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剪秋,我们房里的棉被都拿出来了吗?”
她躺在床上,全身上下只穿着一件素白的里衣,一头乌发就像是黑色的瀑布从头顶倾泻而下,既柔软,又有股妩媚之感。
剪秋挑着烛芯的手一顿,抬起头来看着她,看她乖乖的躺在床上:“回主子,都拿出来了。”
宜修似乎:“嗯。”了一声,又似乎没有。
剪秋轻声问道:“主子可是觉得冷?”
她躺在枕头上的头摇了摇,十分乖巧的闭上了那对似水杏的双眼:“倒也没那么冷。”
剪秋虽有些狐疑,可见她这般没多大动静的模样,便也没放在心上了,只是在她床榻外头点多了个炭盆。
因为她终日称病,闭门不出,自然也就得不到府中下人的尊重,那炭盆里燃的早就不是从前的银丝炭,而是普通的木炭,木炭烧得快,气味也重一些。
剪秋在外间忽而听得她咳了几声,稍稍犹豫了下,还是忍不住踏进了房门,朝着那床帘遮挡里的人儿问了声:“主子可是渴了?”
宜修似乎在被窝里动了一下,而后坐起身来,吸了吸鼻子,声音稍重的朝着剪秋叹道:“剪秋…我冷,我好冷啊……”
剪秋一惊,连忙撩开床帘,看到了她凌乱的乌发,和那双从来都没舒展过的柳叶眉,那眉毛之下,便是那双似泣非泣的眼眸。
厚重的大红棉被被她裹在身上,只露出了一张消瘦青涩的小脸,到底…她才十八岁而已啊。
剪秋看着她这幅模样,当即什么都顾不得了,将手从那棉被下探了进去,紧紧的握住了她的手。
冰冷至极。
“主子冷怎么不说,剪秋去把我房中那床被子给你拿过来!”她的语气里带着浓浓的自责和慌乱,说完后也不等宜修回话,便脚下生风似的的跑了出去。
……
“你被子给了我,那你怎么睡?”
“奴婢身子硬朗,不怕冷。”
“外头下着雪,你便是在不怕冷,睡着了若是没被子,也会冻死的。”
剪秋看着她,笑了笑:“那奴婢不睡就好了。”
宜修垂着眸子看着她,她就跪坐在自己床边,笑着看着自己,那眼中的忠诚就像是那红烛里的烛芯,纵使蜡炬成灰,也毫不动摇……
“剪秋,你为什么这么没来由的待我如此忠诚?”宜修轻轻的皱起了眉头:“我从前似乎从未见过你,也未打赏过你什么。”
剪秋抬眸看着她,轻轻的道:“有过的,是主子您刚入王府没多久的时候,打赏了奴婢一对耳坠呢。”
其实并没有,她什么都没打赏过她,也确实不会记住她,因为在那个雨夜之前,她们两个人,一个是高高在上的侧福晋,一个是干粗活的下人。
能有什么关系?
宜修忽然笑了,笑着摇了摇头:“我打赏过那么多下人,动不动便是好几两银子,可如今,愿意留在我身边伺候的,也就剩你一个了。”
剪秋垂了垂眼皮,轻笑了一下:“那对银耳坠对奴婢来说是雪中送炭,奴婢虽然没读过书,也不识字,可是却懂得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的道理,今生今世,奴婢只想伺候您一个主子。”
宜修听了她的话,忍不住心头一暖,握住了她搭在床边的手,她的手上有很多厚茧,粗糙得很,可宜修却觉得她这双手,是这世间里,除了她娘以外,最温暖的一双手。
“剪秋,我今生也只要你伺候,旁的人我都不认。”
她记得的,她记得一清二楚,在她最彷徨无助的时候,满园的奴仆都在冷眼旁观她的崩溃,只有剪秋,只有她一个人,替她撞开那些拦住她院门的人。
一路替她挡着风,遮着雨,跑到她嫡姐的院门,陪她淋了大半个时辰的雨。
也是她,陪着自己在王府门口,送走了她的孩子……
剪秋突然噗嗤一笑,笑中有些许泪,语气却故意抬高了几分,像极了戏台上唱戏的戏子:“有主子这句话,奴婢便是上刀山下火海,也在所不辞。”
宜修听了她这逗趣的话,也跟着笑了,笑着伸出手指点了点她的额头,轻声道:“我可不要你上刀山,下火海,我要你今晚上来陪我一块睡。”
剪秋一惊,连忙恐慌的道:“奴婢身份低微,怎么能爬上主子的床榻……”
“可是我还是冷,你若不来给我暖暖被窝,只怕我睡一整夜,都还是冷的。”宜修垂了垂眸,朝着年长她好几岁的剪秋撒着娇:“就像从前我还没加入王府的时候,冬夜里,也是我的嬷嬷躺在我身旁,我才能睡的着。”
“奴婢…实在是不敢……”
“剪秋,你就当陪陪我好不好?”
……
随着第一场雪的落下,京城已经接连下了十几天的雪了,鹅毛般的大雪纷纷扬扬地飘落下来,地上全是厚厚的,软软的,又松又软的雪。
院子里的积雪把桃树枝压弯了腰,久违的太阳照在雪地上,发出耀眼的光芒,刺眼的很。
剪秋和小哲子扫完院子里的积雪后,又忍不住看了看那个跪在蒲团上的单薄身影,她不由得皱起眉头来,就像是那寻常人家里正在为子女感到头疼的操劳女人一样:“主子,地上太凉,纵使有垫着蒲团也还是凉的很,您别念了,别感了风寒。”
宜修闭着双目,虔诚的跪在那玉佛前,对她的话充耳不闻。
剪秋有些无奈的放下扫帚,去内室里替她拿了件极厚的斗篷,轻轻的披在了她身上,然后就现在一旁,静静地看着她“皈依佛门”。
“主子这么年轻,该穿上一些好看的衣衫,多出去转转,闻一闻外面的花香,听一听外面的风声。”
“爱别离,怨憎会,撒手西归,全无是类,这些东西,不过是满眼空花,一片虚幻罢了。”
“人活着不就是为了舒舒服服,快快乐乐的过日子么?您何必将自己画地为牢呢?让奴婢见了,实在是心疼的很……”
“剪秋,泡一个澡,看一朵花,吃一顿饭,假使你觉得快活,并非全因为澡洗得干净,花开得好,或者菜合你口味,主要因为你心上没有挂碍。”宜修睁开双目,轻轻的看着那桌上供着的玉佛。
剪秋一愣,直勾勾的看着她这幅无欲无求的模样,依稀记得,她从前是个性子跳脱之人,尤其是刚嫁进雍王府的时候,一下吵着王爷要去游湖,一下吵着要要下人给他扎一个秋千,一下又叫着要拿着小网捕锦鲤。
可是随着事过境迁,她的性子却变得愈发沉默寡言了,她对吃食不在挑剔,也不爱那些琳琅满目的首饰,更不在欢声笑语的过着日子。
她开始吃斋,开始念佛,整日的跪在蒲团上,捏着佛珠虔诚的诵经,更是永不止境的抄写着一篇又一篇的佛经,和一个“辉”字。
本来剪秋是不认得那个“辉”字的,可见她日日写,夜夜写,终于有一日忍不住问了,那时的宜修坐在案前,柔柔的笑了,眼中有无限的柔情。
“这是辉字,光辉灿烂的辉。”
剪秋不懂她为何要写这个“辉”字,但是她却看的清清楚楚,她每日抄写的佛经,夜里都会被她烧的一干二净。
连同一张写了有个“辉”字,和一些剪秋不认识的字,以及还有约摸是生辰八字的纸条,一起烧的一干二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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