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黄的叶子瑟瑟落下,在空中转了个圈,然后轻飘飘落在地上。
院子里的女孩抬眸望着那光秃秃的树,发着呆。
龙套:阿春:小姐,不好啦!四皇子来盛王府了!
发呆的少女才淡淡回头,听见“四皇子”这三个字,不可察觉地蹙眉。
盛若阮与我何干。
阿春跑得太急,气喘吁吁的说。
龙套:阿春:四皇子指名要见小姐您呢,说是要和您单独聊一聊,现已经在厅堂里坐着了。
盛若阮回话,我身体不适,不见。
她的手指在描摹着沉花簪的轮廓,动作是与冷淡语气相差甚远的轻柔。
龙套:四皇子:怎么?就这么不想见我?
不远处传来一声让盛若阮极为不喜的声音,她头都没转,声音毫无波澜。
盛若阮四皇子身份尊贵,这份心意还望小女子无法回应,我已说不便,请回吧。
四皇子是个美男子,紫衣翩翩,手执玉扇,只是眼底难掩幽深暗沉。
龙套:四皇子:当今的局势你还不懂吗,阿阮。
龙套:四皇子:嫁给我,与你和你的家族而言,只有益而无害。
盛若阮阿春,送四皇子回马车。
那紫衣男子对她这冷淡疏离的态度也不恼,含笑摇了摇扇子。
龙套:四皇子:阿阮,你会来求我的。
他很是从容地走了,阿春听盛若阮的话,去送了他,四皇子也没拒绝,他的行为举止都很优雅,仿佛真是一个温润如玉恪守礼仪的皇子。
只是,在阿春附身为他开府中门时,四皇子的眼中难掩轻蔑嫌恶。
龙套:四皇子:趁着这些日子,多向你家小姐讨要些钱财吧,到时她嫁入我家门,我的宫殿不允许有你这样愚笨的婢女。
院子里,盛若阮盯着沉花簪,又轻轻碰了碰耳垂上的青色玉坠,才稍稍有了些安全感。
两年了。
她在年少时,总在冬天盼着春天,又在春天盼着夏天,从未觉着,时间流逝竟然如此之快。
这两年,边境凶奴非但没有被镇压,反而联合其他四国愈加猖狂,疯了一样攻打大梁王朝。朝廷内也是奸臣当道,被贬的官员一日比一日多,皇帝的性子愈发阴晴不定,连盛若阮父亲盛丞相这个皇上曾经心腹的地位都岌岌可危。
鼎盛繁华的大梁王朝,如今,仅仅只是维持着暴风雨来临之前的昌盛面具。
微风吹拂过她的衣裳,却吹不散她眉眼的愁意和心中的不安。
……
漳王谋反了。
事情发生的太快,让所有人都始料不及。
在阿春跑来通知的那一刻,盛若阮正在绣女红的手猛然一顿,锋利的针扎破了手指。
娘亲走过来轻轻抱住她。
龙套:娘亲:前些日子,你父亲带来消息,周大将军征战途中出现了叛徒,军方秘密被泄露,一队精兵就怎么被四国联手陷害,无一人生还。周将军的尸骨都未曾找到。
盛若阮睫毛颤了颤,她的娘亲知道自张极去后她最听不得这些,但是现在她必须把局势和盛若阮讲清楚。
龙套:娘亲:周将军身死才不过几日,漳王如今就谋反了。
漳王……
漳王曾于盛王府有恩,和盛若阮父亲盛丞相关系匪浅,虽说这几年已经没什么交际,但对于如今的局势而言,这层曾经的交际,重则全族断头,轻则全族入狱。
果不其然,她听见娘亲的声音。
龙套:娘亲:曾经和漳王有一点联系的任何人,现在都被押入水牢,你父亲……也不例外。
此时已入夜,烛火微弱,她借着点火光,看清了娘亲通红的眼眶和疲惫的眉眼。
手指骤然紧握,骨节用力到发白,盛若阮无端想起了前不久四皇子来找她的那一声“你会来求我的。”
他早就知道会发生这种事吗……
还是说,只是巧合。
可大家不都清楚,四皇子和漳王关系极差吗。
盛若阮蹙眉,慢慢在脑子里乱糟糟的线团里抽丝剥茧,想要顺出一条线。
可她娘亲的下一句话,却让盛若阮的大脑瞬间一片空白,她嘴张了张,怔怔地看着她的娘亲。
她娘亲刚才说。
龙套:娘亲:皇帝几年前的婚约还作数,四皇子的人也带话过来。阿阮,若是你能嫁与他,便是四皇子那边的人,他向来与漳王水火不容,此时更是大势。
龙套:娘亲:你若嫁过去,皇上不会动你。
这位盛府夫人的眼睛含着泪,她紧紧握住盛若阮的手。
龙套:娘亲:我知他非良人,但他于你一片痴心我们看在眼里……这种局势,你嫁,方可不愁性命之忧,亦可不受贱民流放之苦。
盛若阮不可能,我不嫁。
盛若阮生与盛府同生,死与盛府同死,这里是我的家,我怎可抛弃家人?
盛若阮再说,他非良人,现在对我有兴趣,以后呢?与其寄他人檐下苟延残喘的活着,我宁愿接受死亡。
盛若阮不待娘亲再说什么,就抱住她,轻声道。
盛若阮娘亲,我们一起面对。
她曾去灵隐寺庙内求一国家繁盛天下太平,可终究,国不盛,天不平。
夜里,波澜不惊,可所有人都知道,这是风雨前的平静。
……
周围是一片漆黑,京中向来在夜里是灯火满街的,可此时,各家各户家门紧闭,街上只有穿戴铠甲的士兵在巡查走动。
月光不是很亮,照在提着灯的少女单薄的背影上。
她脚步轻得没有声音,灯光照亮她的脸庞,满是泪痕。
盛若阮摸索着,推开暗门,然后把灯一灭,飞快的进去,石门再次隐没在暗处。
四周陷入黑暗,盛若阮靠在墙上,听着外面追兵跑来的脚步声,捂着嘴,无声流泪。
黑暗里,她的眼睛亮得惊人,是被水光浸湿的反射出的浓烈的,刻骨铭心的,恨意。
她错了。
她以为,圣旨不可抗,她们盛府之人要么被押入水牢,要么死。
这一生清清白白,一身傲骨,死有何惧?
可是,朝廷动荡,军中又出叛徒,圣上已经不信任何人了,就在半夜皇上却突然驾崩,大皇子直接登基,下令严查所有名门贵族。
京中一夜变天。
盛王府直接被抄家,大火烧了三天三夜,将里面的人,物,烧得干干净净。
她眼睁睁地看着娘亲率领家中武将出门迎战,为她争取一线生机。她眼睁睁看着追兵上来,阿春为护她被人生生割断了脖子。
马车在雨里飞速奔跑,盛若阮好想回去,她不怕死,可她怕所有人都离开她,只留她孤零零的一个人。
但是这条路是所有人拼命为她闯出来的,她明白,她必须活下去。
先皇性情温厚,可这大皇子登基时手段残暴,他刚上位地位不稳,要借这搜查一事,狠狠折弯所有名门贵族的骨头,将他们所有人踩在脚下。
这里是盛府产业下最保密的暗道,盛若阮咬着牙往前走。
就在出事半个时辰前,父亲在牢中秘密送来了一封信。
信上道出了他所有知道的内容,四皇子和漳王在五年前就暗度陈仓,关系差都是装出来的,只为让皇帝放下戒心。因先帝看中的继承人是大皇子,两人决定联手,谋权篡位。
字迹潦草,可见是匆匆寄出的。
当时她和娘亲看完信,心里乱糟糟的,父亲待在牢里,怕是不知道皇帝已死的消息,
当时娘亲看完,沉默一会儿,突然要人备马,说是送她出去,盛若阮还在看信,就被兵荒马乱地推上了马车。她还没反应过来,朝廷中的军队就来了,她被强行摁上了马车离开。
在这巨大的变故下,哪怕是盛若阮,心里也有些乱,她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看完信,还没来的及整理思绪,就听见人群的骚动。
然后,她掀开窗帘,看见了她这一辈子都忘不掉的场景。
吊在城墙上,满是鲜血任风吹出淋漓鲜红的血迹的,一个没有头的身子,布衣上血迹斑斑,右臂残破,双腿被截肢。
浑身上下,没有一处完好的地方,看血迹,似乎是刚杀不久的。
城墙上,挂着他丑陋的头颅。
一只眼睛被挖出,血已经干涸了。
盛若阮呆呆地望着那个头颅。
她的父亲。
她…的…父……亲……
父亲!!!
马车疾驰而过,窗帘已经被阿春不忍地拉上,可车子里的少女脸色惨白,眼前不停的播放着刚才那血腥的画面。
她还是太年少了,不曾深涉过朝廷和人性的黑暗,不曾认识过现实的残酷。
纵使博览群书,她也不知道,死亡会如此可怖。
喜欢星星提示您:看后求收藏(同创文学网http://www.tcwxx.com),接着再看更方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