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神剑无痕

又一次被掌门请到重阳派正殿，楚墨嫣这次是一个人过去的，进了大殿一看，殿内的几个长老级别的老头子围了一圈坐着，楚墨嫣不甚明了地坐到唯一空了的椅子上，正好那个位置在楚萧然的右手边。

重阳派长老共有五人，大多都是年过六十才成仙的男性，唯有楚墨嫣一人是年轻女性的模样。

重阳派为首的长老是楚墨嫣的大师兄，人称玉璇真人的鲁盛，为人严谨刻板、墨守成规，在门派里负责门生的礼仪教化，执行门派律例。楚墨嫣与他同辈，位在第二。

排行第三的是玉清真人明化，精明能干，掌管一派财政。

第四位是玉瑶真人段飞逸，为人幽默风趣，极具亲和力，门下弟子最多。

第五位是玉英真人王奇，负责重阳派课程的统一管理和授课安排。除了鲁盛和楚墨嫣外，其他三位都是楚萧然的师弟。

“既然人都到齐了，那我就直言了。”楚萧然严肃道：“今日请诸位长老来，一是为了商讨即将到来的比武大赛，按照往年的规矩，大赛五年举办一次，由十六个修仙门派派弟子参加，虽说重阳派一直有修仙第一大派的美称，但其他门派近几年都在招募优秀弟子，实力越来越不能小觑。今年与往年比武的规矩大致相同，只有一处不同，那就是废除了少年组和成年组分开比武的比法，今年只要年满十岁者都可参加比武，届时便看各门派弟子的本事了。”

对于这件事情楚墨嫣是有印象的，在小说里，男主慕枫第一次扬名就是在这场比武里，这一年他不过十五岁，他并非是少年英才，只是机缘太好，在修仙第二门派昆仑派门下偶然得到垂死的祖师爷亲传仙力，在那之后一路开挂，学什么会什么，虽然年仅十五，但在昆仑派已经鲜有敌手，离成仙之路只差一个机遇。

但能力越是高，就越有人嫉妒。他在昆仑派其实已经快混不下去了，因为昆仑派掌门是个心胸狭窄的人，害怕后辈能人比他能力更盛，因此盖过他的风头，而对慕枫诸多打压，这次比武大赛里，慕枫虽然代表昆仑派获胜了，但同时也被被他们给舍弃了。

就在这种时候，重阳派掌门楚萧然本着惜才之心，力排众议后收慕枫为嫡传弟子，还内定了他未来掌门候选人的身份，这一举措让重阳派的人都不敢置信。有些心有不平的弟子开始闹事，他们不敢去欺负能力比他们强的慕枫，所以小说里无依无靠的楚煦就是在这个节骨眼上让人用耻笑和侮辱来出气的，也因此，这一年的楚煦才会因不堪欺辱而反击。

该来的还是会来的，楚墨嫣轻轻叹了一口气。

“参选比武的弟子还是以自愿报名为主，但我有一个要求，各位长老的嫡传弟子都需上场，相信他们会为我们重阳派争光。”

这么说的话，楚煦也需上场？楚墨嫣愣了一愣，可她还未教他习得仙术，他如何是别人的对手？楚煦是个聪慧的孩子，学习任何事情都很快，但毕竟年龄较小，如何能是那些门派高手的对手？楚墨嫣只觉得很是担心，她想着回去后去先去问问楚煦的意思，只要他不同意参加，她便想法子向掌门推了这件事。

在场的几位长老没人提出异议，是以楚萧然继续道：“还有另一件事，近日我隐约感觉到门派中有魔气存在，想来是混入了魔道中人。”

他这话一说，在场的人都变了神色。

“莫不是有魔族想趁我们分心比武的时候偷袭我们？”鲁盛问道。

楚萧然道：“不排除这个可能，不管是何缘由，都应找出此人，不知哪位长老愿意担下此责？”

楚萧然说完这话，在场除了楚墨嫣外的人都把目光转向她，楚墨嫣不明所以地问道：“你们为什么都这么看着我？”

“墨嫣师叔，鲁师伯执掌门派戒律，明师兄管理门派财政，王奇师弟负责教化弟子，而我门下弟子最多，此次比武更需费尽心思一一指点，我们五人之中就属你身上没有委派职责。”段飞逸笑道：“比武时日将近，怕是只有师叔你才能有调查此事的功夫，还有劳师叔了。”

这句话说的就是她很闲了，而且分明不让她拒绝，楚墨嫣想反驳，却发现段飞逸说的......好像是实情。

“那我就尽力吧。”楚墨嫣硬着头皮接下了。

楚萧然深以为然地看着楚墨嫣，总结道：“如此甚好。”

回到昭华殿的时候，楚墨嫣看见她的小徒弟正坐在大殿门口的台阶上，双手撑着小脑袋瓜不知道在想着什么，但是一看见她就起身向她跑了过去。

楚墨嫣还是第一次受到这个徒弟的热烈欢迎，不禁有点受宠若惊。

“怎么了？”楚墨嫣微笑着摸了摸楚煦的头，温和地问着。

一代魔头大佬忍住想要拍掉她的手的冲动，挤出一个自认为灿烂又无害的笑容，故作疑惑地问道：“师父，我听说比武大会要开始了，是吗？”

当然不是听说，而是他亲身经历过的，在这次比武大会结束后，他失手杀了同门弟子，被囚禁受罚了十二年，怎么可能会忘记。

楚墨嫣没想到楚煦会主动提起，愣了一愣，点头回道：“是，煦儿，你想参加吗？”

“当然要参加，这可是修仙门派里的大事。”最重要的是慕枫会参加，这个前世自诩正道，不明缘由就把他杀了的人，楚煦当然要报复回来，让他也尝尝濒死的感觉。

楚煦这么想着，身上的戾气不自觉地就散发出来，楚墨嫣明显感觉到了他身上的戾气，而且还隐藏着魔族的气息。莫非楚煦已经觉醒了魔族之力？楚墨嫣不禁感到诧异，若是真的，那掌门感受到的魔气便是来自楚煦了？

楚墨嫣心下一惊，想着更加有必要阻止楚煦参加比武了，必须得让他避开这一劫才是。无论是历史重演，还是因为他小小年纪不懂收敛气息让人发现了要被处罚，这两种情况都是楚墨嫣不想见到的，她郑重道：“煦儿，你年纪尚幼，虽然这几年勤加苦练，有所小成，但对于那些比你年长的师兄们来说，仍然有所不足，师父希望比起参加这次比赛，你可以把这个时间用来让自己更上一层楼，比武大赛还会再举办，等时机到了，你再去参加，可好？”

至于掌门要求的长老弟子要参加这个事，她想法子推了便是，横竖她的面子掌门还是要给的。

“不，师父，我要参加。”楚煦十分坚定，他如今魔功恢复了六成，用这六成的功力去杀十五岁时的慕枫，完全不在话下。

楚墨嫣诧异于小徒儿的执着，却不知原因何在，楚煦从没向她提过什么要求，她踌躇着，不知该不该答应，但楚煦的性子她约摸也有几分了解，这孩子执着得很，在她给他吩咐的事里，没有一件懈怠的。这回也许是想要出出风头，大抵男孩子都有这种小心思吧。

“好吧，若是你要参加，为师有话想嘱咐你。”楚墨嫣最终妥协道。

“师父请说。”

“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煦儿，这次比武你会见到各种各样的人，人心是难测的，若是有人欺你，辱你，骂你，你不要无动于衷，也不能过分行事。身为男儿，师父希望你能顶天立地，爱憎分明，对不义的事情理性处置，对善意的事情心怀感恩。你要记住，师父永远和你在一起，感到难过的话，多想想师父，师父愿意和你一起承担。”

楚墨嫣这话说的沉重，一字一句都说到楚煦的心坎里去了，楚煦没想到她会说出这样语重心长的话，一时间思绪万千。

“为师教导你三年，可是仍未教你修仙的道法，为师担心你若是与其他高手对上，或许连出招的机会都没有，所以为师要赠你一物以作防身。”楚墨嫣伸手右手，在纤细又白皙的掌心上方悬空幻化出一柄泛有微微亮蓝色光芒的长剑，继续说道：“此剑名为无痕，是上古时期名剑大师煅铸的神兵利器，之所以叫做无痕，并非是剑身完美无缺的缘故，而是因为只有内心清明、心性纯良的人才能将它的力量发挥至极。煦儿，今日我赠你此剑，亦是希望你能不负本心，你可明白？”

楚墨嫣一心想把楚煦往正道上引，楚煦已经完全明白了她的良苦用心，心里叹息了一声，没有伸手接过无痕剑，面上不动声色地问道：“师父，我只是你在大街上捡来的徒弟，为什么你要对我这么好？”

供他吃穿，为他下厨，亲自教导他，如今还赠给他她的贴身佩剑，要知道上古神剑无痕剑的价值可是极大的，修仙界里的神兵利器排行榜都可排进前五。当初他杀了师父后，原想把这把神剑据为己有，可是师父一死，这把神剑也跟着破碎了，后来他才知道，无痕剑是认主的，剑通灵性，在楚墨嫣死后，它也跟着她去了。

楚墨嫣温和地微笑道：“煦儿，你相信一见钟情吗？”

楚煦摇了摇头。

楚墨嫣又道：“如果世上有一见钟情的话，大概就是我第一眼见到你时的感觉，哦，不，应该是一见如故。我总想着，你是我命定的徒弟，你知道的，我从不收徒，但如果有一天我收徒了，我会掏心掏肺地对他好。我从前是这么想的，现在也是这么想的。”所以别对我下手了好不好？

楚煦诧异，随后小脸不自觉地有点微红，他还是第一次听到有人对他说这种话，像是在告白，但又不是。

楚墨嫣看他恢复了小男孩的感觉，心里头也有些欢喜，孩子就应该有孩子的样才对，终归没白费这段日子对他的养成。楚墨嫣拿起楚煦的小手，主动将无痕剑的剑柄放入他的手心里，柔声道：“无痕剑就拜托给你了。”

楚煦不再推脱，点头道：“多谢师父。”

这一年的比武大会安排在了重阳派举办，原本被安排寻找魔族这个任务的楚墨嫣因为门派内人手不足的缘故，被掌门抓去做了苦力。楚墨嫣与其他几个长老每天黑天白夜地待在一起，不是商讨筹办事宜，就是安排诸多事项，忙得顾不上楚煦。楚煦一人在昭华殿待的无聊，又因魔功在身，完全没有练习的必要，每日在不知道楚墨嫣什么时候回来的情况下，守在昭华殿门口的石阶上安静地等着楚墨嫣回来。

从前的他从来也想不到有一天他会做这种看上去很蠢的事情。他一直都是独来独往，没有朋友，没有亲人，没有人关注他，没有人爱惜他，突然有一天，有个面容绝世的女子言笑晏晏地闯入了他的生活里，他开始习惯两个人一起吃饭，两个人一起练功，两个人一起聊天，那些他曾经鄙夷过的事情，如今正一件件地发生在他的身上，他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开始习惯这种事情的，或许不只是习惯，还有一点儿喜欢。

喜欢是什么感觉？他不知道，也不想知道，更害怕知道。

楚煦越想越烦躁，又一直盼不到思念的人回来，不禁有几分恼怒，一边恼怒着，一边又挣扎着要不要去找她。

他想见她，他已经不想再一个人守着一个偌大的大殿，这种大殿冰冷得让他厌恶。

就在楚煦胡思乱想的时候，几个同门弟子路过，大老远他们就看见他坐在门口，一副苦恼的样子。其中一个身材偏胖、年纪约摸十六七岁、长相平凡的人在路过的时候突然停住脚步，不怀好意地对着他嘲笑道：“这不是师叔祖的嫡传弟子吗？就是那个从街上捡来的小乞丐，哦，对了，现在我们倒是得喊他一声师叔了，只是不知道这个小乞丐配不配呢。”他这话一说，同他一起的另外三人跟着他一起哈哈大笑起来。

楚煦听着这声音有点耳熟，抬起头一看，那嘲笑他的人正是当年他失手杀掉的那个喜欢对他冷嘲热讽的人。

呵，真是冤家路窄。

有些人似乎天生就喜欢把自己的快乐建立在别人的痛苦上，好像揭别人伤疤这件事让他们特别有成就感。

楚煦自从成魔以后，已经很少为俗事有过情绪波动了，那些从前的冷嘲热讽在他知道他的身世后，一切都变得苍白无力。他年少无知的时候的确为自己的孤儿身世自卑过，后来他再也不会难受了，所以再次听到和前世如出一辙的话后，他已经能够坦然面对了。

直接杀掉就好了，省得麻烦。这个念头一起，马上又被他的理智压下，这一世的师父告诫他要理智处置，不可失去本心，分明是要让他控制好自己。他还不想离开她，自然不能做任何出格的事情，杀人，他不能这么做。他隐隐约约觉得，若是有一天自己真的杀了人，他的师父可能就再也不会愿意见到他了。

楚煦干脆不理他，甚至在看完他一眼之后就将视线挪到了别处。不与这种粗鄙的人计较便也罢了，何必浪费时间在这种人身上。

那弟子见楚煦不理他，以为他是怕了他，更加得寸进尺地说道：“亏得师叔祖可怜你，才收留了你，要知道师叔祖好歹是我们重阳派第一美人，不过她的年纪么，是大了些，脾气么，也太过冷淡了些，平日里少与其他长老和弟子有所来往。也不知道你们一个两个的，天天躲在昭华殿里干什么。”

他这话说分明有贬低楚墨嫣的意思，这回楚煦可没办法再装作没听见了，只一瞬间的功夫，在几个弟子都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无痕剑已经架在了那名弟子的脖子上，剑锋锋利无比，若是再倾斜一点点，那名弟子的脖子就要被划断了。

众人都没见到楚煦是怎么快步移至他们跟前的，只看到楚煦面露凶光，似乎是想将他们一口吞掉的样子，不由得都害怕起来。

“你疯了吗！”那弟子感受到死亡的威胁，声音不禁大了些，也急促了些：“楚煦，你难道不要命了吗！你怎么敢对同门拔剑相向！谁给你的胆子！”

“谁给我的胆子，可不就是你给的吗？”楚煦冷声回道：“这位师侄，尊师重道这门学问你怕是没学好呢，今天师叔就替你师父好好教导你，也该让你知道，下次看见师叔和师叔祖的时候，你应该做些什么。”明明是森冷到极点的话，可偏偏他相貌初见阴柔，这话语速又慢，听上去倒像是一个魅惑众生的妖魔在说话。

终于意识到楚煦是认真的那名弟子再也不敢大放厥词，连忙求饶道：“师，师叔，我再也不敢乱说话了，求你，你饶了我吧。”他并非不想跟楚煦搏上一搏，只是楚煦带给他的压迫感太强，让他不自觉地双腿发软，再加上无痕剑剑气逼人，他也着实没有胆量赌自己能躲得开那柄利剑。

“意识到错了？可惜，人终究要为自己的言行付出代价。”楚煦一边说着，一边阴冷地凑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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