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苏的雨总是轻轻缓缓的,雨点有一下没一下的落着,一点也不着急的样子,雨点轻轻敲击着青瓦,敲出了一朵朵小水花,也敲出了一段缭乱的旋律,连带着那些繁杂的思绪也不由分说的融合进了雨里……
燕子坞迎来了它从前的旧主,欣喜的就连枝头上的鸟儿都叽叽喳喳的庆祝着,四大家臣如此,婢女俗人亦是如此,而她那个自九岁起便抗下慕容家重任、历年来在四处奔波的表哥,被这旧主打到浑身是伤,也只得来他们一句:“公子爷,你简直糊涂啊!怎能连咱们慕容家的本都给弃了,这如何对得起列祖列宗?”
语嫣从前认为,行走江湖,武功最重要,所以她费尽心机,想方设法的在无崖子、李秋水、丁春秋这几个人里来回周转,只盼着她表哥能武功盖世,有朝一日想笑便笑,想怒便怒。
可谁知,慕容家却固执着他们本家那并不高强的参合指,并不如何的斗转星移……
……
那日,慕容博将她丢回了曼陀山庄,她娘也发了好大的火,说她简直无法无天了,居然敢跟着她表哥离家出走如此之久,她被罚了三天不准吃饭,还要被关在房里一整年都不准出门。
看守的婆子很是听她娘的话,而且无论语嫣想什么法子,都支不开她,也始终等不到她表哥来找她,就这样,手无缚鸡之力的她只能被迫在这一方天地里度过了一整个夏季。
直到那窗前的树叶已经泛黄、直到直到那太湖之水都要被她看穿、直到那房里的琴弦都换了七次后,她才终于盼来燕子坞的第一个外来人。
不是她表哥。
是那个她半点儿都瞧不起的星宿老仙丁春秋。
那是一个月圆夜,以往这个时候她原本都已经歇下了,可是这几个月来,她总是睡得不安稳,便支起小窗,静静的望着太湖之上的明月,静静的等着她心里想着的那个人。
只是,她一直都没等到她表哥,反倒是看见丁春秋,他是来寻她娘的,这也是语嫣第一次留意到他出现在曼陀山庄里,而且他对山庄的布局很是熟悉,不像是第一次来的模样,更像是经常来,可奇怪的是,语嫣从前从未见过他。
或许是因为她从前在曼陀山庄里,总是比较早休息吧。
丁春秋没见到她娘,反而似乎还被轰了出来,那张仙风道骨的脸上,一阵颓废,语嫣明明清楚,他是江湖上令人闻风丧胆的魔头,可是此时在月色下,却像是被子女抛弃的孤寡老人一样,看起来可怜极了。
语嫣静静的望着那边院子的动静,皱着眉头思索着什么,而后连忙从桌上拿起一个茶杯,朝外头丢了出来,她没有武功,丢的也不算远,但是茶杯的破碎声无论多小,都是能引起他们这些高手的注意。
她扔出茶杯后,便将头向外探去,在对上那丁春秋视线时,柔柔的喊了一声:“外公…外公……”
果不其然,那丁春秋看着不远处的窗台上,出现的那张脸,又听见这一声娇娇滴滴的呼唤,当下便身子一震,什么防备芥蒂都没了,不由自主的走到了那窗台下,痴痴的看着她:“你…你可是在唤我?”
“我自然是在唤您了,难道…外公不记得嫣儿了么?”她故意皱起眉头,轻轻的撅起嘴来。
“怎会?”那丁春秋揣了揣手,有些手足无措的吐出一句:“我怎么会忘了你,你是阿萝的孩子,也是…她的外孙,我……”他支支吾吾的,似乎被她那句外公打的措手不及。
语嫣看他这幅模样,忍不住莞尔一笑,而后继续道:“外公,我娘把我关起来了不让我见我表哥,你…你去把我院子里那个刘婆婆打晕,带我出来好不好?”
“阿萝既然关你,那定是为了你好,我又怎能……”
“外公…外公……嫣儿求求你了。”语嫣心里一急,连喊了好几句外公,因为她知道丁春秋对李秋水的情意,而自己又生的跟李秋水那么想象,他见自己求饶撒娇,定会心软的。
可谁知,那丁春秋心软是心软了,可是却不愿助她,纠结了一会儿后还替她娘说话,说些什么:你娘定是为了你好,你乖乖的,别惹她生气了,之类的。
气的语嫣当下便板起了脸,越看他便越生厌,本来还指望着喊他几句外公,让他带自己去燕子坞寻她表哥的,自从那日以后,她就再也没见过他了,也不知他还疼不疼?那身上的伤口有没有上药?他爹还有没有责骂他?他还…难不难过?
思及此处,语嫣越见丁春秋便越气,气的将小窗放了下来,隔着那纱窗冷冷的吐出一句:“既然你不愿帮我,那便走吧,从今往后我不在理你了。”说完便转过头去,不在看他一眼。
……
林深见影,薄弱的月色一点两点的照在错落的树丛,穿过清漾濠的雾气,留下一片片朦胧的倒影。
语嫣在丁春秋的带领下,终于来到了燕子坞,此时已是深夜,可那参合庄里却是灯火通明,那丁春秋原本是想带着她直接进去的,天知道方才语嫣那副冷冰冰的姿态,对他的杀伤力有多大,就像是刻在他回忆里的每一个求而不得的时刻,残忍而眷恋……
可是语嫣却似乎听见里头在讨论的几个字眼,忽然停下了脚步,脸上神情有些恍惚,而后才命令丁春秋带她去一处隐秘之地偷听,是的,命令,她发现这丁春秋只听她故意板着脸时的话。
参合庄里坐了好几个人,有她姑父,有他表哥,还有包不同公治乾他们几个人的声音,似乎在讨论着什么大事,非常激动,尤其是那包不同,不仅激动,声音还嘹亮:“二哥,你说错了,我大燕虽无疆土,但公子爷时时刻刻以兴复为念,焉知我大燕日后不能重振祖宗雄风,中兴复国?”
屋里又传来一道声音:“可是我大燕复国,图谋了数百年,始终是镜花水月,难以成功,归根结底,毕竟在于少了个强而有力的外援!如今西夏王的唯一一个女儿招驸马,我们岂有不去之理?倘若西夏是我大燕慕容氏的姻亲,慕容氏在中原一举义旗,西夏援兵即发,大事还有不成么?”
那包不同听了,哈哈大笑起来:“不错!只要此事有助于我大燕中兴复国,那就不管那西夏公主是美是丑,是好是坏,只要她肯嫁我包老三,就算她是一口老母猪,包老三硬起头皮,这也娶了。”
语嫣本就聪慧,如今听到这,心里头忽然猜到了什么,脸色瞬间白了起来,浑身紧绷着,可是那屋里的主人却并不如她的意,嗓音如同一把利刃一样朝她刺来。
“复儿,你即日起便带着他们一起出发去西夏,以你的本事,为父相信这个驸马之位定非你莫属。”
“可是…父亲,表妹她……”
“混账!为父告诫过你多少次了,自古以来多少男人本可以成就一番大业?可最终都是毁在女人手里的!我是真不知道这些年来你到底有没有将我慕容家的祖训记在心上,要不然我慕容家怎会出你这样的不肖子孙!”屋里传来一阵拍桌的声音,极是震怒的模样。
包不同和公治乾他们见此,沉默片刻后,立马纷纷开口劝着:“哎呀,公子爷,咱们去西夏选驸马,同王姑娘又没什么冲突。”
“是啊,这世上那个男人不是三妻四妾的?再说了,等将来我们兴复大燕后,公子爷迟早也是要称王道帝的,有个三宫六院也是理应如此。”
就连一向爽朗的风波恶也附和着:“不错,大燕若得复国,公子成了中兴之主,三宫六院,何足道哉?到那时候,西夏公主是正宫娘娘,这位王家表姑娘,封她为贵妃、淑妃便是,大不了将来在多宠些她,也算是尽了心。”
门外的丁春秋听到这些,忍不住朝身旁的人看去,只见她站在这树下,右手拉着一根垂下来的枝条,眼含泪水,衣衫单薄,甚是楚楚可怜。
门外的人在哭着,门里的人却始终在继续。
“复儿,为父问你,这西夏你到底去不去?驸马到底做不做?”这道声音极是严厉凶狠,即便是丁春秋没见过他,都觉得此人如今的面相定是像那些戏台上的吊死鬼一样,恐怖吓人。
风沙沙的吹着,也不知过了多久,语嫣清楚而清晰的听见了她表哥的声音,他说了一句:“孩子自是…谨遵父亲之命……”
语嫣听见这句话,眼眶里的眼泪终是忍不住落了下来,几乎站立不稳,连忙扶住一旁的树干,她此生所有的光景里,从未像今天这般感受,那秋风吹在她身上,只觉得比当初天山上的暴雪之夜还要冰凉入骨,连带着眼前的景色都成了一片荒芜……
……
“谁?”
“孩儿出去看看。”
慕容复踏出门来,朝那墙角望去,此时碧空如洗,月亮像是透明的玉石,圆润光滑,透过这薄薄的月光,他看见了她流泪的脸,凄绝而美丽……
风吹在他身上,吹皱了他鬓边的青丝,也吹皱了他那双极是好看的剑眉,语嫣怔怔的看着他,只觉得他这三个月未见,瘦了好多,瘦的连腰间的玉带都有些松垮了,那张俊郎的脸上,不在紧致,脸颊凹陷,还布满了青色的胡茬。
他见了自己,似乎也有些微怔,并没有说话,只是用那双发红的眼睛轻飘飘的盯着她,又似乎并没有盯着她,那眼神更像是穿过了历史的风云,越过了岁月的尘埃,陷入遥远的回忆之中。
“公子爷?”屋内传来一声呼唤。
语嫣就这样看着他撤离了视线,垂下眼眸,吐出一句:“没什么,一只猫而已……”而后就这样转身踏进了屋内,消失在了晚风徐徐的院子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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