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7【西厢记】君瑞退贼（3）

老夫人一听，完了！总以为有钱能使鬼推磨，哪料到如此重赏，还没有勇夫，可叹呀可悲！我已经是智穷力竭，无计可施了，真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普救寺的诸佛菩萨也保佑不了我们崔家了，还是自己救自己吧。强盗的目的是来抢女儿的，我也顾不得中表联姻，亲上加亲了，把女儿送给一个普通人，总比弄一个强盗女婿要光彩一些，为了一家，就把女儿作筹码吧。把心一横，对长老说道：

老夫人：长老，再麻烦你去传话，如果有哪位英雄，不拘僧俗，只要能退强盗，我愿将女儿莺莺许配与他，倒赔妆奁，待等太平无事，立即完婚。我言出如山，决不反悔！

法本：是是是，老衲马上去传言。

时红娘在旁，一切都看在眼里，见用金钱也打动不了人心，心里也很着急。又见老夫人想出个下策，用小姐作为赏格，心想，小姐嫁给平民老百姓，尽管门不当，户不对，总比去当强盗的压寨夫人要强得多，这也是没有办法的办法。

但愿那个二十三岁尚未娶妻的书呆子能当一下退贼的英雄就好了。你内堂不能去，这大殿上你还不肯露面吗？下回再跟我罗嗦，非要给他一个难堪不可！却说长老领了老夫人之命，又来到大殿上，高声说道：

法本：大家安静！

众人一听，都在想不知又有什么新的解围办法了。

法本：老僧奉了老夫人之命传言，老夫人说，不拘僧俗，谁能够退去贼兵，老夫人愿意倒赔妆奁，把莺莺小姐许配给英雄。

话音方落，犹如一石激起千层浪，引起了僧俗人等的极大兴趣，一时议论纷纷。

俗人们说，莺莺小姐生得美如天仙，人见人爱，可惜本事不济，别老婆没有捞到，先搭上一条小命，还是让有能耐的人去享受吧！

却说张生，自从在功德堂道场上见了小姐，见小姐对他含情脉脉，着实有点飘飘然。但是听到法聪告说小姐已经中表联姻，名花有主了，他又犹如跌进了冰窖，浑身冰凉，万念俱灰。回到书房里，就往床铺上一躺，不住地长吁短叹，正在迷迷糊糊地似睡非睡，却被外面的金鼓喊杀声给惊醒了，想让琴童出去看看，就叫道：

张君瑞：琴童，琴童！

琴童旱就被外面的金鼓喊杀声吵醒了，来问主人，却见张生睡得正香，就不想叫醒他，一个人悄悄地到外边来打探情况。一到大殿上，正当长老在宣布崔家愿用一半财产募人退贼的时候，他立即返回书房，来向主人禀报。刚踏进书房门，听得张生在叫唤，就说道：

琴童：相公，不得了啦！大祸事到了！

张君瑞：何事惊慌？

琴童：寺外强盗孙飞虎带领了五千喽罗把寺院团团围住，强抢莺莺小姐做压寨夫人哩！

张君瑞：果有此事？啊哟！我家小姐呀！

说罢，眼泪就掉了下来。

琴童：相公且慢啼哭，小。。主母还没有被抢去，不过，强盗说，如若不把主母献出，就要放火烧寺院了！

张君瑞：啊哟，这便如何是好？看来要玉石俱焚了！

琴童：现在崔老夫人出了赏格，说不管是谁，只要能够退贼，崔府的财产与他对半均分。

张君瑞：这就好了！可曾有人出来领赏否？

琴童：我紧跑回来禀报相公，后边的情况还不知道。

正在此时，法聪小和尚来了。一进门，见张生半倚半躺在床上，说道：

法聪：张先生，你好悠闲！外边的事你知道吗？

张君瑞：小生已经知道了。

法聪：你既然已经知道了，就该想个妙计良策来解围。

张君瑞：小生无计可施！

法聪：张先生，你太不仗义了！你难道不肯为普救寺想想，不肯为小僧我法聪想想，难道也不为自己想想？

张君瑞：小生已把生死置之度外，有什么可想的？

法聪：先生，你学富五车，满腹经纶，难道一个计策都想不出来？

张君瑞：小生实在无计可施。

法聪：你难道能眼看着小姐献给强盗吗？

张君瑞：我家小姐是万万不能献出的！

法聪：那么，你就忍心让小姐被烧死吗？

张君瑞：我家小姐是万万不能烧死的！

法聪：小姐不能献出，也不能烧死，那是要救她的了。

张君瑞：那是自然！小生可以不救自己，我家小姐是万万要救的！

法聪：那好，赶快拿出退贼的妙计来！

张君瑞：我心己乱，有计也想不出了。

法聪：张先生，不必心乱，刚才老夫人叫我师父向大家传言，说道：‘如有那位英雄，不拘僧俗，只要能退强盗，我愿将女儿许配与他，倒赔妆奁，待等太平无事，立即完婚，言出如山，决不反悔。’老夫人当殿许婚，还怕什么中表联姻，这是一个千载难遇的机会，千万不可放过，一解了围，小姐就是你的了。

张君瑞：此话当真？

法聪：出家人不打诳语，再说我法聪对你张先生一直是赤胆忠心的，什么时候骗过你了？

张君瑞：既然如此

说到此，他忽然惊叫起来，说道：

张君瑞：啊哟不好！不拘僧俗！

法聪倒被他吓了一跳，问道：

法聪：先生何事惊慌？

张君瑞：我家小姐万万不能被强盗抢去，也不能被俗人得去，更万万不能给你们和尚得去！我家小姐万万是小生的！

法聪：为了小姐，还不赶快用心想计。

张生眉头都没有皱一下，就说道：

张君瑞：哈哈，小生有计了！

法聪有点不大相信，那么快就有计，此计大概不妙，道：

法聪：先生，你的妙计来得那么神速，恐怕不是鸡（计），是鸭吧？

张君瑞：休得胡言！这叫做急中生计。

法聪：既然有了妙计，救兵如救火，快去见老夫人吧。

张君瑞：小师父不必性急，且慢去见老夫人，稍等片刻，待小生写一封书信来。

法聪：先生，大火已经烧到屁股上了，怎么还有闲功夫写信呢？算了吧！

张君瑞：小师父你哪里知晓，退兵妙计尽在其中。琴童，速速备纸磨墨！

童马上铺好八行薛涛笺，打开墨盒，端砚中的宿墨尚未洗去，稍微注上一点水，不一会，已把墨磨浓了。张生从笔筒里抽出一支象牙管长锋小楷羊毫，蘸得笔饱，文不加点，一挥而就。张生把信写好，从头细看了一遍，并无差错，就放进信封内，带在身边，说道：

张君瑞：法聪师父，请吧！

于是两人来到大殿，琴童跟在后面，一路上，法聪嚷道：

法聪：诸位，请闪过一旁，退贼的英雄来了！

众人一听，纷纷闪过一边，让出一条道来。

张生一边向前挤去，耳朵里听到长老还在传命：

法本：老僧奉了老夫人之命，廊下传话，不拘偕俗，谁能退得强盗，愿将小姐许配与他，倒赔妆奁！

果然如此，法聪没有撒谎，不仅有希望，而且我家小姐已是稳稳地到手了。张生不觉心花怒放，哈哈大笑，鼓掌说道：

张君瑞：妙啊！妙极了！

法本长老正在为已悬重赏却仍无回音而发愁时，忽然听得有人在哈哈大笑，在这种生死存亡关头，居然还有人笑得出，是否该人的神经出了毛病？听听这笑声很耳熟，往笑声处一看，原来是“老衲的一房亲戚”来了。这时，张生已经到了长老跟前，长老问道：

法本：相公何故发笑？

张君瑞：长老，小生见你这般高声叫喊，觉得有些好笑。

法本：相公难道还不晓得强盗孙飞虎兵围山寺的祸事么？

张君瑞：小生已经知道了。

法本：你可知晓，强盗扬言，要献出莺莺小姐。不献出莺莺小姐，强盗就要放火烧寺了！

张君瑞：小生也知道了。

法本：既然你都知道，事情已经大火烧到眉毛上了，还有么可笑的呢？

张君瑞：长老，我且问你，崔老夫人是怎样说的？

法本：老夫人言道，有人退贼，愿将小姐许配给他。

张君瑞：果真是这么说的？

法本：还有一句‘倒赔妆奁’。

张君瑞：小生有一事不明，请教长老。

法本：相公请讲。

张君瑞：据小生所知，莺莺小姐早已中表联姻，怎么现在又要佛殿许婚了？

长老有点迟疑了，说道：

法本：这个嘛，这个嘛，也许，大概，可能，可能是为了救命要紧，顾不得中表联姻，也是合乎情理的。

张君瑞：既然如此，就烦请长老通报老夫人，说张珙求见。

法本：相公果真能退强盗？

张生胸有成竹地说道：

张君瑞：长老不必多虑，不用骑战马，不必拿刀枪，也不要对阵打仗，看一看管叫那半万贼兵化为一滩肉酱和鲜血。小生自有锦囊妙计，事不宜迟，速去通报就是了。

法本：老衲知道了，请相公稍候

说罢，兴冲冲地回到大雄宝殿。老夫人正在大殿上急得脑子发胀，恐怕佛殿许婚这一招不灵，只好大家同归于尽。现在看见老和尚走进来，脸上春风得意，一副考上了进士的样子，觉得似乎心宽了一些，问道：

老夫人：啊，长老，事情怎样了？

法本：老夫人，不用担心了，已经有人挺身而出，能退贼兵，真是吉人天相啊！

老夫人大喜，双手合十，对空膜拜，说道：

老夫人：佛天保佑！菩萨保佑！长老，不知这位恩公高姓大名？

法本：此人与老夫人有一面之识，乃老衲的亲戚，昨日附斋追荐的秀才，姓张名珙，双字君瑞的张相公。

老夫人：原来就是此人！想不到一介书生，有此谋略，我无优矣！

法本：张相公在外面，等候拜见老夫人。

老夫人：长老，赶快出去，说老身有请！

法本：遵命！

说罢，就到大殿外，见了张生，说道：

法本：相公，老夫人有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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