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啪嗒——!”
是冰面与肉体撞击的声音。
沈柚白再一次摔倒在冰面上。
“爬起来,继续!”母亲尖锐的声音刺得耳朵疼。
沈柚白在地上趴了一会才爬起来,皱着眉闭着眼,表情有些痛苦,起身后,能看到女孩的一侧衣服沾满了冰渣。
“你怎么这么没用,一个3A失败了这么多次!”
“以你这样的状态,你怎么才能拿的到冠军,怎么才能完成你父亲的梦想?!
沈柚白一言不发,她不知道要怎样面对这样母亲。
“我和你说话呢,你这一副死样子给谁看呢。”
昂贵的名牌包包飞过来的时候,她下意识地闪躲,可却忽然停住,紧闭双眼放弃了挣扎,像无数次那样,疼痛伴随着微麻,巴掌紧随其后。
一时间有些眩晕的感觉,五感尽失。
像是每日不变的那样,一直一直在流鼻血,血滴到她最喜欢的那条考斯藤上,那是眼前面目狰狞的女人为她亲手做的一件考斯藤。
很疼,疼得脑袋一直嗡嗡响,但是季沅却丝毫没有停下来,她始终抱着脑袋,整个身体蜷缩在一起,眼泪止不住地掉,似乎已经感受不到了,但是疼痛还是很清晰,像是从皮肤上渗透到骨头里。
即使再疼女孩还是一声不吭,只因她知道,如何她叫出声,只会遭到女人更狠厉的毒打。
“妈妈我错了,再给我一次机会,我一定不会摔倒的……”破破碎碎的话,机械地复述着,一遍又一遍。
脑子里迷迷糊糊的。
最后的事情沈柚白也不太记得了。
一切都无关紧要了。
她看到镜子里自己的脸肿得不行。眼睛倒是不肿。她是那种不管怎么哭眼睛都不会肿的人。大概是因为自己的眼泪不值钱吧,她想。
下过雨的夏天,勉强清凉了一些。
沉闷的似乎吹不起来的风,若有若无地吹拂着河边。口罩里的空气闷热难忍。汗水蛰着皮肤,微弱却难以忽视的刺痛一遍遍折磨着女孩。
一切都一如往常。
下午第一节总是语文课,昏昏欲睡。
沈柚白看见班主任的目光总是有意无意地落在她身上。她讨厌这样显眼,但更不愿意把口罩摘下来。它保留着她那一点自尊,无关紧要又难以启齿。
班主任似乎终于忍不住了。
“沈柚白,你上课戴个口罩干什么?你这是不尊重老师知不知道?“
女孩猛地站起来:“老师,我今天过敏了。脸上肿了……”口罩里的声音含糊不轻。
“你口罩摘下来给我看看。”
沈柚白站在那里手足无措。
看着女孩无动于衷,年轻的老师有些不耐烦,大步向前不顾女孩的阻拦强行摘下来女孩的口罩——映入眼帘的是女孩儿右脸上的鲜红的巴掌印。
沈柚白想躲却已无路可躲,这一刻,沈柚白仅存的那一丝尊严也被无情践踏。
站在家门口,看着家中昏暗的灯光,沈柚白深吸一口气后,缓缓拿出钥匙开门。
打开门,她的妈妈季沅坐在沙发.上,她的脸上是沈柚白所熟悉的那种恍惚而神经质的表情。
女孩轻轻地捏了捏衣角,企图获得一点力量。
一进门,季沅就抱住女孩的头,低头摸着眼泪,“柚柚对不起,妈妈不该打你,但是妈妈也是为了你好,原谅妈妈好不好,千万不要离开妈妈……”
沈柚白抓住季沅的手,摇着头,“妈妈,我从来没有怪过你,我不会离开你的……”
季沅把沈柚白抱在怀里,无声的流着泪。
沈柚白紧紧的抓着母亲季沅的手,她从来没有怪过自己的母亲,因为她知道母亲是自从父亲走后才变成这样的,父亲的离开对他的打击太大。
如今支撑季沅活下去的,或许只有他们兄妹,还有父亲那到死都没有实现的冠军梦。而家中也只有沈柚白一个人练习花滑,所以季沅才会对她要求严格。
她明白,她都明白的。
可那次三连摔对她的心理阴影太大了,每一次上了冰面她都会想起那一幕,她在全世界人民面前丢净了脸,她无法克服失败,无法重新登上赛车。
母亲的步步紧逼让她恨透了花滑。
沈柚白伸手擦掉季沅脸上的泪水,说出心底最后的祈求,“妈妈,我可不可以不滑冰了,我讨厌……”
“啪——!”
一声清脆的巴掌声。
季沅的脸瞬间沉了下来,“不可以,沈柚白,你不可以放弃花滑,你怎么敢?!那是你父亲的梦想!!!”
“你的父亲已经被你害死了,你不能再扼杀他的梦想,我不允许!你一定要为他拿到冠军!!!”
又是一轮拳打脚踢,身上那种灼烧的疼痛感似乎又回来了。
沈柚白瑟缩着身子,骨头似乎也在疼。
看着母亲,无力的感觉包围着她。
总是这样。
反反复复。
她还记得,那一次季沅一只手提着她悬在水井上。
她被吓得瞬间止住了哭声,耳朵也听不见声音了,血液似乎因为恐惧凝固住了,手脚冰凉,身体像筛子一样抖。
她不敢往下看,幽深的不见底的井,到现在好像还禁锢着她。
季沅放下她的时候似乎手也在抖,她哭着抱着自己说:“柚柚,我差点要失去你了。”
有一瞬间,沈柚白能感觉到,那只手是想要松开的。可那只手的主人告诉她,她很爱她。
如果这就是爱的话。
她能感受到的只有恐惧。
一轮殴打停止,季沅似乎恢复了些神智,看着沈柚白浑身的淤青,心中生出悔恨之意,“对不起,柚柚,妈妈没忍住,疼吗?妈妈给你上药。”
季沅从抽屉里翻出跌打创伤膏,就往沈柚白的身上抹,边抹边哭,“对不起,原谅妈妈……"
“原谅妈妈……”
恨吗?
恨过……
黑暗中听到风和云层掠过城市天空的声音。
在失眠的时候,沈柚白光着脚走在沾满灰尘的楼道上,听到母亲房间里的声音或者她歇斯底里的哭泣,犹豫着,徘徊着,最终只能蹲在墙脚捂住自己的耳朵。
可每当在夜间听见母亲如此歇斯底里的哭泣时,一切恨又都消失殆尽。
从始至终,她恨得都只有她自己。
如果不是因为她的任性,他们一家人本可以向以前一样幸福美满,母亲也不会变成这样。
母亲她病了,病的很严重。
纸包不住火,即使沈柚白极力隐瞒,还是被哥哥发现了一些蛛丝马迹。
沈良辰忽然一把上前,将女孩的袖子撸了上去, 不知道是他力气太大, 还是女孩的衣服太差,就这么一撸袖子,整个袖子居然都被她给扯了下来。
沈柚白的胳膊展露在面前。
不少纵横交错的伤疤,刀痕,掐痕,鞭痕,整只胳膊几乎没有一个完整的地方,新伤旧伤混和在一起,触目惊心。
沈柚白一惊,眼里闪过一丝慌乱,赶紧扯下一片衣角挡住伤痕累累的胳膊。
女孩速度快,可沈良辰还是一览无余的全部看到了,他的脑子轰的一声差点死机。
他妹妹胳膊上是怎么回事?
怎么会有那么多伤?
“……谁干的?”
反手握住了女孩的手,沈良辰语气阴沉道。
“这......这没事,训练时不小心摔得。”心虚的把手收了回来,沈柚白笑了笑,扯开话题道:“哥哥学习一天累坏了吧,快坐下休息一会!”
“我再问一遍,谁干的?!”沈良辰看着女孩,他双眼迸发着强烈的怒火。
也就在这个时候,门口响起了一阵轻柔的声音。
“我干的。”
沈良辰猛然回头,只见在门口处,他最敬爱的母亲依靠在门边,眼中是少见的清明。
第二天,沈良辰便带着季沅来到了医院做检查,不出他所料,检查报告出来了——躁狂症。
为了保护沈柚白不再受到伤害,沈良辰决定带着年仅八岁的妹妹去他正在留学的日本生活,而母亲则留在中国接受治疗。
他也不想,可看到伤害累累的沈柚白。
这是不得已之举。
离开那天,沈柚白看着她的母亲坐在轮椅上,化着一如既往精致的妆容,嘴角含着笑来送她最后一程。
母亲的面容和记忆中那个温柔的女人重合。
不管怎么样,她是爱她的。
沈柚白在心中想着,最后看一眼母亲,转身踏上去日本的道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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