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你是我的光

那年夏天，就好像电影里的特写镜头一样，她沐浴在阳光下，微风拂动她的发尾。她对着我甜甜地笑着，空气一瞬间燥热起来，一切都静止了。世界仿佛就只剩下我和她。那一刹，她就好像飞舞在春光里的蝴蝶，又好像夜空中最亮的那颗星，照亮了我的整个世界。和她相遇的瞬间，我的人生就改变了，所见所闻所感，目之所及全都开始有了颜色。那是她第一次走进我的生活。

——吕一凡

才进入五月，天气就已经开始变得炎热。明明才是绿意盎然的春天，却像极了盛夏。

吕一凡坐在房间里的椅子上，膝盖磕破的位置已经处理过并且贴上了创可贴。

这件事还被他母亲吐槽说：“骑电动车不好好看路，就是摔你轻了！”吕一凡苦笑，但是并没有告诉他们被女孩帮助了这件事。

他闭着眼睛思考接下来的小说情节，但注意力根本无法集中，脑子里全都是今天上午在水库边上发生的一切，以及碰到的那个女孩。

......

“哇，好巧啊。想不到在这能见到你本人呢。”

“我们不是同校吗......你以前没见过我吗？”吕一凡问了这一句话之后就后悔了。他一个存在感这么低的人，怎么会那么引人注意？自己就别太自作多情了。

女孩像是在回忆以前见没见过这么一个普通的不能再普通、走路低头、戴透明框眼镜，黑色碎发的男孩。“我好像……”

“肯定不记得了吧。即使见过也……只是擦肩而过。”吕一凡牵强地笑了笑。

女孩看着吕一凡，先是一愣，随后也笑了。“确实是呢。”

“能告诉我你的名字吗？”女孩歪头看着吕一凡，黑色的长发随风摆动。

吕一凡没有开口。

“嗯……我叫蓝天羽。”

吕一凡还是没有开口。他担心自己不上学的事会露馅，而且自己写小说这个事也会被其他同学知道。本来写的就不是很好，如果被人知道，先不说不好意思，就是很麻烦。毕竟写了很多别人不该看到的，特别是班里的同学，小说里有一些都是根据班里的一些事改编的，有一些具有讽刺性的寓意。

“不用担心。我会替你保密。你写小说的事。”女孩说。

如果这只是一次两次就算了，有可能是巧合。但这第三次猜对吕一凡的心思怕是有读心术吧？“你怎么知道？”

“你的想法都写在脸上了啊。”

“……吕一凡。”他低着头，声音小小的。

“吕一凡……好普通的名字啊。我还以为是什么很特别的名字才不想告诉我呢。”女孩还想说什么，却听到身后传来一阵阵呼喊声。

“蓝蓝！该走了！”远处一对中年夫妇正向这边招手。

蓝天羽回头看了眼招招手示意马上就来。那应该是她的父母吧。

“我要回去了。爸妈叫我呢。我们以后还会见面的，记得找我聊天啊。”女孩调皮地笑了笑，跳了一下转身离开了。

吕一凡看着女孩跑到她父母身边，跟他们高兴地谈论着什么直到三人消失在视野里。

应该是在说自己吧。吕一凡想着，骑车离开了。

……

吕一凡突然想到了什么，睁开眼拿起桌上的手机，点开QQ，将女孩的备注改为蓝天羽。虽然他也没见过她，更没听说过她的名字，他也不认识女孩，更与她不熟。但是总比用粉丝这个备注好一些。

噔——

蓝天羽发来消息。

“哈喽，在吗？

“刚才我跟我爸妈说起你，他们也觉得你特别可爱。”

吕一凡摸了摸眉毛，“呃……谢谢。”

“不用道谢啊。我还是难以想象出你怎么写出这样的小说。你写的都是你自己吗？”

“一半是吧……”

“是嘛……”

女孩穿着病号服坐在病床上，神情忧郁，就好像换了一个人一样，刚才温柔阳光的女孩仿佛消失了。白色的床单，白色的墙壁，白色的窗帘，目之所及一切都是苍白色。没有任何生命力，就好像女孩惨白无色的脸一样。空气中是弥漫着刺鼻的消毒水味。

忽然间，病房被人推开，一位年轻护士推着摆放着药品和各种注射用品以及药剂瓶的推车进来。“蓝天羽，可以进行注射了吗？”

女孩这才将手机放下，冲着护士挤出一个虚弱的笑，“可以了，谢谢。”

护士熟练地在一旁进行注射，蓝天羽看向窗外，周围一片寂静，明明是午后，天空却阴了下来。无数乌云飘来挡住了太阳，阳光奋力地想要穿透云层照射下来却被厚厚的黑云阻挡，无法倾泻。手背处传来细微的针刺感，凉凉的。此刻她就好像笼中鸟，无法飞向那片属于她的天空，任由羽毛飘落。

“好了。今天下午一共要打五瓶。”

蓝天羽点了点头，护士调好点滴的速率，就离开了。

女孩依旧看向窗外，阴云密布，潮湿闷热，毫无生机的样子。恬静侧脸上那一抹微笑不见了，只有深深的，深深的忧伤。瘦削的侧影显得女孩更加憔悴。

几天前，她旧病复发，必须每天都在病房里打点滴。只能偶尔出去散散步。

“能在今天遇见你，真是太好了呢。”女孩轻轻地说着，一滴泪顺着脸颊的阴影处滑落。

滴、滴答、哗哗哗——

就好像是女孩的眼泪一般，雨水也从空中滴落，打在窗户上，渐渐变大，像细丝一样整串倾泻下来。

下雨了。

女孩的眼里闪过一丝光芒，转瞬即逝。她用左手勉强敲击着手机键盘，

“下雨了哎。”

......

噔——

吕一凡点开蓝天羽的消息，回复：“嗯。”

又是令人难过的雨天，阴郁压抑。

他同时看向窗外，远处一片片的红房子都隐在了烟雨中，像是蒙上了一层薄纱。窗外也全是向下滑落的雨水。整个房间都暗了下来，吕一凡却没有开灯。仿佛这种黑暗的感觉能使他安心，不对，是他早就习惯了。

“你喜欢雨天吗？”

“喜欢。”吕一凡毫不犹豫。

“为什么？”女孩看着这个直接的回复，她好像不太满意。

“因为整个世界都是阴郁的，整个世界都在哭泣。那种压抑的氛围会使我觉得自己还活着。”

吕一凡一直在等待女孩的回复，但是都过去了五分钟，仍旧没有看到女孩温柔的话语。谁会愿意跟我这种阴郁的人一直聊天呢？再开心的人也会变的难过吧？

“但是雨不会一直下啊，总会有晴天的。”

是啊，雨不会一直下。但是吕一凡的眼里，雨不就是在一直下吗？天空都是黑的，没有一丝光芒。

“我其实也喜欢雨天，但并不是因为它压抑的氛围。而是因为雨后可能会有彩虹啊。”看到女孩的回复，吕一凡的内心似乎有了一丝颤动。说真的，吕一凡在撒谎。

喜欢雨天？喜欢黑暗？喜欢阴郁？吕一凡一直在骗自己，给自己心理暗示，自己就是这样，改变不了。自己这样就可以了，不需要别人拯救。他渴望沉入黑暗。是真的吗？不，不是。他只是在逃避而已，把自己关在自己黯淡无光单调的世界里，蹲在最黑暗的角落里害怕改变。

“而且下雨那种清爽的感觉，还有漫步在雨中那种惬意又浪漫的感觉，聆听雨拍打着树叶、雨滴落在地面的水洼上荡起层层涟漪，不是很美吗？”

吕一凡愣住了。雨天不止会让人联想起伤感，还有在雨天的快乐。撑伞漫步雨中，亦或是站在窗边聆听雨水滴落的声音。很轻柔，像女孩的话语一样令人感到温暖。

“对了。我想问你为什么没去学校呢？”

女孩突然打出这么一句话。吕一凡瞬间慌了，他忘记今天下午大休结束，全部学生回校！等等，在慌忙想理由的时候，他突然意识到不对。如果女孩和他一个学校，那她为什么也没回学校？学校里是禁止带手机的，况且这个点，已经开始周考了。

“你不是也没去吗？”吕一凡直接反问，并不是因为他好奇，而是为了避开解释理由。

能看出女孩在犹豫，她一直显示对方正在输入中。

吕一凡似乎在期待着什么，又不希望这个期待变成事实。

两分钟后，女孩回复了：“我因为焦虑太严重了，所以没法去学校。”

吕一凡怔住了。这是真的吗？居然会碰到和他一样的人，而且因为同样的理由不去上学？但是她明明看起来比我开朗的多啊。很快吕一凡自己扇了自己一巴掌，自己最讨厌别人这么说自己，现在他也这么想了。笑容的背后有可能是无尽的痛苦。那些笑容可能是假的，就像他一样。

“你肯定在想我怎么会焦虑是吧？”女孩发了一个“嘿嘿”的表情，“我是因为学习跟不上才焦虑的。”

果然和我不一样呢。怎么会这么巧，我就说根本不可能。

“那你呢？”

“我和你一样。”

女孩发了一个摇头的表情，“不一样。你的眼睛里没有光。漆黑漆黑的。”

“眼睛本来就不会发光。”

“会的，当你真正快乐的时候，眼睛会发出憧憬与希望的光芒，就像夜空中的星星一样，闪烁着。”

吕一凡敲键盘的手颤抖着，他的眼睛里有没有光吕一凡不知道，但是女孩的所言所行在他眼里闪烁着刺目的光芒。

“所以，你是为什么呢？”

“不想看到老师和同学。”吕一凡还是说了出来，因为他觉得女孩会替他保守秘密，会懂他的意思，会理解他。她是唯一一个可以倾诉的人，她也是除了孟樊之外，唯一一个吕一凡聊天不会紧张的人。

女孩想了想，“你是被欺负了吗？”

“没有。只是上了高中之后社恐比较严重。”

“是嘛。我猜到了。那天在广场弹吉他我看到你了哦。你像一只受惊的野猫一样躲在角落里。你害怕人群吧？”

吕一凡彻底愣住了，女孩注意到他了？躲在人群之外，最黑暗的角落里，女孩注意到他了？对哦，他们对视过。

“这个世界虽然很大，很可怕，也有很多不可爱的地方。但是——

“你可以用你的可爱治愈一切不可爱。”

这句话就好像一束光照亮了吕一凡的整个世界，在黑暗的角落里，女孩穿着白色碎花长裙，黑色长发微微飘动，浑身散发着光芒一点点向吕一凡靠近，温柔地笑着向吕一凡伸出手，“不用害怕孤单，你不是一个人。没有什么好怕的。”

吕一凡抬头看着女孩，迟疑着握住了那只手。女孩将吕一凡拉了起来，她身后那片水银色的光越来越亮，连同她身上淡黄色的光芒，将二人包裹住，整个世界都是明亮的。吕一凡用胳膊挡住刺眼的光，渐渐适应了。

吕一凡被女孩拉着手向前奔跑着，身后那仅剩的黑暗慢慢消失了。

没错，不论是聊天也好，弹吉他也好，女孩的所言所行全部都闪烁着光芒，太过刺目，即使闭上双眼，内心也无法停止对她的憧憬。也许，眼睛真的会发光，就在此时此刻。

吕一凡突然明白了，就在他第一次遇到她的时候，那种特别的感觉，是因为这个名为蓝天羽的女孩，从那一刻起就已经成为了照亮他整个世界的光。和她相遇的瞬间，他的人生就已经开始改变，目之所及开始有了颜色。

......

雨停了。

病房内女孩看着窗外逐渐放晴的天空，阳光透过云层、穿过树叶之间的缝隙照射进来，映在她苍白的脸上。忽然，她的眸中荡起一丝欣喜。

是彩虹，在天空中若隐若现。

“彩虹。你看到了吗？”

“嗯。”吕一凡站在窗边，仿佛那道彩虹离他很近，所有的一切都有了色彩，连同他漆黑的眸子，也一并有了色彩。

病房里很安静，点滴仍旧像雨水一样，一滴一滴。好像永远也打不完。右手被缠的一动也不能动，手背上隐约有些清凉的感觉，全都被注射的痛感湮没。

门被轻轻推开，一对夫妇走了进来，拎着一堆水果。

“不是说不要看电子设备了吗？医生的话不能不听。”女人责备地看着女孩。

蓝天羽扯出一个无力却温和的笑，“没关系啦。反正也没多少时间了嘛。”

男人一听这话，脸色立马变得难看：“呸！瞎说什么呢！谁跟你说的！”

“我能看出来。我自己知道我的病情。”女孩低着头，摸着手机壳的轮廓，“但是我想帮助一个人，用我仅剩的时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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