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机屏幕的光亮照耀着女孩的脸,沈柚白看着手机眸光似乎亮了些许。
是爸爸的电话!
他一定是像他们约定好的那般,来看她比赛来了!
葱白的小手按键接通,她兴奋地开口:“喂,爸爸!你到哪里了,我等……”
“柚柚……”
母亲带着些哭腔的声音,让沈柚白下意识的握紧了手机,心中没来由的一慌。
“快回来看你爸爸最后一面吧……”
犹如一道炸雷。
沈柚白脑子一白,全身都在颤抖。
“你、你在说什么啊,我怎么听不明白……”
电话的那一端却只是不断的重复“快回来吧……”
自由滑即将开始,沈柚白浑浑噩噩地走上自由滑的赛场,等她回过来神时,已经踏上了冰场,音乐响起,她只得强行打起精神。
突然,在做阿克塞尔三周跳时,腾空落下后冰刃打滑,沈柚白整个人不受控制地摔向冰面。
轰一一在场的所有观众仿佛都听到了血肉之躯与冰面撞击的沉闷声。
花样滑冰的危险系数就像它的观赏系数一样高,高速旋转的身体在落下时,运动员往往要承受几倍于体重的冲击力,可想而知这一摔究竟有多疼。
女孩没有犹豫,爬起来很快地接上动作,继续滑。
却又一次重重的摔在了冰面上。
观众席上一片哗然,谁也没想到一个刚刚在表演滑上打破纪录的选手,居然会在自由滑中惨遭三连摔。
冠军最终与沈柚白失之交臂。
沈柚白已经记不清用了多久时间从俄罗斯赶到的中国医院,只记得坐在来接她的司机车上,窗外的景色因为雨水和极速变得模糊不清。
她如灵魂出窍,行尸走肉的从车上下来,大雨淋湿了她全身,女孩身上还滴着水,每走一步便留下一个湿漉漉的鞋印。
沈柚白一路狂奔,扑鼻而来的是医院浓重的消毒水的味道。
"小姐.....你怎么弄成了这样?”一旁的老管家早已等候多时,看着女孩浑身泥泞的样子,心中心疼不已。
"管家爷爷!我爸爸怎么了,前些天不是还好好的吗?他生什么病了?!"沈柚白看到
“先生他……他……”看到女孩的样子卡在喉咙处的话语却怎么也说不出来。
“我爸爸到底怎么了,您说啊!”
“先生他……他……”
老管家眼一闭,狠下心来。
“他在去看您比赛的路上发生了车祸…已经不行了,您快去看看他吧!”
“……!!!”
沈柚白感觉眼前的视线一下子暗了下来,变得有些模糊,整个人重心不稳沉了下去,一旁的老管家立刻上前扶住。
“小姐……请您节哀。”
“是灾星,灾星回来了!”
不知是谁的一句叫喊,病房外的人群躁动,涌到女孩面前将她围住,对着女孩指指点点,女孩放眼望去,皆是她最熟悉最亲密无间的人。
“就是她,灾星,害了她的父亲!”
“如果不是她,江安不会死,家门不幸啊!”
“我们沈家怎么会出了这样一个祸害!”
他们狰狞着面容恨不得将女孩剥皮抽筋,可女孩什么也看不清;他们口中说了很多恶毒的话语,可是女孩一句话都听不到.....
女孩被人簇拥,被人辱骂着,像行尸走肉地一样走入病房。
站在病房门口,屋内的母亲已经哭晕在哥哥的怀里,沈柚白感觉眼眶里盛满的泪水像倒翻了一样,控制不住地往下落。
父亲身上的管子已经全部撤离,原本摆在他身边的所有仪器也被挪走,整个病房安静的不已,仿佛等待死神随时降临。
沈柚白走到床边,看着躺在床上,伸手握住无力垂在白色被单旁边的手。
她清楚的记得,这双手曾经一次一次将摔在冰面上的沈柚拉起。也曾安抚过她的悲伤、恐惧、病痛。可是这双温暖,在渐渐失去温度和变的僵硬。
而过去的记忆一遍一遍的在眼前闪过,沈柚白已经流泪满面。
她看见爸爸双眼紧闭,但是那双发白的唇还在一张一合,速度极慢。
于是,沈柚白赶紧探头伏在父亲的身边,想听清最后的话语。
他也费力的回应着沈柚白,挣扎着转头凑近沈柚白。
“一定…要…坚持…坚持……”
后来的事,沈柚白已经记不清,也不想去记忆。她只记得,空无一人医院走廊的宁静,医院用的消毒水气味的刺鼻,医院过道的镀银的铁质长椅的冰冷。
以及,脑子里一片空白。
她最后的念头是……这个家散了。
阴沉的天空飘着零星的雨点。
一身黑色礼服,沈柚白撑着黑伞,站在棺前,那个地方被白色的玫瑰花簇拥着,听着同样穿着黑色长衣的牧者为沈江安诵读最后的祷告词。
爸爸,你曾说过,最喜欢看柚柚披着头发的样子,像个小仙女一样。可是,你为什么不愿再睁眼看看呢?
哦,对了,您现在怕是不愿意再看到柚柚了……
老实说,我不知道我哪来的脸面再站在这里,他们说的是对的,是我害得您疲劳驾驶才出了车祸,就连冠军我也没拿到……
三连摔,你应该对我失望至极了吧……
沈柚白抑住眼角的泪水。
心脏被撕裂的感觉,现在还像火烧一样,心口的这个地方还在痛,还在痛,甚至像流脓了一样,无法愈合,被玻璃刺深深地扎着。
身旁的母亲季沅始终神色淡淡,无悲无喜,从沈江安去世之后她再也没有开口说过一句话。
"小姐,先生家中的亲眷就要来了,你要不要暂时先……”
“回避吗?”
女孩毫无感情的话语让老管家心一惊,担心女孩会因此难过,连忙安慰道:“这是夫人吩咐的,您别多想,夫人也是为了保护你,现在外面的流言蜚语……您听不得!”
“...好。”
出平意料的,女孩没有反驳。
沈柚白转过身去,一步一步地远离。
二十分钟后,清冷的坟墓前突然出现了几辆豪车,从车上下来一群穿着黑衣服的人,十分有序地在摹前站成两列,接踵而来的是后面的几十辆车,车尾是一辆加长版宾利。
站在山顶的沈柚白,沉默着,静静地注视着山下墓园里的一切;握紧地双手在微微地轻颤,分不清那是害怕站在这样的高度,还是.....被自己悲愤的情绪所左右。
宾客从那几十辆豪车下来,多数穿着雍容华贵,就好像是来参加什么宴会似的,只有少数几位穿着黑色礼服,面露悲伤的表情。
招待宾客的过程中,他们时不时的微笑聊天.....甚至公然在墓前开怀大笑。
这一切在面前变得十分刺眼。
天空开始下起小雨,视线在眼前渐渐变得模糊。
保镖很快为他们撑起了伞。
雨水瞬着沈柚白的发丝流进眼睛里,手里的拳头渐渐攥紧。
山不算高,可沈柚白注视了一会儿,却仍会有一股眩晕的感觉袭入大脑,加上情绪起伏过大,现在下雨寒气人身入心.....让沈柚白有些站不稳。
管家跑过来为女孩撑起一把伞,"小姐,我找了你半天,你怎么跑到这里来淋雨了快和我回去。"
女孩把伞还给已经上了岁数的管家,"不了,管家爷爷,我想一个人走走。"
"可....”
看了看女孩的神情仍觉得有些不放心。
女孩似乎是一夜之间变了,变得沉默,这一切都那么突如其来,不该是这样一个只有八岁的女孩去承受的.....
"好吧....小姐。”
半晌,他终于说话。将雨伞递给沈柚白。
那条下墓园的路,沈柚白不知道走了多久,总之很长,很长...长到找不到尽头,沈柚白也不希望有它会有尽头。
"爸爸,柚柚就这么一直陪你走下去好不好?"
"但爸爸,应该不会想看到柚柚了吧....”
雨丝倾斜着,乘着风,飘进伞下,浸透女孩的衣襟。渐渐带走女孩身上的余温,四肢,变得和石头一样冰冷,连着冷却的心,好像要把她带入深渊....
走在泥泞的路上,失魂落魄。
忽然,一脚踩空,黑色的伞在天空划出一道弧度,掉到山下去了。
沈柚白有些吃痛地皱着眉头,右手点地想要借力从地上站起来去抓住伞柄,却不料连着身子一起倾斜下去了,幸好及时抓住路边突出的岩石。
"为什么所有的东西都想要离我而去,为什么....”
沈柚白的泪滴混在雨水里,滴落在路边的野草上。野草像是受到了伤害一样,将头深深地埋在泥土里。
“怎么一个人躲在这里偷偷的哭?”
一双脚出现在沈柚白被雨水模糊了的视线里,沈柚白寻声渐渐抬头望去。
男孩乌黑的发丝被淡蓝色的阳伞映衬着映入沈柚白的眼里。
那个像太阳一样的男孩出现在沈柚白的世界里,他有着迷人的丹凤眼,浅浅的卧蚕高大的身躯,恰到好处的肩宽,以及嘴角挂起的温暖。
沈柚白愣愣地看着他。
他站在沈柚白面前,将伞撑在沈柚白的上空,缓缓蹲下,靠近沈柚白的脸颊,伸手摸了摸沈柚白的额头,自顾自地说道: “...好像有点烫。你的衣服全都湿透了,不要紧吗?”
看到沈柚白眼角的泪水,心疼的抬手一一拭去, "别哭了,明天眼睛肿起来会很疼的……”
眼珠流转,看向他的眼睛。
“柚柚不哭,哥哥在……”
他乌黑的瞳孔倒映出女孩现在狼狈的模样。
沈良辰伸出手:“不起来吗。”
沈柚白迟疑了一下,现在的她满手是泥。
见女孩犹豫,沈良辰从地上抓起女孩的手,轻轻地拉起。
不料,女孩轻的像一张薄纸片一样, 他轻轻的拽,却不甚令沈柚白跌入他的怀里。
他身上的热量,缓缓的,一点点的将沈柚白拉回现实的温度。
他也一愣,左手却轻轻地拍在女孩的背上。
“柚柚……这些都不是你的错,父亲一定也是这么想的,他现在正在天上看着你,保护你。”
“我们可以伤心,可以哭,但不能颓废太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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