的，身形还灵巧柔软，只是年纪大了一点，恐怕悟性不夠。但素梅又一想，收她做徒后教她练形化气，移精洗髓应该是学得出来的。于是素梅点点头便收下了舞子。青鸳道长白鸾仙姑两口子自然不敢多话。
这时天空突然由远及近响起了“轰轰”的雷声，接着就是狂风大作飞砂走石电闪雷鸣，一场倾盆大雨瓢泼般从天倾盆而下。四人赶紧又躲入破庙之中，接着一声炸雷闪电把庙内闪得如同白昼，这时只见天空中六丁六甲、值日功曹、五雷神将正拥着九天应元雷声普化天尊，也就是民间所说的雷神在破庙上空行雷播雨。那青鸳道长、白鸾仙姑一见吓得浑身发抖，知道自己渡劫时刻已到，倘不想法躲避，这天雷勾地火，立时便要从脚心五昧真火烧起，倾刻之间便要化为灰烬。二妖赶紧跪在素梅面前磕头如捣蒜，口称仙女救命。
女人心软、素梅一见动了恻隐之心，加之人年轻不知天高地厚，娇叱一声祭起九天玄女护国玄牝剑，只见那剑化为万道金光直冲苍穹将那六丁六甲、值日功曹、五雷神将挡住一时作法不得。普化天尊一见忙向众神问道：“此是何方神圣竟有如此神力？”
那值日功曹随班奏道：“此是下界剑仙侠女文素梅！那青鸳、白鸾二妖正伏在她胯下渡劫。”
那普化天尊又问道：“这下界女子文素梅如何有如此神力？”
值日功曹答道：“她乃九天玄女一脉的嫡传弟子，有九天玄女护国玄牝剑在手，故有如此神力。”
普化天尊一听便道：“原来如此，班师回神霄玉府。”
你道这普化天尊为何轻易便放弃雷击二妖之事，原来其中有个缘故：
上古时候三界大乱，妖魔横行，人间灾祸重重，玉皇大帝也很是焦虑，眼看天下大乱，怎么办呢？正好人间的华夏民族出现了轩辕黄帝，他是个了不起的人物。心地善良，英勇善战，武艺高强，无人不尊敬，无人不佩服，与蚩尤大战没有一点畏惧之色，说话时候，声音洪亮。打仗时也有雷声相助，玉皇很看中他，就命九天玄女接上天宫，把与雷有关的事情交给他，封为九天应元雷声普化天尊，意思是三界、六道、四生、十方的雷事，雷人，雷仙，五雷令，雷令，天雷，地雷，水雷，妖雷，神雷，社雷。都归他管，每次有与雷有关的事情，都要他批准，才可施行。真可谓全职能！他最后把那些做祟的妖魔用雷轰灭，而那些好的妖点化之。这样九天应元雷声普化天尊成了大家公认的大雷无上天尊，又是尊敬，又是交好。因为有些非常难办的事情，可能在大天尊这就如鸿毛飞天一样简单。
但凡道士要施雷法道术，都必须经过神霄玉清府，凡是修习雷法者必须供奉雷祖。
这普化天尊乃是由九天玄女接上天界的，所以不能不给九天玄女一脉的嫡传弟子文素梅一点面子，故放过二妖，班师回府。
一霎时雨过天晴、风清气朗，青鸳道长、白鸾仙姑见渡过一劫，对素梅万分感恩，素梅教导了他们几句，无非是以后好好修炼早登仙班之类的勉励话，二妖唯唯喏喏与素梅洒泪而别。回纯阳观后带上耿金凤、幸子自回埪垌山修炼不提。
素梅则带了舞子回到天津城内，住进国民饭店。这金公子、成仁、陈吟秋已在饭店等候多时，金公子说了通过季卿云与福田交换用琼勾玉交换陈吟秋的情况，一场泼天大事化为乌有，众人皆大欢喜。于是摆酒庆功，陈吟秋见舞子跟了素梅心中也稍有宽慰，也算是对她有了一个交待。
盘恒几日之后，素梅、成仁、舞子三人在天津港登上一艘英籍远洋巨轮前往美国，陈吟秋、清妍、还有荷香、周凤鸣也从北京跑来、荷香哭得像个泪人儿，她从小就侍候素梅，那感情不可言说。素梅也泪流满面，打湿了几张手绢。金公子也依依不舍，无限留恋的悲伤样子，只得忍住泪水才未流下来。三声起航汽笛鸣过，众人才在码头与素梅三人洒泪挥手而别。
金公子与素梅一行别过之后，回到饭店意兴索然，神态晦暗，想到与素梅交往一场，以后再难遇到如此女子，心中不禁怅然，提笔写下了：
仙剑翻江，轻功蹈海，神女妙手诛敌。少年英武，歌场轻拭啼痕。笑说金戈铁马际，共闲宵，细雨清樽。喜风流词笔，人间玉树还存，是非成败须臾事，任黄花压鬓，相对无言。休费心机，勿落后人笑柄。且随前人冲天笑，纵眼高，不尽雅性。看闲庭落花，此时可否消魂？
一一调寄《高阳台》
算是纪念她与素梅这段孽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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