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莎夫人运筹半个世纪之久的火种计划,几乎在山崩地裂的此刻宣告失败,深埋玫瑰地表以下的火山岩沸腾不止,然而那所谓的神授火种却并未随岩浆的涨落而吐露,人们看见的依旧是猩红的玫瑰残体,和茫茫月下触手不及的庇护神。
阿尔忒弥斯:“失望吗?”
怎么会不失望呢?当你得知自己苦心孤诣谋求的东西只是一则谎言,甚至在整个事件的最初,便被手握游戏规则的裁判一眼洞穿,你那逾矩的小动作只是徒增笑耳的佐料,这种被当众拆穿的羞愤感,比惩罚本身更加真实残忍。
神轻蔑地笑着,明知故问,愚弄戏耍乐此不疲,如同她高高在上的本质。血族的顽劣是稚童效仿母体,而他们只是拙劣的模仿者。神性高寒,神爱世人使之漠然高仰,可它并非凛冽刺骨的风,它本该是极地夜晚摇晃的烛火,在日光足以铺满一整天的冰蓝色岛屿,它存在的意义不是照明,是永不倾塌的信仰。
而现在,阿尔忒弥斯,岛屿的守护神明,她亲手推翻了神民的信仰。
阿尔忒弥斯:“玫瑰只是玫瑰。”
阿尔忒弥斯:“当它们被赋予过于沉重的使命时,就很难欣赏到纯粹的美丽了。”
成千上万的玫瑰与风的呼吸共频,在她指尖轻柔又尽兴地绽放,在黑夜中不惧暗处窥探的目光,像极寒之地唯一鲜艳的生命力。
她伸出手,松开紧握的五指,掌心躺着半枚火光,普通得仿佛随意从烛台上剪下,奄奄一息,靠指根筑起的风墙以维持残年的寿命,它随时会消亡,带着众人无底的贪欲陨灭消亡。
洪知秀:“阿尔!”
洪知秀的声音只有阿尔忒弥斯能听见,然而她充耳不闻,甚至连眼神都没有抬起过,一意孤行地用手指掐灭了这枚惊动天地两界的火种。
一缕青烟从她的指缝钻出,方圆百里的光逐一灭去,顷刻间,大地只剩一轮月光照亮,所有人惊恐而又绝望地呆立原地,他们痛惜,忏悔,赎罪,可惜为时已晚。
洪知秀:“阿尔忒弥斯!”
阿尔忒弥斯不耐地侧目,眉毛动了动,眼神里透出怨气。
阿尔忒弥斯:“我能听见的哥哥,不用这么大声。”
她蹙了蹙眉,蹲下身,和脚边虔诚的信徒——凡卓家族唯一的“公主”殿下Felix——两两对望。好吧,只是她一厢情愿地凝视罢了。
阿尔忒弥斯:“看着我的眼睛。”
金色的脑袋摇了摇,对神的敬畏刻进了骨子里。
阿尔忒弥斯:“我允许你直视我的眼睛。”
阿尔忒弥斯的指尖靠近他的耳垂,屈指,轻快地弹动那颗琳琅作响的珍珠骨环。她捻过火,手指烫过嚣狂的岩浆,他出卖了体温,却在这短暂的撩拨下如获新生。
阿尔忒弥斯:“无趣的。”
少年的心脏为之一振,终于抬头,这一刻,眼前光彩动人的姿容与阁楼里偶然翻动的古老画册重叠,命运之轮咬合、转动、轰隆前进,她与古书上片面的描绘不同,她看起来也会为人类那卑俗的情感所困,也会拥有人间悲喜和情愁心事,抛开身份隔阂,除了绝美姿容,似乎从无特别之处。
阿尔忒弥斯:“我们玩一个游戏。”
站在神的视角,他没有回绝的权利,阿尔忒弥斯也不会预设被拒的可能。
她摊开手,众目睽睽之下,那枚火种竟然死而复生。
阿尔忒弥斯:“你是我的信徒?”
Felix木讷地点头,他信什么不重要,从阿尔忒弥斯出现的那一刻开始,他就已经被全然驯服了。
阿尔忒弥斯:“我亲爱的小信徒。”
阿尔忒弥斯:“我将赋予你最神圣的使命。”
她移开手掌,将火种送向万里高空。
她的脸庞在月色的笼罩下愈发柔和。
阿尔忒弥斯:“神历十二万八千四百五十二纪年,第三百六十七日,第四千八百轮血月之夜。”
从她嘴里吐出一段旷日弥远的岁月,像田野间飞驰的火车,将衰退的文明抛之脑后。
阿尔忒弥斯:“由你来决定火种的去留。”
阿尔忒弥斯眯着眼,懒惰得不成体统,笑容里充满了消极怠工和玩忽职守。
李龙馥(Felix):“我?!”
Felix不可置信地瞪大双眼,神的伟岸形象在他心中分崩离析。
洪知秀扶额。
洪知秀:“又开始胡闹了……”
不管何时上天去随便抓一个人打听——神界最不按常理出牌,最古灵精怪,最随心所欲,最让耶和华头疼的混世魔王是谁,那必然当属月亮之神阿尔忒弥斯,能获此殊荣,多亏了加百列持之以恒地每年举办一度“讨厌鬼”评选,作为蝉联三百届的冠军得主,阿尔忒弥斯可是凭本事让整个天界谈之色变的。
米迦勒:“还没习惯?”
洪知秀:“?”
米迦勒的隐形姿态在空中漂浮,瞥了眼化名“洪知秀”隐匿人间的落日之神,对他这具人类躯体的嫌弃之情溢于言表。
米迦勒:“好久不见,约书亚。”
洪知秀:“你由着她胡闹?”
米迦勒:“那能怎么办。”
米迦勒耸耸肩,虽然当着阿尔忒弥斯的面,他总摆出严厉的大家长姿态,可人后翻脸比谁都快。阿尔忒弥斯阳奉阴违也不是第一次了,表面上帮着耶和华追回火种,暗地里矢志不渝地维护人类利益,耶和华不傻,这么多年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过去了,只要不太过分,阿尔忒弥斯就算把天上拆了重砌,他们这些大天使都只有递砖头的份儿。
米迦勒:“我们的正义使者不会轻易放过剩下的火种。”
米迦勒:“我的意思是,你们狼人部落自求多福吧。”
洪知秀哦了一声,弯唇,欣然应下。
洪知秀:是吗?
不远处,阿尔忒弥斯还在和Felix叽里咕噜地说着什么,她的心情居然还不错,笑眼盈盈,少年跪在她脚边,虔诚而又仰慕,画面诡异中透着荒诞,信众如云,成群跪拜不敢言语,而主角却在旁若无人地耳鬓私语——原来修道院里随处可见的湿壁画是写实而非臆想——真神临世时的场景总是如此肃穆圣洁,奇观骇俗。
洪知秀:“求之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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