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说不管我们了吗?他说乡长醉了,管不上了,自己顾自己吧。听到这话我心想,我们一个男人家可以随便住下,大不了走回乡上去。执法队另外两个女的已经坐车回去了,溢静一个姑娘家怎么办啊?可溢静听了之后并不着急,说先去把在乡政府上访的那一家解决了再说。
几个人打着手电七拐八拐先找到了这个队里的社长,溢静向社长问清楚了白天来乡政府那家男人叫贾永成,媳妇叫李惠莲。这一家生活比较困难,男人虽然会出去挣钱,可有一样不好的毛病——赌博,挣上来的钱大部分让他玩赌博玩输了。女人挺利落的,但巧妇难为无米之炊,日子过得不如意,而且贾永成输了钱爱回家发脾气,两口子老是闹得鸡飞狗跳。
听完社长的介绍,溢静对我们说找贾永成李惠莲两口子,我们的最终目标是劝他们去做手术。乡政府对双女户生第三胎的处罚尺度并不那样严厉,只要他们能配合去卫生院把手术做了一般不会实际征收社会抚养费的,尤其是很困难的家庭。
几个人按照社长指点的位置摸黑找到了贾永成的家,黑暗中看得不是很清楚,但从透出单扇大门的微弱灯光下感觉比其他村民家要落后很多,房子是很旧很矮的那种,只盖了正屋四间,离正房最远的一角大概是厕所,很简陋。四间正最里面一间单独隔离开了,好像是夫妻两人睡觉的地方。另外三间和其他农户家大致一样,边上两间各有一个炕,屋子中间中堂的位置供着一幅发黄的财神画。下面是一个装粮油的长柜子。屋子靠西头炕头不远处有一个炉子架着火,散发出牛粪的味道。一张八仙桌也摆在西首,东首的炕下空荡荡的什么都没有。
贾永成一家人都在,果然是白天我在食堂看到的那一家。两个大人正坐在八仙桌前吃面条,较大的两个小女孩子看样子已经吃过了,在东首的炕上摆着自己制做的玩具玩耍。没有看见白天抱着的那个婴儿,不知道放到哪儿去了。
看到我们几个进来,贾永成两口子的表情并没有流露出意外或者生气的样子。相反地两个人热情地招呼我们大家坐下,女人殷勤地拿出四个铁茶缸给我们倒了杯茶。我很纳闷他俩态度的转变,不知道他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
还是同样的话,溢静又对贾永成说了一遍。在卡岗乡这样的地方,地多人少产量少,很难让村民相信少一个孩子就会减轻自己的负担。相反地多一个男孩子就是多一个劳力,外出打工挣钱和地里干活都是男人们的事。贾永成听着溢静的话点着头,但明显是一副“你一个小娃娃知道什么”的表情。
溢静也看出了他心里不信我们宣传的政策,就问白天执法队没收的那些东西还给他了没有。贾永成说要不是赵书记出面执法队是不会归还的,他知道有好几家的东西执法队没收之后就再也没有回来。溢静对他说话可不要胡说,这里都是执法队的人,要是有人的东西没有归还你指出来我马上让他们归还,贾永成嗯啊着说不出话了。
这个时候曹占魁贴着我的耳朵对我悄悄说这是一户钉子户,乡长点明要整治的对象。他嘴里喷着酒气,我不由得憋住气听他讲完。我也悄悄对他说怎么个整治的对象,不明白整治的意思。他说就是必须要让他交纳罚款,还得做手术。
这不是明显的区别对待吗?我心里的不平又涌了上来,但对今天刚刚加入的这项工作乡长没和我做过解释,自己并不清楚具体怎么做才对,因此上我的出现只是一个观众的角色。他们和溢静都是老手,我能做的只是眼睛看着耳朵听着心里记着,让自己多积累经验在以后运用。
溢静的劝说有些僵局的意思了,虽然贾永成不停地点头赞同着她的观点,但说到让她老婆李惠莲做手术他坚决不答应。场上的另外两个执法队员曹胡二人板起了脸对贾永成说如果不同意的话执法队有权力强制让他老婆去卫生院。贾永成话题又变了,说他并不是不同意,而是他老婆现在有病在身不能做手术,等过些日子病好了再去。胡永兴是派出所干警,想必喜欢干脆的回答,对贾永成说如果她真的有病,我们今晚就带她去卫生院检查。贾永成又说自己没钱,今天看不了,明显是在狡辩。胡永兴说没钱也行,我们先给你垫着,以后有钱了还。
“你如果真的没有钱看病,我可以帮你向乡政府申请救济,今晚你让你老婆跟我们去卫生院看看吧,有病不能耽搁了。”溢静说。
这样,几个人把话从几个方面都说死了,如果贾永成再不答应的话就可以让执法队强行给她老婆做手术了。后来我知道乡上有规定,如果手术对象有困难乡政府必须先解决手术对象的困难,但手术对象必须在解决之后手术,不然就可以强制执行。
溢静对贾永成说完,静静地等待他的答复。
所有的人都停止了说话,贾永成家里一下子变得很安静。外面隐约传来一阵狗叫,像是贾永成心里有些说不出的话借狗的叫声在传达。
时间过了良久。贾永成抽完了第三支烟,把烟蒂在自制的烟灰缸里摁灭叹了一口气对溢静说:“好吧,今晚我让你们把她带到卫生院!”
听到这话大家轻松了下来,这可是最难啃的骨头啊!随后贾永成又说:“社会抚养费我交不起,容你们再宽限几天,我正在向我的亲戚们借呢。”
溢静说:“这件事情我答应了,但你必须按规定交。”
贾永成说:“大家虽然叫我赌鬼,但我不是无赖。”
这话让人心里很踏实,我被他这句朴实无华的话感动得眼睛有点潮湿了。我看了看溢静,她也有同样的表情。
“你们工作都这么晚了,我让我老婆给你们做碗吃吧!”贾永成又说道。
我们连忙说不用,能够让你接受这项国家政策比什么都要好,大家在炕沿上坐成一排又开始说话了。这回就比刚才轻松很多了,说的都是天气庄稼打工物价猪肉这样的事儿。贾永成在里屋帮老婆收拾东西,我心里很高兴,第一次干这样的工作能如此顺利,我可真是一员福将啊。
等了一阵贾永成从里屋出来,领着一个女孩(另一个想必在屋里)对我们说老婆这两天不在他要把孩子交给同村的亲戚让他带几天,他老婆要在里面洗个澡才能出来,让我们等一下。他又从西边炕上抱起那个睡着的小小孩,连同另一个大小孩一起准备去亲戚家了。曹占魁和胡永兴见事情很顺利就对我和溢静说他们赶紧回乡上让周斌把乡里的车开过来把贾永成的老婆接走。他们急着把人接走的做法就是板上钉钉,免得夜长梦多生出事端来。
我和溢静也很高兴,我俩今晚可以坐车回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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