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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上缀满了闪闪发光的星星,像细碎的流沙铺成的银河,斜躺在青色的丝绸上,整个世界都已经沉睡了,更别提这远离尘世的姑苏太湖,除了微风轻轻的,阵阵的吹着枝叶之外,整个山头,寂静无声。
慕容复不敢回他自己的院子,因为他知道,他表妹一定会在那等他,可他又不敢不回院子,因为他表妹在那等着他。
有些事情无论多令自己抗拒,也总要去面对的,所以,他最后还是回了自己的院子,而那一身藕色纱衫的语嫣也果真站在那花树下,听见声响,蓦然回头,满脸泪花。
他听见她在问:“表哥?你当真要去做西夏驸马么?”语气哽咽。
慕容复动了动唇,他想说好多话,可是最后只能呐呐的吐出一句:“等将来…我成了大燕的皇帝,定会……”
语嫣却是不顾一切的哭着打断了他的许诺:“你知道的,我从来就不要什么将来,我只要现在。”
他听见这句话,下意识喘了喘,急道:“你是怕我说话不算数么?你放心,我堂堂姑苏慕容氏,定是一言九……”
“表哥,你难道还不懂吗!大燕根本就没有将来,大燕都已经覆灭六百多年了,为什么你总是要执着着复国呢?这根本就是不可能完成的事情。”她甚少如此失态,失态到连音量都提高了不少,失态到用言语极其残忍的戳着他致命的痛点。
果然,慕容复在听见她第一句话时,就已经红了眼眶,忍不住伸出颤抖的手指着对方,嘴唇无声地哆嗦着,眼睛里充满了愤怒之色:“够了!我大燕复国,指日可待,你懂什么东西。”
语嫣却是连连摇头:“表哥,我不信你不清楚,我不信你自己心里不知晓,兴复大燕谈何容易?六百多年光景过去了,昔日燕国子民也早就改朝换姓,做了大宋的良民。”
“想要覆灭大宋,谈何容易啊?我们哪儿有兵马,哪儿有粮草?哪儿有帐篷军火?哪儿有追随之人?光凭慕容家这几个家臣,能成什么大事?”
“包不同心高气傲,屡次三番得罪人而不自知、邓百川终日舞墨弄彩,心高气傲、公治乾满是愚忠,大字不识、风波恶好战好胜,毫无心眼,你且问问自己,这些年来,光凭这几个人都让你在江湖上收拾了多少烂摊子?”
“还有姑父,他死而复生是件皆大欢喜之事,可是你看看他那日毫无顾忌的在少室山上说了些什么?他既然没死,这些年来都跑到哪里去了?为何不将当年雁门关一战的所有知情人都杀了?弄到如今整个江湖都传沸沸扬扬,都指责姑苏慕容氏乃卑鄙无耻之徒!”
“连累的如今慕容一家名声扫地,如何再有结识英雄好汉,招募行兵打仗将才之力?表哥…你醒醒吧,不要再做这场春秋大梦了,大燕国…早就灭了……”
语嫣极其惨烈的喊了出来,用尽全力的妄想将那块笼罩在他眼前的金色帷幕,极其残忍恶劣的划破,让那些血淋淋的现实,就像一条恶犬一样,狂吠着扑向他,然后撕烂他身上荣耀的铠甲,掏出他的心,用布满倒刺的舌头舔去上面的那层洁白糖霜似的信仰。
慕容复轻轻的望着她,望着月色朦胧下,满脸都是泪水的她,只感到血液在太阳穴里发疯似地悸动,脑袋像给什么东西压着,快要破裂,他活了二十多年,直到这一刻才知道,原来一个人气到极致时会全身发抖,怒到极致时心脏会炸裂般疼痛,恐慌到极致会头晕目眩。
夜幕星河,那道藕粉色的裙裾如寒露般在风中漾出深深浅浅的涟漪,都一直没有人出声,他们只是在两两相望着,寂静到连枝叶被风吹出的沙沙声,都清晰的不得了。
也不知过了多久,慕容复终于开口了,一双惊疑不定的目光里流露出了难以掩饰的绝望和无助之色,他吐出了一句语嫣听不懂的话,而且是字面意思上听不懂的话,并非吴侬小语,也似乎不是契丹之言,更不是官话。
语句带着些许异域之感,尾音缠绕。
语嫣不解的抬头望他:“什么?”
“没什么,你回曼陀山庄去吧,无事莫要在来了……”他说完,便不再看她,直直的朝着房里走去,白衣清瘦。
……
那丁春秋揣着手,看着眼前哭到声音都哑了的语嫣,有些别扭和不知所措:“你…你莫要再哭了,你表哥如此执迷,迟早会入了疯魔,这世上男人多的是,你又何必执着于他?”
“你闭嘴,我表哥健健康康,长命百岁,你在如此咒他,便滚出山庄。”
“好好好,我不说了我不说了。”丁春秋立马脖子一缩,乖乖的装起了鹌鹑。
语嫣一边哭着,一边怒道:“你说他为何就这般执着?寻寻常常的过日子不好吗?”
“权力自然是对男人有着无穷吸引的了,只不过慕容复那小子有点不自量力,痴心妄想而已。”丁春秋如此客观的评价着,然后他就挨了语嫣一个茶壶盖,直直的砸在了他肚子上。
“你做什么说我表哥不自量力?”她哭的极是好看,看的丁春秋恍惚间像是回到了六十多年前,那时候的李秋水也总是这般,哭的如同碧波仙子一样,对他述说着无崖子的不满。
当然,那李秋水也是这样,只准她自己骂无崖子,而不准任何人在旁边附和几句,那时候的丁春秋是怎么做的呢?他是故意跟着骂几句,然后让她师娘动手打他,等打累了,她也就忘记无崖子的过分,也就气消了。
只不过,眼前这个可不是李秋水,所以丁春秋也只是看多了她几眼,然后站在一边乖乖的吐出一句:“我…我不说了……”
也不知她那夜哭了多久,最后也是她自己停了下来,自那以后,语嫣又郁郁寡欢了好几日,整日都不吃不喝的望着窗外的太湖,连带着速来从不关心她的王夫人都察觉到了她的异样,来看了她几次。
期间还说了不少姑苏慕容的风凉话,直到有一天语嫣兴致缺缺的同她提起当日那个误闯曼陀山庄的段誉,正是大理镇南王段正淳之子后,就轮到她脸色大变,一脸阴郁了出去了,还留下几句什么:“早知道当初我就一刀杀了那小子!”之类的骂语。
丁春秋见此,便又跑去哄那李青萝了,然后又被她迁怒了打了好几下,骂了好几句:“狗东西,谁是你女儿了,你不过就是我娘手里的一个玩意儿,别把自己太当回事了,滚!”
骂得他心中也有些尴尬和难过,待了没几天便因为李青萝的冷嘲热讽,有些待不下去了,准备告辞回他的星宿海,但是在临走前,语嫣却来找他了。
日光之下,她的脸很白,甚至可以说是泛白,夹杂着一股阴森森的气息:“外公…我想同您要一样东西。”
丁春秋看着她泛白的脸,不知为何忽然有些浑身不自在,轻咳了几声后,才问道:“好孩子,你要什么东西?”
“我要一种毒,一种能帮人忘却所有烦恼的毒。”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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