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有隐情

夜知初这话听得戎王心里酸涩，原来他们相熟已经十年了吗？兄弟俩在一处凉亭坐下，御花园内正是蜂飞蝶舞的热闹景象。花香鸟语，就连池子里也是成片成片的梨花和樱花的花瓣。两人相对无言，一如他们微妙的关系。

从夜九霄六岁被接进绮云殿至今，他们已经是一母所养的二十年的亲兄弟了！但皇后偏心，两人心里都清楚。夜知初虽然真心待九弟，但皇后是对他疼爱有加的生母，他绝不可能为了让夜九霄心里平衡就疏远自己的母亲。不过宫中的局势复杂，很多事情夜知初只能装聋作哑，比如夜九霄所问的“皇兄今日是被皇后娘娘召进宫的吧？”再比如父皇忽然去东宫的事情。

“哈哈！本来母后不召我也是要入宫来看月儿的，这不是刚好有了由头嘛！”夜知初才在凤仪宫听了一堆不想听的话，便索性抛开东宫之事，指着这鸭肉道，“九弟可喜欢吃这鸭肉？”

“在外征战，有什么就吃什么，哪有挑拣的资格！”

“可如今不是在外面，在帝京汇集了天下美食，九弟是可以拣自己喜欢的。”夜知初笑道，“这吃的东西自然还是要精细些，就比如有人喜欢山珍海味、美味佳肴，也有人偏好清淡素食，也谈不上优劣问题，若是喜欢，粗茶淡饭也甘之如饴。”

“臣弟不明白，皇兄到底想说什么？”夜九霄是真的不明白，若是他指的是东宫的事，可这比喻也不合适啊！

“九弟，我有话要问你，你老实答我。”夜知初郑重其事，问道，“你对月儿到底是何意思？”“啊？”夜九霄愣了半晌，“皇兄恕罪，臣弟还是不明白这话何意啊？”“哎呀，我的意思就是，你到底喜不喜欢她？”夜知初到底是没忍住，竹筒倒豆子一般说了一串，“我知道，十年前她就待你与众不同，你十年征战，她也为你等了十年。我起初待她好也是觉得她待你的这份心意难得，可是我与她相处十载，我……”

“我道是什么事呢！”夜九霄笑道，“原来是皇兄自己心仪月姑娘。”

“这都什么时候了，你还笑！”夜知初急道，“我可是很认真严肃的。若是你待她的心意如她待你一般，那我断不会夺人所爱。如若不然，我可就要跟你公平竞争了！”

“不过一个女人而已，皇兄喜欢便让与你就是。”夜九霄道，“臣弟不懂风月，也无心于男女之事。如今我也算是解甲归田，只想好好经营戎王府，做一个闲王，好好享受一下太平之世的安逸。”

“这可是你说的啊！”夜知初笑道，“那行，我就不客气了！你放心，我定会好好待月儿的。”

两人相谈甚欢，酒至半酣，也就不曾注意周围的动静。芙蕖郡主本是循着夜知初的踪迹过来的，她在假山后面听到这一番谈话，那还有心思找夜知初自讨没趣！少女怀春之际，对方的一点点小举动都能掀起波澜，芙蕖郡主红着眼睛回了梁家，宁安郡主笑道：“不是入宫去寻你心上人了吗？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别跟我提他！”梁芙蕖关上房门，哭道，“我讨厌死他了！”

“怎么了这是？”宁安郡主觉得奇怪，“这进宫的时候不是还挺高兴的吗？”见女儿不理，宁安郡主只得哄道，“发生什么事儿了？是不是有人欺负你了，你告诉娘，娘找他去！”

芙蕖对夜知初一番控诉，宁安郡主听到襄王居然对君家那个丫头动了心，也是无奈。按她的本意，还是希望女儿嫁一个地位逊她一些的男子，这样子以后才不会吃亏。可是偏偏这丫头看上的是皇后的儿子，虽然是一家人，但梁绮若姐妹都是出自二房，跟他们长房之间始终还是有点利益纠纷。

跟自己这位六哥喝酒居然喝出君月喜欢自己的秘密，夜九霄这心情还真是有点复杂。“她居然是喜欢我？”夜九霄的酒量哪里是夜知初这个富贵公子可以比的，没多久夜知初就醉了。将人送回王府，夜九霄在回家的路上忽然折去了天香楼。

“哎哟，这位爷，您是头一次来我们天香楼吧？”老鸨上赶着凑过来，夜九霄亮出令牌，一句话也没说，老鸨态度立马转变，引着他去了顶楼。

“殿下，这位是天香楼最漂亮的姑娘牡丹，那你们聊，我先下去了！”

“殿下，牡丹为你舞一曲助助兴如何？”这位牡丹姑娘身姿窈窕，就是跟京中第一美人梁芙蕖相比也是不逊色的。可惜，夜九霄根本就不关心这个:“不必！你且坐下，我想问你几个问题。”

“我且问你，要怎么样才能知道一个女子是否真的心仪于你呢？”

“这个……”这位姑娘起身盈盈一拜，伤感道，“牡丹流落风尘，每日强颜欢笑、迎来送往，到头来也不过逢场作戏，实在无法回答公子的问题。”

得不到想要的答案，夜九霄将带的钱都给了她，牡丹婉拒道：“这太多了！牡丹虽流落风尘，亦知做生意应诚信为本，公子不过在此小坐片刻，不需要这么多银子。”“给你便是你的。”夜九霄负手而立道，“本，本来我只是想寻人解惑，无心戳你伤口。这些银子就当是我无心之失的补偿吧！”

夜九霄走后，银子在牡丹的手上还没捂暖，老鸨便叉腰进来，劈手夺过钱袋去便对牡丹又掐又骂道：“没见过世面的东西！居然给老娘把白花花的银子往外送，美得你！”

“妈妈，女儿知错了！女儿再也不敢擅作主张了。”牡丹忍着疼痛跪在老鸨脚下祈求道，“银子全都给您，求您将这钱袋给我女儿，让女儿做个纪念吧！”自打流落风尘，牡丹才知道人情冷暖、世态炎凉。从没有一个人像今天这位公子一般顾及她的自尊和想法，她是真的很感激。

老鸨思及夜九霄的身份，暗想：若是能让这丫头攀上戎王府的高枝也不错，到时候何止这几百两银子！

于是她态度一转，忙将牡丹扶起来：“我的儿，我刚刚也是气糊涂了！三教九流都有自己的规矩，虽说咱们是下九流，但也不能破坏了规矩。既然你肯让步，那妈也不让白吃这个亏。”老鸨将银子全都揣进自己的口袋里，将钱袋给了她，提点道：“你可莫要犯糊涂，这位爷不是一般人物。妈也看得出来，你对他有意，那你更要想法子抓住他。若是能得到他的恩宠，你不但能脱离咱们天香楼，还有享不尽的富贵荣华呢！”

牡丹细细看了一下这钱袋的做工和用料，上好的材质和宫廷专用的标识，上面有暗蟒纹，难道他是皇家子弟？

君月在荟裳宫学了一天的规矩，早上学刺绣，下午学礼仪，约莫是希望她能内外兼修吧！可惜的是，月姑娘的觉悟仅限于少受点罚，并没有君子慎独之意。回到绮云殿，两腿一甩，将绣花鞋蹬出去老远，君月大剌剌地躺在炕上，这宫里居然一个人也没有，是想把她怎么着啊！

一个小太监拎着食盒进来，冲她行礼却不说话，把饭菜给她摆在桌上然后恭敬地离开，还是不说话。君月忍不住了，冲他嚷道:“喂！你说句话行不行？这大晚上的，你这样我很容易以为是在演《聊斋》啊！”小太监恭敬地退出去，君月本来只是随口一说，这一个人住在偌大的宫殿里，当真有点瘆得慌！

“宋听雨，不要自己吓自己了啊！你可是坚定的唯物主义者，相信科学，破除迷信！拿出当代大学生的知识自信来行不行？”君月嘴上喃喃有词，不想外面又传来奇怪的脚步声，还越来越近、越来越清晰。“妈呀，鬼啊！”君月吓得缩到角落去，两手死死捂住眼睛。

“喂！你这是在干什么？”

这个声音——好苏啊！君月从指缝里偷偷瞥了一眼，不由得惊呆了:“哇塞，原来邶朝流行男鬼啊！”

“你才是鬼呢！”少年坐到一旁，昂首道，“我乃东宫太子独子夜临，当初我们在九皇叔府门前还曾有一面之缘呢！我知道你是君相的妹妹君月。”

“你就是夜临？”君月从角落爬过来，啧啧叹道，“这变化也太大了吧！”“什么变化？”夜临笑道，“变高了吗？”“是变帅了！”君月指着桌上的饭菜问，“这些是你送的？”夜临点头:“对啊！”“无事献殷勤，我们素不相识的，你会对我这么好？”君月狐疑不已，天上掉馅饼，掉下来的一般都是铁饼，一不小心会砸死人的！

“实不相瞒，夜临的确是有事想向月姑娘求教。”夜临说道，“十年前——”

“我不知道！”君月根本就不想回答这个问题，“你要是没别的事，请回吧！”“你知道！”夜临说道，“十年前你跟随君相入宫来我东宫吊唁，你顽皮偷偷跑到后殿去，当时有我母妃正和一个神秘人在说话，你离得最近，肯定听到她们的谈话了！在那事儿之后，母妃紧接着跳下凤凰台去了！人人都以为她是殉情，但我这么多年的调查表明，此事一定另有隐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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