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吁——”
姜丹若去给自己挑了马,却是没去马场和大家一起,而是独自奔进了山野小道。策马扬鞭,一路驰骋,一直到自己都气喘吁吁了惊觉要控制不住这匹烈马的时候才强行勒紧了缰绳。
停下的过于突然,马前蹄高高抬起,险些将她甩下身去。接连转了好几个圈,一人一马僵持了好几个来回,这马才算是完全听话地停了下来,乖巧地站着不动了。
姜丹若喘着粗气,松开了缰绳。
白净细嫩的掌心被粗糙的缰绳勒的通红,甚至还有几处都已经破了皮,还露出了些许血痕。火辣辣的疼。
她低头看着自己的这双手,又看了看自己身上这件越贵妃给她的骑装。榴花明艳,不那么浓烈,也没那么艳俗,却很明亮。
是她已经好多年未曾穿过的颜色了。
从前不穿,那是因为霍君华回来后说不要自己了,说自己不是她的侄女了,幼年懵懂,尚且想不了太多,却又是霍君华养出来的娇蛮性子,只硬着脖子想:既然你不要我了,那我便也不要你了。连带着这些,从前霍君华最喜欢她穿的颜色也都统统丢掉了。
可那是以前。
这些悲愤早就在她自己都不曾注意的时候就已经平淡了。这些颜色她也早已不再抗拒,但却也总是不主动选择。
而这其中的缘由……
姜丹若叹了口气,其实也不是看不透,只是自己不愿意承认罢了。
“丹若君?!居然是你啊!?”
身后忽然传来了一道熟悉的声音。
姜丹若一惊猛然回神,转过身去,瞧见的是同样骑着马的何昭义。
他一脸惊诧的样子。
“……何将军?你怎么一个人在这里?”
“我?这不是身上的伤,还得再装一装吗。可在那里看他们又实在手痒,索性就出来在这林子里闲逛了。你呢?”
“啊,我是……难得出来一趟,就想跑一跑。”
这是个拙劣的谎言,但凡是凌不疑在场,都不用多想一下,就能确定姜丹若在撒谎,还是不大走心的那种。
但是,何昭义不疑有他。
“也是,凭丹若君你的骑术,那里头准备的确实是不够了。”
姜丹若:“……”
“我老远就听见声音了。方才这马还闹脾气了吧,”何昭义仔细地端详了两眼姜丹若的马:“性子还挺烈的,远远看着还挺危险,却是没想到丹若君居然这么快就把它降服了。”
姜丹若悄悄缩了缩自己的手:“……何将军谬赞了,不过是怕自己掉下来罢了。”
“唉,我虽然比不上子晟,但是也不差,不会看错的,你刚才可不是侥幸。”
会驯马的人都懂,如何拉绳,如何夹腿,那都是有讲究的。刚才虽然隔得远,可也看的还算清楚,姜丹若的时机掌握的很好,虽然动作上有些生疏,可丝毫不见慌乱,还能如此之快控制住马,已经很少见了。
何昭义将自己的视线从马上挪开,开始上上下下打量着姜丹若,尤其是见着她身上的衣服,忽然又愣了一下,没头没脑的来了一句。
“丹若君今日……倒是让我想起了曾经的一个朋友。”说完,还不好意思的笑了一下:“也不算是朋友,就是小时候,一面之缘。”
可你这样子不太像是一面之缘,倒像是有什么故事。
姜丹若再一次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衣服,这个颜色,总不能是个男的吧?
她也有了几分好奇:“是个姑娘?”
“嗯,小时候随军遇到的。我骑马也算是无师自通,又是在军营里学的,自认为学的不错。那年也是贪玩跑出去,刚巧看见他们一群人在比赛,只有她小姑娘,还一脸傲气,说自己又赢了,我心痒也是心高气傲,哪有一群小子比不上女娘的,就和她比了,结果输得那叫一个灰头土脸。”
姜丹若:!
如果说刚才震惊的是何昭义,那么现在震惊的就是姜丹若了。
因为现今的小辈之中,当今陛下只夸过两个人骑射极好,一个自然是凌不疑,另一个就是何昭义。
而现在,他居然和自己说以前他还输给过一个小姑娘。
绝不是她瞧不起女娘,只是就何昭义居然输给过别人,就已经叫她震惊了。哪怕是曾经小时候。因为就他和凌不疑那样的水平,不是单纯的靠后天努力持之以恒就能达到的水平,他们的天赋也不是一般人能比的。
何昭义摊手,倒也没觉得难以启齿,坦坦荡荡的:“我当时也是这般觉得,不可思议。她看起来似乎还比我小了一岁的样子。可输了就是输了。”
“这样的女娘,若是有机会,我倒是想见见。”
“我也想啊,可惜呀,再也没见过。”何昭义的语气颇为遗憾。
兵荒马乱之时的缘分,何其珍贵,又何其浅薄。
曾经她也和一个一般大的小姑娘喝过一碗豆乳,住过一个帐篷,甚至钻过一个被窝,可如今也不过只是知道了她早已嫁作人妇的消息。山高水远,那些牵挂和情谊都被消磨在了渐渐没有往来的书信中。
“将军可曾找过吗?”
“自然是找过的。”何昭义回忆道:“那时候就找了,不过那年刚比完,她家里人就来寻了,约是她兄长吧,我也瞧得不是很清楚,只记得她远远见到了就害怕的不行,连我问她名字都没回我,匆忙就回去了。我也问了原先和她一起的,才知道她和我一样,也是随军来的。那时候我就找了,不过,丹若君应当也知晓,那时候天下未定,就连陛下都是带着皇后和贵妃,随军的亲眷更是数都数不过来。而且,我阿父有军令在身,不过是休整一晚,第二天就又启程了。这些年,我也一直派人留意过……”
说到最后,何昭义叹息了一声,摇了摇头;不过很快他又笑了,爽朗极了:“其实找不到也挺好的,没准人家压根儿就没记得我,毕竟我是输给她了,又不是她输给了我。要是现在忽然找到了,我要是再又输一次,我那些兄弟们指不定要怎么嘲笑我呢!”
老实说,姜丹若一下子没能跟上他的情绪变化,但是随即她也笑了。大约就是常年在外,何昭义的性子极为洒脱,连带着她也不拘小节起来,甚至还和他开起了玩笑:“堂堂大将军,还没有比就先灭自己威风了?”
她笑得欢快明媚,倒让何昭义恍了恍神,一下子觉得自己发烫了,愣愣地瞧着她,张着嘴又不说话,样子傻乎乎的。
姜丹若:?
“将军?”她歪了歪头,又唤了一声。
“啊——咳!我……”何昭义摸了摸鼻尖,心中定了定神:“这又不是战场杀敌你死我活的事情,又有什么不好承认的。她那时候赢我赢得游刃有余,这些年也不能就我长进了吧。”
说到这里,何昭义也不知怎么就和姜丹若说起了心里话:“说出来,也不怕丹若君你笑话。前几年被我阿母逼的紧了,我连京都都不敢回来。那时候收到家书,心里更多的忐忑。当时就给我阿母回信了,说我要娶就娶那样的。气得我阿母追加了好几封信来骂我。”
姜丹若确实忍不住笑了一声,但是倒也不是取笑他。
“既是惊鸿一瞥,自然是很难忘记的。”
何昭义又愣了一下,他看着姜丹若也是满脸的真诚,忽然就着急起来,连连摆手:“不,不是,我就是……随口和我阿母说的,我没有说……”
他很着急,急得都语无伦次了,甚至姜丹若都看到了他耳朵根都红了。
人高马大的大将军这副样子,说实话……还挺叫人不忍心的。
于是,她收敛了自己幸灾乐祸的样子,一脸善解人意:“将军不必多言,我懂。”
姜丹若这话虽然是安抚何昭义,但是也是真的能明白他几分。这就好比见过了塞外的天高地广,多少是瞧不上城内的花草树木。并非后者不好,只是前者过于惊艳。
但何昭义觉得她不懂。因为他现在也摸不准自己到底想说什么。就好像脑子是脑子,嘴巴是嘴巴,谁也别想管谁一样。
于是,他选择了闭嘴。只是最后的眼神,在姜丹若眼里,多少有些幽怨。
她强忍着笑意:“……倒是还不知道她叫什么名字,当年我随军,兴许我见过呢。”
何昭义这时候倒没那么激动了,可能是多年来没有消息,也已经不抱希望了。
“……名字是有的,其中有个人倒是提了一句,叫林……”
“阿姊!”
何昭义的话才说了一半,那小女娘的名字连个姓都还没有完全说完的时候,忽然就被人生硬地打断了。
这声“阿姊”喊的掷地有声,同时也极其突兀。半点没有亲切欢快可言,反而叫人觉得——像是牙缝里挤出来的。
何昭义忽然觉得这情景似乎有几分熟悉,循声望去,果然就看见了凌不疑,但是见他黑着一张脸大步流星气势汹汹的架势还有点懵。
不过他来不及细想,只连忙翻身下马,恭敬的行礼。因为凌不疑身后还有三皇子。
所以,是发生什么要紧的事儿了,子晟兄都越礼走到三殿下前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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