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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遇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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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唰——”

窗帘被猛地拉开。

刺眼的阳光一下子照在了吕一凡的脸上。他烦躁地将被子蒙到头上。

“赶紧起来，不上学也得早早起。我下去做饭了。”吕一凡妈说着拽走了吕一凡的被子，叠的方方正正放到了床脚，然后就离开关上了房门。

吕一凡翻了个身，侧躺着用手捂着眼睛，但阳光依旧很刺眼。他厌烦地震了一下床，坐了起来。睡眼惺忪地摸过手机一看才早上六点半。

他长叹一声，又向后仰倒，整个人成一个大字型躺在床上。

吕一凡盯着天花板，眼前浮现的是女孩弹奏吉他时温柔的微笑。他忽然感觉出那个微笑里还有一些难以言说的忧伤和故作的坚强。

噔——

手机传来消息提示音，吕一凡拿起解锁，是那个粉丝。

“在吗？”

这么早她找我干什么。大休的话，高三生一般都会选择前一天晚上熬夜玩手机，然后在第二天补觉，一觉睡到大中午。现在孟樊肯定还没起床。

所以这么早起的人，不是自律狂就是学霸，或者通宵没睡的学渣，再或者就像他一样。

“在。”吕一凡打了个哈欠，漫不经心地回复。有个粉丝还挺麻烦的，时不时发来消息。不过也是有点成就感的。

“你起得也好早啊。果然是个学霸吗。还是写小说通宵没睡？”

吕一凡坐了起来，困惑地歪了歪头。“没有，一大早就被我妈揪起来了。”他回复完就把手机放到桌子上去刷牙洗脸了。听见楼下噼里啪啦碗筷放到餐桌上的声音，母亲应该差不多做好早餐了。

在这期间，吕一凡的手机提示一直响个不停。

五分钟后，他从洗手间出来，手机上瞬间多了十几条消息。

——“哈哈哈，和我妈妈差不多呢。”

——“我也是被我妈叫起来的。”

——“她也成天唠叨我。特别烦。”

——“说我要早睡早起，锻炼身体什么的。”

——“结果我每天早上都起不来，哈哈哈。”

——“嗯？你还在吗？怎么都不说话？”

吕一凡苦笑了一下，手指飞快地敲击着手机键盘：“刚洗漱去了没看到。我要去吃饭了，等会聊。”

“好的，我妈也叫我去吃饭了，拜拜。”她发了一个挥手的表情。

......

吃完早饭，吕一凡瘫倒在沙发上看手机，准确的说是看看自己全都是零的作品日报，然后回复一下几个读者的评论。

橘子在笼子里待不住了，冲着吕一凡一直叫，还不断蹭笼子的栏杆，想要让吕一凡放它出来。

今天是星期日，父亲在家不上班。而母亲从吕一凡上了初中之后为了全心全意照顾他接他上下学早就提前“退休”了。

说来也奇怪，吕一凡在初中的时候可能就有些不太正常了，照理说别的男孩子都一般自己骑自行车上学，很少有父母接送的。毕竟男孩子要尽早独立嘛。

吕一凡虽然也骑过自行车上学，但没坚持多久就放弃了。原因是他是真的懒，自己骑车还要停到班级指定自行车停车位，关键是他这种不爱说话存在感还低的人想要张口问同学自行车停哪真的是还不如让他去跳楼。所以每次都很麻烦，而且弄得吕一凡很紧张。还有，早上超级困，骑自行车不能打瞌睡还死累死累的，就说是中午碰到大风天，蹬都蹬不动。

所以初中大部分时间都是早上父亲上班顺便开车送他去学校，毕竟早上风有些凉，他父亲担心他感冒，吕一凡体质确实不好，还有鼻炎，早晨起床往往要连打好几个喷嚏，鼻涕不断；至于中午晚上都是他母亲骑电动车车接车送。

上了高中也是，他父亲说骑电动车不安全，不让他骑，说实话，吕一凡也不乐意骑。于是高一高二每天都是他母亲车接车送。他母亲还跟吕一凡抱怨说都是他爸把他惯成这样的，说什么骑电动车不安全，这么大个人了有什么不安全。

确实，他父母把他保护的太好了，什么都不用他干。在他做之前已经给他做好了。他在社交方面的知识匮乏严重，也许就是他们有太多都没有教给吕一凡，亦或是吕一凡有太多都没有学过，导致了他现在内向到无可救药，凡是出门在外必须有个人陪，否则他连话都不知道怎么说，一说话就结巴，能避免跟陌生人说话就不说。所以他特别讨厌出去吃饭，因为每次都要叫人，关键不是熟人。而且他每次出去吃饭只要人多他就吃得特别少。虽然饭菜样数特别多，看着也挺好吃的，但吕一凡就是不想吃。他挑食也是一个原因，但是人多才是不想吃饭的主要原因。他想赶紧回家。

……

“一凡，去给橘子铲屎去。”吕一凡妈妈收拾完碗筷开始她日常擦地。自从养了猫之后她每天就拖地拖得更频繁了，总是说地板上有一层猫毛，可能处女座就是追求完美吧，反正吕一凡是一点都没看见。

吕一凡仍旧瘫在沙发上写着小说，“你怎么不去？”

“你养的猫不自己铲让我给你铲？再说我之前没给你铲？不上学成天在家就知道玩手机……”吕一凡妈妈说着又开启了唠叨模式。

一听到“玩手机”，吕一凡就烦了。他在写小说的时候最讨厌别人说话打乱他的思路。“什么玩手机，我在那写小说！你们怎么都爱说玩手机玩手机，写小说也叫玩手机？！”

吕一凡妈妈受不了地摆了摆手：“行行行。不是玩手机。那你先铲完屎再写行不行？”她改为征求意见的口吻温柔地说。

吕一凡不情愿地撇撇嘴，“嘁，反正思路都被打断了。”

他放着手机，刚走到阳台，橘子就叫的更厉害了，一直在那蹭啊蹭。

吕一凡带上手套，打开笼子把橘子放了出来。橘子也像是在回应感激他，在他身边转圈，还时不时地蹭蹭吕一凡的腿。

“唉，橘子，你已经是一只成熟的橘猫了，应该学会自己铲猫屎。”吕一凡摸着橘子的脑袋语重心长地说。

喵？橘子歪了歪头，呆呆地瞪着大大的琥珀眼睛看着吕一凡。

十分钟后吕一凡清理完橘子的排泄物，已经上午八点了。

“你今天有什么计划？”吕一凡爸爸像往常一样询问，这就是吕一凡现在不喜欢周六周日的原因之一。父亲总是会让他看书学习，他是一点也看不进去，根本不想看。或者说，他根本不想去高考。

吕一凡反感又没好气地回复：“我想出去玩。”

“出去玩？上哪玩？”

“水库。”

父亲看着学习强国，又看了眼吕一凡，叹了口气，每次都是这样。“不是我不让你去啊一凡，你也知道现在快要高考了，就算你不去上学，那你得在家学点吧？你等高考的时候怎么办？”

“不去高考。”吕一凡小声说着，但还是被他爸妈听见了。

“不去高考？！不去高考你干嘛？就这么一直待在家里？”吕一凡妈妈大吼。

“去高考干什么，去了我也都不会。”

“所以才让你现在就开始学啊！这不还有两个月，你好好安排安排，不一定比你那些同学考的差！”

这些东西他当然都懂。就算他考不好，上不了本科也无所谓，就算上大专也能专升本。关键的关键，也就是吕一凡最害怕的，就是他根本去不了学校，更别说大学了。里面全部都是不认识的人，而且还是来自四面八方五湖四海，各个地区的都有。也就是说什么样的人都有。如果他能考上本科还好点，学校里好学生多，被欺负针对的概率小，但也说不准，万一碰到特别社会的人，像吕一凡这种手无缚鸡之力的小个子，不爱说话，连反抗能力都没有还不得被人欺负死。

到时候，吕一凡都觉得自己就会成为新的新闻:某某大学一名大一新生跳楼当场身亡。

不过吕一凡不喜欢跳楼自杀，他怕疼。而且恐高。从那么高的地方跳下来不摔得稀烂才怪。到时候肯定会有无数人围观拍照、发朋友圈，交头接耳谈论他，一个个摆出一副感到不可思议和可怜惋惜的样子，其实心里根本不关心。只是为了蹭个热度吸引眼球而已，然后校园里就会传出有关跳楼者的原因，明明什么都不知道然后就瞎谈论瞎说传言。

不过那时候吕一凡也死了，什么都不会感受到了。

……

“我知道。”吕一凡淡淡地说了句。“我先出去放松一下，再回来学习。”

其实吕一凡不想回来。但是以他对家的依赖程度，离家出走是不可能的。

为什么选择水库？吕一凡也考虑过从大坝跳下去，然后溺水而死。但是看着那深不见底却又波澜不惊的水面，他犹豫了。如果有人和他一起，或许可以壮壮胆。

吕一凡爸妈没再说话。

吕一凡也在玄关处穿好鞋，戴上帽子口罩，避免被人认出来，而且这样也能有效避开旁人的视线，毕竟今天是周日。最最不能忘记的就是防晒衣，为了遮盖住左手腕上数不清的划痕。

吕一凡也想过割腕自杀，就是流血死的那种，但是每次都割不到动脉。怕疼永远是他通向死亡道路上的绊脚石。那些深浅长短不一的划痕就是证据。记得第一次不是割的手腕，是左手大拇指的位置，现在依稀还能看出一点疤痕。每次情绪失控或者心情不好他就会割手腕，用房间里的美工刀；一开始还有些怕，再往后这就成常态了，或者说已经成习惯了。以至于他时不时都会想到划手腕，割不到动脉没关系，或许多划几道深得也可以流血死。留疤什么的无所谓，我和他们就是不一样，反正那种吃惊和关心的表情都是假的。

但每次都以失败告终。父母的眼泪使他的心每次都感到疼痛。他也不想看到父母因为他而流泪，但是又能有什么办法？根本没有人来帮助他，没有人把他从漆黑寂静的深海里拉上来，他只能一点点、一点点下沉，离光明的水面越来越远，看着一串窜上升的气泡，窒息而死。

......

收拾好行装，吕一凡就下楼到车库推车。他这几年出门都是骑自行车，电动车买了以后还真没怎么骑过，都是别人带他。这次他想尝试一下自己骑。

他小心翼翼地推出电动车，然后关上车库门。扭开钥匙，按照他们的骑法，慢慢加油门，虽然不太熟练，不过去水库还是没问题的。

大约半个小时，吕一凡就抵达了水库。这条去水库的路吕一凡熟悉的不能再熟悉了，他父亲从小就带着他和母亲带水库边上玩，站在大坝上眺望一望无际的水平面，感受从水面吹来的凉爽清新的风。记得他小时候还下水游过泳呢。

现在早已物是人非，水库的水量也已经大减，原本都能到岸边的水也向后退了好远，近岸长出了差不多一米高的杂草芦苇。也就能碰到降雨频繁的日子，水库可以得到有效补给。

今天是周末，来这里游玩的人较多，大部分都是带着孩子来。

吕一凡骑车到了水库放水的位置，水库里所有的水都汇聚在了这里，深不可测。如果开筏，巨大的冲击力就像海啸一样，下游如果有村庄必定直接冲垮。从这里跳下去，不会游泳的话是会死的吧？就算会游泳，两边都是陡坡，根本爬不上岸。

就在吕一凡骑车走马观花查看风景、人群，为小说积累素材的时候，一位女孩恬静的侧脸映入吕一凡的眼帘。被风吹乱的黑长直发轻轻地别在耳后，嘴角一抹温柔的笑意，白色的碎花长裙，从远处看就像是一位纯洁优雅的女神，站在桥上向下俯瞰着波澜不惊实则暗涛汹涌的水平面。

这不就是那天在广场上弹吉他的女孩吗？！

吕一凡正感到吃惊地盯着少女的背影，突然一瞬间天旋地转，痛感猛地袭来。他只顾着看少女，忘记了自己在骑电动车，没看见前面有一个石墩，直接撞上了，电动车骤地向前一翻连同吕一凡一起飞了出去。

“痛痛痛......”吕一凡吃痛地倒吸一口凉气，但是腿卡在电动车和石墩之间，而吕一凡这个方向根本使不出力，电动车正好卡住了，推不开。吕一凡的腿死死地被压在下面，很痛。然而这个位置几乎没人，连求助都没法求。

就在吕一凡绝望了的时候，

“我来帮你吧。”柔和又甜甜的声音从吕一凡的身后传来。一个黑影盖住了吕一凡。他抬头，是那位在桥边的少女。

果然，吕一凡没有看错，她就是那个弹吉他的女孩。

少女瘦弱白皙的胳膊挪动电动车似乎有些吃力。吕一凡先是愣了一下，然后也一起抬了起来。大约五分钟，两人才把电动车扶起来。

嘶——因为被压得时间太久，站起来稍微有点费劲。

“你的腿没事吧？”少女看着吕一凡磨破的裤子，很心疼的样子。

为什么？明明他们是第一次见面吧？为什么这么关心他，他们不认识吧？为什么要帮他？这种突如其来的善意使吕一凡不知所措，他不知道如何回应陌生人的好意。看着少女担忧的神情，吕一凡紧张得脸上泛起红晕，头痛的感觉似乎盖过了膝盖的疼痛。

“你为什么要帮我？”吕一凡知道这么问很没礼貌，但他当时脑子里就只有这一句话，居然还说出口了。女孩肯定会生气的吧，他这种人根本不会有人在意的。

女孩明显怔住了一秒，嘴角微微颤动，笑容也在那一秒收敛。果然，她生气了吧。

“因为你需要帮忙啊。”吕一凡猜错了。他吃惊地看着面前比他高一点的女孩，天真无邪的笑容仍在，就好像知道吕一凡不是故意的一样，她没有生气厌恶，反而很开心。“不过我第一次碰到像你这样被别人帮了还问这么奇怪的问题，一般人都是说谢谢吧？”

吕一凡尴尬地低着头，不敢直视女孩的眼睛。

“不过我并没有生气哦。”女孩微眯的眼睛像两个卧蚕，脸蛋是淡淡的樱花粉。

她怎么知道我在想什么？在广场看她弹吉他的时候就觉得她很特别，与其他女孩不一样。自己很悲伤却还要假装自己很幸福、很满足，轻柔地弹奏着吉他，将伤感的音乐演奏成治愈温暖人心的情话。她是遇到了什么事情吗？

“那个......谢谢。”吕一凡好不容易结结巴巴挤出这几个字。

女孩“噗呲”一声笑了。

吕一凡被女孩这一举动整懵了。自己好不容易说出来，有什么好笑的？！

“你好可爱啊，这谢谢也迟到太久了吧！”

吕一凡先是一愣，然后又随意地附和着女孩腼腆地笑了笑，第一次居然有女生说他——可爱？这话最多是从孟樊嘴里听到。但孟樊每次都说的他起鸡皮疙瘩，就被吕一凡禁止了。但是这次吕一凡居然没有反感，脸居然还一阵阵发热。就连远处小孩子和大人的喧闹声都听不到了，风声、水声通通都消失了，就只剩下面前这个女孩，冲着他温柔地笑着。

“我父母开车来的，要不让他们送你回去吧。”女孩看着吕一凡磕破皮的膝盖已经殷出了一片血。“我们车上有碘酒和创可贴，顺便给你处理一下。”

吕一凡慌了：“不用了......我自己骑电动车就行。”他摆摆手，忍着疼痛坐到电动车座上。“谢谢......”

吕一凡掉头刚走了没多远，女孩在后面喊住了他：“等等！”吕一凡吓得一颤，不会真的得罪她了吧？刚才那个送他回家以及给他包扎的请求都是为了让自己赎罪才提出来的。吕一凡早应该猜到。这下完了。他生无可恋地将油门拧到底。

“喂！”女孩的声音变远了。应该不追了吧。

但是让吕一凡没想到的是，女孩的声音再次从身后传来，而且比刚才更近了。“你等一下！”一个不是很强的后拖力拽的吕一凡一个不稳停下止住了车。

他转头一看，女孩气喘吁吁地按住了吕一凡后座的椅背。“都......都说了，让你......等一下......”

“还有什么事？刚才是我唐突了......不好意思。”吕一凡表面上镇静地道歉，心里其实慌得一批。

女孩还没缓过气来，刚才追得太猛。她摆了摆手：“不、不是，我想跟你加个好友。”

加好友？吕一凡一脸困惑地看着女孩。“为什么？”

“嗯......理由嘛，就当是我帮你的答谢吧。”女孩又一次甜甜地笑了。

女孩说着就拿出手机出示了QQ的二维码。“呐，你扫我吧。”

吕一凡先是看了眼二维码，然后又特震惊地看了眼女孩。女孩挑了挑眉，晃了晃手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