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不疑连夜进了宫里面圣。
毕竟他私下审问谋逆罪犯,还一刀捅死了他,这样的事情,要换个人早就被第一时间送进大牢了听后发落了。也就是他,简直就是一块人形免罪金牌,还能跪到文帝面前解释一两句。
姜丹若坐在秋千上,叹了一口气。是陛下心中念及旧情,所以子晟才能如此有恃无恐;可也是因为如此,子晟才不得不出此下策啊。
“在想什么呢?”
“嗯?!姑母?您……怎么还没睡?”
“上了年纪了,总是睡不好的。”
霍君华脱簪散发,只披了一件外衣走了过来,挨着她也坐到了秋千上。
“我还记得,小时候我经常抱着你坐在这里。一眨眼,你都这么大了。”
霍君华伸手摸了摸姜丹若的发顶,动作很轻柔,神情也很慈祥,是姜丹若从未见过的慈祥,也是她从未见过的平静。她没有说话,而是小心翼翼的望着对方。
察觉到了姜丹若细微的动作,霍君华眼里闪过哀伤。
“别怕,岁岁别怕,我……对不起你。回来之后,都没好好看过你,你……那年,那年我也在找你,真的,可我没找到你,我也没找到阿狸……阿狸……”
“姑母,都过去了,都过去了!”
眼看着霍君华的情绪又开始不稳定,姜丹若连忙哄她:“你看,我现在不是好好的吗?我没事,我被人藏在……藏在一块空心的地板下面,没被发现。后来是援军来了,我听到了声音,喊的他们。”
姜丹若没有说谎,但也没有说实话。
那年城破,满城风雨,她一个半大的孩子瞧见那样的画面被吓的六神无主,原本牵着她的傅母早已不知去向。她确实是被人藏起来的,但不是什么空心的地板下面,而是一位老妪捂住了她的眼睛,告诫她绝不能出声,将她藏在了尸堆里,用身体护住了她。
对血腥味的害怕,就是那时候开始的。因为那是无尽的黑暗和恐慌,一直到援军到来,翻开了压在她身上的老妪,让她重新见到了光亮才算驱散了些许。
还有那个小玉瓶,那时候就挂在她脖子上。也正因为如此,这些年来她也都一直带在身上。除了那次借给了程少商,又过于担心凌子晟的伤势而忘记了,其余时间,从不离身。
“好孩子,好孩子,你受苦了,是我没有保护好你,是我不好才让你受苦了……”
“姑母,”姜丹若深吸了一口气,将这些想起来会让自己发颤的记忆和情绪重新掩埋进心底,她握着霍君华的手,像是在安慰她,也像是在安慰自己:“都过去了。”
那些惶恐不安的日子,都过去了。岁月使她成长,也使她勇敢。
“那时候,家国未定,战场上最小的将士才几岁,哪有什么受不受苦之说。我们活下来了,就是最好的。”
是啊,他们活下来了。
霍君华看着姜丹若,伏在她肩上泣不成声。
“岁岁……你,你如今长大了……阿母把你照顾的很好,把你教的也很好……比我好。”
姜丹若没有再说话,只是轻轻的抱住了霍君华。
“……岁岁,你别怪阿狰。”
忽然,霍君华轻声说了这么一句,大约是因为靠在姜丹若肩膀上的缘故,所以她喊的是“阿狰”而不是“阿狸”。
而这一句“阿狰”,让姜丹若动作一顿。
“姑母?”
“阿狰背负的太多了,他不容易。岁岁,你答应叔母,以后,无论发生什么事情,都别怪他,好吗?因为他只有你了,岁岁,阿狰只有你了。”
……
……
凌不疑回来的时候,已经是后半夜。
姜丹若刚哄着霍君华睡下,从她屋里出来。一见凌不疑,立刻迎了上去。
“你没事吧?陛下说什么了吗?”
“官降半职,罚俸半年,不碍事。”
确实,要是换了别人,至少得半条命。
“你呢,怎么还没睡?”
“姑母做噩梦了,刚哄她睡下。”
“阿母?那阿母可说了什么?”
凌不疑问得很急,很心虚;所以他问完就后悔了,因为多少是此地无银三百两了。
“所以,孤城城破,不止是因为兵器,对吗?”
凌不疑点了点头。
他拉着姜丹若就坐在了霍君华门口的回廊上。就像是小时候玩耍累了就席地而坐一样。只是现在聊的不再是“那颗果子最大,等它熟了我就摘下来给你”这样的话题。
“那年孤城坚守,可不到一日城便破了,一切都措手不及。原本的援军也迟了。所以,一切都不是巧合,是有人故意而为。这也是为什么我要自称阿狸的原因。岁岁,是有人要我霍氏一族的命。”
姜丹若在听到“援军”一句时就忍不住攥紧了双手。
她已经忘了自己在那里究竟躺了多久,原是援军迟了。
“援军……是老成安王和小越侯?”
“不错,正是他们。今日提审雍王的时候,他也提到了这点,我已经命人去查了。一桩桩,一件件,谁都别想逃!”
“……老成安王我不清楚,但是……子晟,如果是小越侯……”
“你知道什么?!”
“我……我只是记得,幼时,曾听到别人夸赞越娘娘聪慧,巾帼不让须眉时,叔母曾说过一句‘当初不还是被我绑上山险些没了性命’。”
“此话当真?!”
“错不了,那时,霍舅父也在,听见了这话,还斥了姑母一句。”
长辈的事情,他们做小辈的自然是不知情的。但是,越贵妃和霍君华关系不好的事情,凌不疑在宫里长大,其实也有所耳闻。
如此,姜丹若说的,应该不是假话。
若是如此,那小越侯就有嫌疑。
姜丹若看着凌不疑,也猜到了他在想什么。越娘娘通透,不会在这样的事情上做这种龌龊的事情,但是小越侯却未必。
只是……
“可援军一事,不是因为瘴气才耽搁的吗?若是有人在这件事情上做了假,那……”
说到这里,姜丹若,瞳孔一缩,伸手捂住了自己的嘴,只觉得后背发凉。
凌不疑阴沉着脸,把后面的话补全了:“另一方必定有所察觉。所以——要么,是确有其事,要么就是他们早已串通一气。”
……
夜已经深了,这个时候送姜丹若回去也不方便。
凌不疑提议她今晚就在杏花别院住一晚,明早他在派人准备一辆不起眼的马车送她回去。姜丹若同意了。
到了房门口,姜丹若才刚打开门,忽然又被身后的人一把抱进了怀里,力气之大,像是要把她揉进他的身体里一样。
凌不疑低下了头,滚烫的气息喷洒在她的耳朵边上。
“岁岁,无论发生什么事,都别离开我,好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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