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江

当然如果他事先知道朱志鑫也会坐在最后一排，坐在自己旁边的话，可能宁愿抱着古文啃一上午，也不愿意满身不自在地跟朱志鑫并排坐着，还要时不时接住朱志鑫的话头。“不报名吗？”刘耀文眼睛转了巨大一个角度，头还是正对着前方，瞳仁却从眼角瞅着朱志鑫，确认他是不是在跟自己说话：“不想。”“我觉得还挺有意思的。”“我觉得一般。”不知道听没听出话里抬杠的意味，朱志鑫看起来没有什么反应，支着脑袋看讲台上活动部组长在黑板统计票数。“我听叶佳说你也经常骑车来着。”李叶佳这个名字的出现有点不合时宜，说出这个名字的人让刘耀文更加别扭，但话里另一个焦点信息是李叶佳在他们面前提起自己，这让他刚调动起的攻击状态又偃旗息鼓。李叶佳会怎样说呢，会因为什么提起，刘耀文不知怎样开口，但又抱了些隐秘的期待。很显然朱志鑫没有洞察他的秘密，只是悄悄从兜里拿出手机：“你打游戏吗？”刘耀文摸不透他拿出手机的意图，终于侧过脸来看朱志鑫手上的动作，对上朱志鑫带着询问意味的平静目光。“打啊，怎么了？”“那加我一下。”这个人是否有些太自来熟了，又或者是因为他跟李叶佳关系真的交好，所以觉得加上朋友弟弟的联系方式一起打游戏是相当平常的事。“加我干嘛？”“没什么啊，我们不都和叶佳很熟吗，反正平时打打游戏骑骑车就一起玩呗。”“…我跟你们可不一样。”刘耀文打开手机时行动迟缓得要命，就差把我不加不行吗你是谁啊写在脸上。“啊那什么，我有一辆TREK SLR7，有空一起出去骑车的话我们换着骑一下看看怎么样。”通过按钮被光速按了下去。于是就这样看似很没道理却又有理有据地跟朱志鑫成为了朋友，尽管目前还只是朱志鑫单方面这样认为。刘耀文更加惜字如金地回了一个OK的表情，准备回房间开电脑，但余光一扫而过的时间数字轻轻敲了一下他的神经，原本迈向房间的脚尖又转了个弯，一路走到朝向单元门方向那扇窗的墙根下。过分明亮的灯光也许真的提供了更多的便利，交通事故诱导因素的削减、夜行人不安心情的消散，好像都是值得说道的优势。但在某些特定的时刻，光亮让隐藏在昏暗阴影里那些局外人原本能够佯装看不见的事物无处遁形。透过玻璃俯瞰楼下铺满枣红砖头的小径，路旁的灌木开了些花，也生长着不知是嫩芽还是果实的枝蔓，刘耀文都看不分明，但踩在砖路上的两个人他认得一清二楚，李叶佳在前面砖头跟严浩翔说着些什么，严浩翔踢着一小块石头子或者树枝，两个人走得悠闲万分。不要再看下去了，刘耀文心里有个急切的声音冲他喊道，但双脚没有听从指令，无论如何也无法从那一块瓷砖上移开。也许悲伤的情绪偶尔就是会抢跑在其他想法之前的，严浩翔为什么要跟来，要上楼吗？自己应该以什么姿态去应对他计划之外的出现？刘耀文终于后知后觉感到无所适从，脚上无形的枷锁这才终于松绑，他几乎是机械地逃到房间里去，并催促着朱志鑫开了一把游戏，尽管太过紧张所以开局就送这种游戏水平让朱志鑫百思不得其解。李叶佳是自己上来的，刘耀文把耳机挪开了一点，刚好能收进房间门外的声音。没有交谈声，脚步声似乎也只来自一个人，他神经莫名绷得更紧，生怕李叶佳推开门来和自己交谈。但是没有，房门外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以后，李叶佳再次出门时防盗门的声响斩断了那根稍加用力就会崩断的脆弱神经。

“说真的你不是要跟我出去骑车吗？”刘耀文理不清楚自己给朱志鑫发这条消息的目的，尽管那天晚上李叶佳很快又回到家里来，大概率只是又折返回去送了什么东西而已，但他依然觉得有什么他坚守的东西被打破了，他曾经觉得纵使李叶佳有那么多的朋友，甚至有了别的恋人，但从小一起长大的地方却是独属于他们两个人的，如同明令划定的疆域。滑稽的是，疆域的领主几乎没有任何办法阻挡外来者，只能任由界碑随时间与情感的变更被侵蚀殆尽，主动迈向另一块领土，或许只是他真正放弃抵抗的标志。“开学再说吧，现在每天补课好累，而且好热。”“开学？”刘耀文对朱志鑫这套逻辑理解不来，“开学不是学习更紧张了吗，你有时间出来骑车吗？”对面朱志鑫是很稀松平常的语气，不仔细把字词拆开来读，说不定会令人误以为他在说十以内加减好轻松这类话：“开学了周末可以放半天啊，我那时候又不学习，考题都还挺简单的，我没那么大压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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