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屋及乌？

可惜啊！即便是身为作者，即便清楚大势所向，君月也没能扭转结局。君允还没回来，嫂嫂就被梁绮罗害得早产了！君月要保大人，吴氏却坚持要保孩子，她临终托孤，满地的血和一出生就体弱的小侄子让君月失声痛哭。她写这些故事本来只为消遣，只为逃避在现实生活中的无能为力。可是她万万没想到，纵然只是虚构，入戏太深，也是一种痛苦。

答应了嫂嫂的事情她一定会做到，除了静静等着故事跨过书上的一句“十年后”这三个字带来的时间长弧，她所有的精力都用在照顾好体弱多病的小君怀这件事情上。如今梁绮罗都要生二胎了，嫂嫂吴氏却像是早已经被遗忘掉了一般，除了跟她一起生活在闲月居的小君怀外，这偌大的君家似乎再也没有了她的痕迹。秋凉阁已经人走茶凉，哥哥长期下榻绮罗院，哪里从一开始到现在都是灯火长明的热闹景象。

玩世不恭、桀骜不驯，那又怎样呢？君月拿着绣得七七八八、不上不下的绣品去交差，步子轻快，丝毫不畏惧接下来的行为可能会惹得慧贵妃甚至皇后不快。人是不能怕的，因为怕什么就会来什么。无所畏惧，才能荣辱不惊、生死无惧。趁现在还年轻，多受点苦、吃点亏，青春是一种资本，她君月反正是前途未卜，死在自己的故事里，也不算亏。

“这就是你的绣的并蒂莲？”

“是！”君月心不在焉，反正都是挨批评，随便她咯，左耳进右耳出就是。

“针脚粗糙，配色简单，线头也没有藏好。”慧贵妃拿起她的绣品一通批评，然后来了个转折，“但是想法独特，以压线的方式刺绣，很取巧！罢了，蕊珠，先让月小姐用膳吧！”

“这也行？”君月怎么也没有想到，她为了图方便将丝线编成小绳再用丝线缝到手帕上这样过分的行为都能得到认可，这慧贵妃什么时候这样好说话了？然而事情并没有像她想象中那么顺利，面对着一桌子精美的早点，慧贵妃左一句“不合规矩”右一句“不合礼数”，一顿早膳她一口没吃着，从吃相到坐相都被慧贵妃挑了一遍。

“咕咕咕——”

一阵不大不小的叫声传出来，连一向守规矩守到谨小慎微的蕊珠都没忍住偷笑，慧贵妃还没说话呢，君月自觉地低头认错:“娘娘，我知道，这不合规矩。下回我努力管好自己的五脏庙，坚决不许它瞎叫，不合规矩！”

“罢了，本宫也累了。”慧贵妃道，“蕊珠，带月小姐去偏殿用膳吧，未时咱们再继续学闺仪。”

“谢贵妃娘娘！”终于能够吃好好吃一顿饭了，君月欢喜，嘴自然也甜了，“月儿告退，下午再来听娘娘教诲。”慧贵妃看着君月绣的手帕，又看了看自己绣了大半的并蒂莲，一时也觉得无可奈何。这是个脑子聪明的，但底子差还不好学，皇后娘娘可真会给她出难题。

夜九霄回了王府，侍女烹了茶送来，摩挲着茶杯，他忽然想起今天昨天在绮云殿的那杯茶，“呵！”夜九霄轻笑出声，却意味不明。

“主子，宫里传来消息，陛下在您走后去东宫小坐了片刻。”这侍女叫枕风，明面上只是王府的侍茶丫鬟，实则是夜九霄十年前就留在京城的一双眼睛。“东宫？”君心难测，老皇帝一面说不会立皇长孙为储，一面又去东宫，这什么个意思？夜九霄本以为知己知彼便可百战不殆，此时却忽然明白，在帝京立足可比打仗难多了，有时候即便知道了也无法判断。

“知道了！继续监视，有什么消息，立刻来报。你先下去吧，切莫叫旁人疑心，咱们这府里，到处是钉子。”夜九霄继续喝他的茶，心里却有些坐不住了，每当有困惑，总想着去找君月问问。她有一双顶厉害的眼睛，让自己无所遁形。

坐不住的不光是戎王殿下，慧贵妃正在宫里喝茶吃点心，只见夜明拂火急火燎的就赶来了。

“母妃，不好了！”夜明拂进来，其他宫女便自觉地退下了，只听他一口气说道，“父皇他去了东宫，东宫您知道吗？打从太子遇刺、太子妃殉情之后，十年来他可再没有踏足哪里。现今夜临回来了，父皇莫不是爱屋及乌，想要将他立为储君？”

“你看看你这是做什么？”慧贵妃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反而是先把他批评了一通，“三十好几的人，竟然还如此莽撞无礼，真是没有规矩！”

“母妃！这都火烧眉毛了，哪还顾得上这许多？”夜明拂急得团团转，“这可怎么办啊？本来皇后母家就势大，要不是夜知初不求上进，现在说不定太子之位已经是他的了！我在朝中好不容易树立起些威信，如果父皇不顾百官反对立了夜临，那我还争个什么劲儿啊！”

“你能不能先坐下？晃得本宫头疼！”慧贵妃揉揉自己的太阳穴，心里感叹自己怎么就生了这么个没心眼的东西？“就你现在这副鬼样，便是没有老六老九，你父皇也看不上你！”

“是是是！在母妃这里，永远是别人家的孩子最好。”夜明拂埋怨道，“太子没死的时候您说太子好，心内清明不近女色。现在夜知初什么都不做就有父皇的喜欢，您又觉得他好。儿臣就不明白，您既然这么不喜欢儿臣，当初干嘛还要九死一生地把儿臣给生下来！”

“混账东西！”慧贵妃骂道，“这些话是你该说的吗？你以为你在宫外做的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情本宫都不知道是吗？你自己不洁身自好，要本宫如何看得上你？”

夜明拂挨了慧贵妃一通教训，心内不悦，也不愿再找她商量，便赌气走了。那曾想他才出了门就在院里撞见正在花园里扑蝴蝶捉蜻蜓的君月。看到夜明拂，君月本不想理，奈何人在屋檐下，还是得低头。在宫里就得遵守这里的游戏规则，她擎着轻罗小扇行礼：“臣女君月见过离王殿下！”

“月小姐快快免礼，快快免礼！”夜明拂这个热情劲儿与他扶自己的那双油腻腻的手一样让人受不了。“谢殿下！”君月急忙缩回手，暗自吐槽自己当时为什么手贱，写出这个死胖子来恶心自己！

“三王兄好兴致啊！”夜知初总是救君月于水火，他打着折扇快步走过来，“平素少见皇兄入宫，怎么今儿想到来了？”

“难道就许六王弟在父皇面前表孝心，本王身为兄长，就不能来看看吗？”夜明拂对夜九霄是不屑一顾的，但对夜知初却是嫉妒的。慧贵妃出自帝京末流世家季氏，算是众多世家子中比较幸运的，自从入宫后连得陛下宠爱，还诞下皇子，获封贵妃。但有一个人比她更受宠，这就是现在的皇后梁绮若。同样是生下皇子，儿子同样都封了王，但一个已经是皇后，另一个还是贵妃，中间差的两级，一是因为皇后当年还领养了夜九霄，另一个就是梁家是一流世家中势力最大的，皇帝倚重。

夜知初笑道：“怎么会呢！那三王兄先忙，臣弟找月儿说点事，先告退了！”

“你找我什么事儿啊？”君月问着问着忽然就急了，抓着夜知初的袖子问，“不会是怀儿出事了吧？”“放心吧！我今早就去看过了，怀儿好着呢！”夜知初笑道，“你呀，不要总是自己吓自己！我姨母这个人就是脾气骄纵了些，心肠还是不错的。且不说她先前就是尊敬你嫂子的，而今她自己也有孩子，便是怎么样也不会对一个孩子下手啊！”

“那可不见得！”君月说道，“我当初就是相信了她，才……算了，害人之心不可有，但防人之心不可无。我绝不会让怀儿有一点闪失的。”

“你们在做什么？”夜九霄去绮云殿没寻到君月，正打算去荟裳宫外等她，没想到就看到君月拉着夜知初的手在御花园里说话。“你怎么也来了？”君月看着夜九霄暗叹基因真是个好东西，男主这张脸真是太耐看了。

“咳，本王有东西落在绮云殿了，回来取不行吗？”夜九霄说完，忙又向夜知初行礼，“臣弟见过六王兄！”“这儿又没别人，不必整这些虚礼。”夜知初笑道，“正好我今儿从母后宫里拿了不少吃的，相请不如偶遇，九皇弟若是不嫌弃，一起小酌几杯啊！”“不行啊！”君月抢话道，“慧贵妃下午还要继续折腾我呢！我要是一身酒气回去，一定得先挨她一顿罚。”

“既然如此，那你不喝就是！”夜知初笑道，“我与九弟喝酒，你呀就负责吃点心！”

“夜知初，说这话你的良心不会痛吗？”君月打开后面的小太监手里拎的食盒，惊喜道，“居然还有酱香鸭肉！我最喜欢吃这个了！你们俩去吧，见着你们喝酒我肯定会忍不住的，我先走了！”君月捡了一只酱香鸭腿就跑了，夜知初在原地笑道，“走便走吧，还抢我们的吃食。都十年了，这夺人所好的毛病还没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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