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徒弟受罚

重阳派正厅大殿里，楚墨嫣正指挥着一些弟子布置着大殿，突然有一名弟子跌跌撞撞地闯入殿内，一路小跑至楚墨嫣跟前，气喘吁吁道：“师，师叔祖，不，不好，好了。”

“你慢点说，什么不好了？”楚墨嫣蹙眉问道。

“楚煦师叔他，他把龙师兄打了一顿，现在龙师兄被他吊在昭华殿外面的树上，还设了结界。现在那边有很多的师兄弟，但是谁也解不开结界，更不用说能放了龙师兄，师叔祖你快去看看！”

龙师兄？莫非是书中楚煦错杀的那个弟子？原来不是要等到比武大会后他们才会起争执吗？怎么现在......真是糟糕。楚墨嫣心里想着事情或许不太妙，脚下也没停着，一会儿的功夫就到了昭华殿外。

昭华殿门口的确聚集了不少弟子，龙姓弟子被倒吊在三米高的树上，脸上青一块紫一块，几乎没块好皮，看着面相实在凄惨，幸好人还清醒着，正在不停地向楚煦求饶着，而楚煦则闭目坐在那弟子正下方处靠前位置，无痕剑插在他面前，将整棵树五米内的范围形成一个淡蓝色的保护圈。

无痕剑的结界一般人是打不破的，楚墨嫣从来没告诉过楚煦无痕剑可以这么用，可是他却知道，她不禁有些吃惊。

楚墨嫣慢慢向楚煦走去，众弟子见楚墨嫣过来，纷纷让开一条道，言辞之间都是在斥责楚煦的过激行为，说他竟敢对同门下手，要求楚墨嫣重罚楚煦。

若是书中的楚墨嫣，为了维持自己公正的名声，或许会毫不犹豫地责罚这个徒弟，可现在的楚墨嫣心里很明白，在她再三叮嘱过后，楚煦不应该仍然是那种会随便动手的人，那么既然他将人处置成这样，必然是有原因的，她对此深信不疑。

感受到楚墨嫣渐渐靠近的气息，楚煦慢慢睁眼，面无表情地看着自己的师父。

或许，她会对他很失望吧，又生气又失望，因为他没听她的话，他把人弄成了这副样子，一点都不像正派的人该有的样子。

可事实上，楚墨嫣并没有什么特别的表情，甚至有些像是平日里对着他时的那副温和的样子，这是楚煦意料之外的。

楚墨嫣站在离结界三步远的地方，看着自己的小徒弟，缓缓开口说道：“煦儿，不管什么原因，同门弟子私斗都是违背门派戒律，要受罚的。”

“是，徒儿甘愿受罚。”他坦然接受了。

楚墨嫣又道：“把结界去了，把人给放了，同我一起去见鲁师兄领罚。”

重活一世，原来她也并非事事都变了，她仍旧是那个不问缘由就会责罚他的师父。

楚煦心中有些失望和低落，面上不自觉地嘲讽道：“是，徒儿一切听从师父安排。”

楚墨嫣看出他心有怨念，一时也没有多说什么，她走在前面，解了结界拿起无痕剑的楚煦跟在她身后，乖巧的样子让人看不出他是方才那个会对同门弟子下狠手的小男孩。

戒律堂是重阳派专门用来惩罚犯错弟子的地方。楚煦前世在这个地方最阴暗的角落里被结界困了十二年，再次踏足的时候不由得被勾起那段曾经痛苦的回忆，面上的脸色更是阴沉得让人不敢直视。

走在前面的楚墨嫣没有看见楚煦的面部变化，待两人走到鲁盛长老跟前时，楚墨嫣让楚煦跪下，自己则替他交代了受罚缘由。

鲁盛长老是重阳派当之无愧的不讲情理的人，听到有人犯下如此大错，即便这人是个十岁的孩子，他也不禁动怒道：“曾经就有同门弟子私斗以致于祸及满门的惨案，如今竟然还有人敢犯下这个事，胆子可真是不小啊！”

楚煦一声不吭，丝毫没有要为自己辩解的意思。其实按照他如今的修为，不管是什么惩罚，对他来说也根本算不了什么，除了对这个地方的厌恶和反感，他倒也没什么好在意的。

鲁盛见楚煦不言语，更没有一点歉意的样子，不禁更加恼怒了几分，厉声道：“既然你丝毫没有悔改之意，那本尊便判你——”

“师兄且慢。”

鲁盛的话还没说完便被楚墨嫣打断。

鲁盛微微皱眉道：“师妹，难道你是想替你的徒弟求情？”

楚墨嫣轻轻摇了摇头，道：“师兄，煦儿是我的弟子，他无父无母，教导他做人的道理、引领他走向正途便是我这个做师父的责任，如今他犯下了错误，并非是他的问题，而是我没有做好这个师父。如果今天必须得惩罚一人，还请师兄只罚我一人便好。”

这话一出，鲁盛和楚煦皆是一愣。

鲁盛讶异于自己看着长大的这个冷清冷意的师妹居然会对她偶然有一天从街上捡来的徒弟这么上心，一点都不像是他从前认识的那个女娃了。

楚煦想的是，原来楚墨嫣并非打算不由分说地处罚他，她一开始便有了替他揽下所有过错的打算。这怎么能——

思及至此，楚煦连忙叩首道：“是我做错了，我不该对同门动手，不关师父的事，还请师伯按律责罚！”

这个转变——鲁盛看在眼里，却是不太明白了。

“煦儿，你知道错便好了，你先回去吧。”楚墨嫣没等鲁盛同意，便将楚煦扶了起来，又对着鲁盛说道：“师兄，煦儿年纪还小，你且放他回去，我来受罚就行，想必煦儿会将此教训铭记在心，不会再有下一次了。”

“师父，徒儿犯下的过错徒儿自己承担，你不是说过么，男儿要顶天立地，敢作敢当才是顶天立地的男子汉啊！”

“胡闹，你可知戒律中的同门私斗这一条罚得有多重，你不过十岁，又未修仙道，哪里承受得住！”楚墨嫣难得对着楚煦厉声道：“现在马上回去昭华殿去闭门思过！”

这师徒俩，一个两个的都在争着受罚，鲁盛活到五百多岁，还是第一次见到这副景象，而他一贯不问俗世的师妹，今天居然在他面前如此光明正大地袒护着一个孩子，这让鲁盛诧异得都忘了要打断他们。

楚煦现在只觉得十分气恼，一个是气恼刚才自己动了手，以致于现在让楚墨嫣如此为难，另一个是气恼自己竟然对楚墨嫣起了三分维护她的心思，可他明明应该是恨她的才对啊！

“师妹，你这样偏袒自己的徒弟可不好。”鲁盛想了想，严肃道：“楚煦既然犯下大错，理应受罚，不可由人替代。”

楚煦又一次叩首道：“多谢师伯执律严明。”

楚墨嫣还想争辩两句，鲁盛又开口道：“既然如此，那就开始执行吧，还请师妹到外面等候。”鲁盛大手一挥，楚墨嫣突然就被送到了戒律堂门外，而戒律堂已被鲁盛布下结界，楚墨嫣不能轻易闯入。

“煦儿！”楚墨嫣只能在外面干着急。

楚墨嫣在戒律堂外守了五天五夜，终于在第六天凌晨的时候，楚煦从大门口走了出来。楚墨嫣看到他的衣服变得破破烂烂的，而且整个人脸色也苍白了不少，就知道鲁盛一定是对他用了酷刑。

对这个孩子所受的苦，楚墨嫣心疼得很，快步走上前，将楚煦一把搂入怀中。十岁的楚煦比她小了一个头，刚好长到她肩膀的位置，第一次被人抱住，楚煦十分不习惯，但，也不觉得排斥。他慢慢伸起自己的双手，轻轻地回抱了下楚墨嫣。他在里面的时候其实并没有感觉到什么痛苦，那些刑罚对他而言不痛不痒，但是楚墨嫣的表情却让他有些微微的动容，更甚于，他听到有什么细微的声音在他上方响起，那是忍了又忍最终忍不住的轻微的抽泣声——

“师父，你在哭吗？”楚墨嫣怀里的楚煦抬头看着她。

“才，才没有呢。”虽然平时为了符合这个角色的人物设定，楚墨嫣总是装出一副老成庄重的模样，但到了这种时候，她也不过是她原来二十来岁的年轻女孩的性子。

她是真的担心楚煦受苦，也担心他受苦后会黑化......这样一来，她逃脱不了悲剧的命运，而楚煦最终也会以死亡收尾。

“师父，别哭了，本来挺好看的，哭多了，妆会花，人还会变丑。”

“哪有人这样子安慰别人的。”楚墨嫣破涕为笑，轻声笑道：“难得能听你一句玩笑话，看来你是真没事了。”说完，她放开楚煦，又仔细打量了他一会，见他确实没什么大碍，才放下心地说道：“走吧，师父带你回家。”

回家......多么遥远的两个字。可现在，有人说要带他回家。楚煦喜上眉梢，主动牵住楚墨嫣的手，露出了一个真心的笑容：“嗯。”

回到昭华殿后，楚煦觉得这个地方比之前看上去顺眼得多了，他洗了个澡，换了一身干净的衣裳后，楚墨嫣已为他准备好了一桌子的佳肴，在他拿起筷子的时候，楚墨嫣一脸期待地看着他把饭菜吃下去。

“师父，我有件事想问你。”

楚煦终究还是把疑问问了出来。

楚墨嫣点了点头道：“嗯，你说。”

“那日你为何要替我受罚，你亲自领我到戒律堂，难道不是也认为我做错了吗？”

楚墨嫣眯着双眼，伸出右手手指，宠溺地点了下楚煦的额头，微笑道：“你啊......你是我的徒弟，我自然是相信你的，若非那龙姓弟子做得过分了，你也不会这样处罚他，好在你没有赶尽杀绝，师父很欣慰。”

楚煦没想到楚墨嫣是这么想的，不由吃惊道：“那你——”

“但是重阳派的律例不容置疑，若是人人都讲情由，鲁盛长老颜面何存，重阳派立派之威何在？”楚墨嫣苦口婆心道：“煦儿，你不要因为受罚一事而心怀不满，多想想门派里的其他弟子，我们为人处世不能只顾着自己，因为人类是群居动物，互相分享、互相帮助才是生存的基石。”

她如此教导他，一心想让他成为一个正直善良的人。

可就在这个时候，楚煦突然想到了一个严肃的问题，楚墨嫣在鲁盛面前说，她有教导他职责，又口口声声说自己是个孩子，难不成......她一直都把自己当成是一个不懂事的孩子在养着？

他堂堂一介魔尊，前世可是活到了七百多岁，他比她的岁数还要大上一倍，她怎么敢只把他当成个孩子！

想到这个问题，楚煦原本还算明媚的脸不自觉又沉了下去，简直黑到了极点。

楚墨嫣以为他没听进去自己的话，不由得有些苦恼，生怕他生出报复心，会对重阳派的人不利，不禁又想劝上两句，却见楚煦“碰”地一声放下了筷子，又是一派面无表情地道：“我累了，先回去休息了。”没等楚墨嫣再说什么，就往自己房间的方向走去了。

楚墨嫣想着他受了罚也确实会难受，便没拦着他，只是可惜了自己忙活半天做的一桌子菜，为了不浪费，只好自己多吃一点了。

比武大会前的楚煦受罚事件只是个插曲，这件事虽然让楚煦受了罚，但也让平日里想嘲笑他的弟子都歇了心思，毕竟龙姓弟子的下场他们一个个的都看见了。楚煦是个不怕死的人，他真凶起来怕是没人能对付得了他，更何况那一天他们很多人分明都瞧见了，原本是师叔祖的随身佩剑上古神剑无痕已经被赠给了楚煦，那把剑曾经是重阳派的传说，但在楚煦的手里，却变成了他们的噩梦。

比武大会按约定的时间如期举行，在开始比武的前三日起就已经有其他门派的弟子陆陆续续地上了山，楚墨嫣被掌门安排了接待客人的任务——毕竟她是重阳派最拿得出手的适合接待的人，无论从身份还是颜值上来说。

大部分没见过楚墨嫣的人一开始都以为她只是重阳派里一个普通的长得漂亮的年轻女弟子，一个个的都对她要么敷衍要么轻佻得很，直到她一时没忍住，揍飞了一个意欲调戏她的普通弟子，又加上旁边一堆门派里的弟子对着她师叔祖长师叔祖短的，众人终于知道她就是重阳派里的那个传说。

实在不能怪别人没认出她，她三百多岁只却下过三次山，从来不到人多的地方去凑热闹，也难怪没人认识她。这次掌门也是存了让她在众人面前露露脸的意思，有意要让别人知道重阳派不菲的实力，从而没开打之前先把别人给镇住了。

楚墨嫣秉持着原文角色的人设，既没有热情地对着每一个来客微笑，也没有冷着脸给来客脸色看，她大大方方地接待了需要接待的人，也做好了他们的吃食和住宿安排。

楚墨嫣为了比武大会忙得脚不沾地，楚煦却是优哉游哉地在后山找了棵大树睡懒觉。

最近整个重阳派都吵得很，那些人来就来了，还非得参观门派内部，搞得到处都是吵闹声，楚煦不想让自己心性不定，便找了个安静的地方躲了起来。

按理说，他躺着的这棵参天大树最高处的树干，又在后山之中，理应不会有人打扰他，可他耳力灵敏，明显能感觉到有人靠近他这处地方，更甚者，那人沿着树干又飞又跳，最终落在了靠着他的另一枝树干。

两人皆没想到会在这个地方遇见别人，互相吓了对方一跳。

楚煦先回了神，待定睛一看，马上就认出了这不速之客——慕枫。这一年的慕枫十五岁，稚气仍未褪尽，还没有后来一副翩翩少年公子的俊朗模样，但楚煦还是一眼就认出了他，果然是冤家路窄，楚煦马上就想到了报仇。

与楚煦想法完全不同，慕枫见这个地方有人，由一开始的吃惊转变成了惊喜，他欢喜道：“我总算是遇见了人，我都在这山里迷路好几天了，就怕赶不上比武大会！这位师弟，敢问重阳派怎么走？”

“......”迷路迷到山里，还迷到了树上，当别人是傻的吗？还能信了不成！

似乎是察觉到了楚煦的想法，慕枫不好意思地解释道：“我是昆仑派的慕枫，本来是跟师兄弟们一起过来的，可能是我一时贪睡起晚了些，他们先走了，虽然留下了地图，但是我悟性不够，所以迷了路，走了好久也没能走出去，就想着找棵大树上去看看，看能不能看见重阳派在哪个方向。”

“你地图呢？”

慕枫见楚煦年纪比他小，不疑有他地把地图拿给他看，楚煦随意看了眼地图，再看看眼前这个人。这个人......真是蠢得他都不忍心杀他了。

他的那些师兄弟故意扔下他不说，还给了他一份假地图，想把他困在后山，一定是想要让他错过比武大会的时机，偏偏他还看不出来，可不是真的蠢得无药可救了。

“看到那儿没有，那就是重阳派。”楚煦面无表情地把重阳派的方向指了出来，这棵树原本就是后山里数一数二高的大树，现在眺望远处的重阳派，正是把它的全貌都收进了眼底。

“不愧是修仙界的翘楚，果然庄重大气。”慕枫感叹一声，随后又跟楚煦话家常似的问道：“不知师弟大名，可否是重阳派弟子？”

楚煦冷哼一声，又恢复到冷淡的样子，道：“与你何干，赶紧走吧，别打扰我睡觉。”说完便又靠着树干轻轻闭目，一副再也不想搭理他的样子。

慕枫见他无礼倒也不恼怒，只是行了个叩谢礼，道：“多谢师弟帮助，有缘再见！”说完便一跳一跳地踩着一个个的树干从树上下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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